《溶月与祝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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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月与祝融- 第1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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逶迤轻荡。
  
  “您要去哪里?”
  溶月步下廊檐,缓缓行到他立的石阶,声音轻柔,充满希翼;“我知皇上气我,可是再大的罪过,也的给臣妾一个辩白机会。”
  鄢祝融身挺背僵,一动不动,惟有紧抿的唇线在诉说他的晦涩。溶月伸手想要拉他,中途又垂落腹部。 
  “皇上,种种的事都是臣妾有错。”她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充满恳望;“但有一点,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在这大鄢朝,我对皇上之心,比不上海枯石烂,却也是独一无二。”
  
  鄢祝融冷眼扫来,到了如今,竟还拿这些鬼话搪塞,莫非在她那自以为是的心里,他就真是如此无知!
  
  溶月看他眼风更厉,心中蓦黯,自顾凑前,双手包住他攥起的拳头;“皇上现在不想听我说,也不想再看着我,这些臣妾都能理解。那皇上先回前殿,让臣妾明天给您好好解释,好不好?”
  
  这夜,这手,这人。
  鄢祝融胸口钝闷的疼,他闭闭眼,挣开包裹自己的凉指。
  有眼泪忽然冲出溶月的眼眶,她垂眸让其暗自滚落。
  “只有一点,您要答应臣妾。”溶月抹把泪痕,再次紧紧抓住他手,铿锵叮嘱;
  “不等臣妾解释清楚,皇上且不可去召幸了别的女人!”
  
  什么叫厚颜无耻!
  鄢祝融气的噗哧笑出,冷睨着她;“看来皇后不仅自以为是,还不知天高地厚。”他寒声斥完,挥开她手,大步而去。
  夜浓如墨,惟有这方寸被灯火熏染,映满光华。
  溶月失魂落魄,驻地良久,直到步履轻响,是半春上前扶她。
  “你们刚才在哪里?”
  
  溶月回神,思忖可有可能披荆斩棘、绝处逢生?
  
  “奴婢几个一直站在殿外。”半春想着刚才皇上一脸寒霜,心里起疑,声音越发谨慎;“刚才看到皇上出去,奴婢让她们几个候着,自己先过来伺候。”
  既然如此,应该无人窥听刚才始末。
  溶月松口气,问起了连嬷嬷;“人呢?”
  “去了小郡主屋里。”半春看皇后面色略过苍白,欲要搀她进房。
  溶月挣开,吩咐她;“你去把她叫回来。”
  
  半春离开后,溶月缓步踱回房中,拣起适才情急之下,被自己丢落地上的那本画册。
  掌开的页面,上面是从大团浓雾中伸出的一双大手,手指颀长,骨骼分明。
  画旁是行人人皆能阅读的小楷——“鄢祝融,我想我喜欢你!”
  
  半春担心主子,使人去唤连嬷嬷。她跑着返房却不见皇后,便奔去净室,掀帘却吓了一跳,只见皇后倒在地上,半褪腿上的素白亵裤,污着一团夺目猩红,她大惊失色,奔前急唤;
  “皇后娘娘!”
  半春脑中纷乱,一个惊悚的猜想,让她颤抖不已;“皇后娘娘,您怎么了……您醒醒?”慌急之下,她扯过一件皇上的袍子,覆在主子身上,使劲摇她。
  
  溶月被晃醒,意识渐回,那刺目的鲜血又冲进脑子,惹她眼晕心悸。
  半春看皇后醒转,泪睫于盈;“奴婢这,这就去传太医来。”
  “慢……”
  溶月拉住她,气若游丝;“先……起来。”
  半春泪眼模糊,擦把眼睛,半拖半抱扶她起来。
  溶月虚弱,也顾不上羞窘的狼狈,扶着琉璃屏风,由着半春给她整理衣裙。
  
  连嬷嬷来时,溶月依在床上,由半春喂糖水,她自知皇后为何叫她,垂头跪在榻前。
  溶月手落腹部,胸腔慢慢升起一种窒闭的疼痛,它阻挡着心跳,难受异常。她看着伏地静跪的连嬷嬷,吩咐半春;“你悄悄去请刘太医过来。”
  半春应命急去。
  
  “嬷嬷起来。”
  半春歪在枕上,声音又轻又虚;“谁都不能欺君,这事不怪你。”
  话落心上,温和至极,毫无怨怪,连嬷嬷反到难过不安,几经嗫嚅,却是无言以对。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除了皇上,嬷嬷切记守口如瓶。”
  溶月挥挥手;“你去好好看着小郡主。”
  
  连嬷嬷哽噎难语,重重叩头退去。
  溶月静静躺着,感觉到体内稀落的血流,缄默蜿蜒……那个凝聚她和鄢祝融精血的、尚未成型的、珍贵的美丽的神奇的孩子……在某个瞬间,自行挣断血脉相连,如来时一样,悄悄离开她的子宫,流落寂途,化作一滩污血。
  
  是他还是她?
  他或她可知,她是真的已经做好了孕育的准备!
  心被如此悄无声息的失去攥出累累悲伤,溶月訇然地泪流满面,她无处可诉,无人可怨,是悔是责,惟有自受。
  
  有人轻步进来,是半春低禀,太医来了。
  床幔被放下,昏暗的光线中,溶月把手伸向外面,静等最后一线希翼,期盼柳暗花明,能开出一朵侥幸之花。
  太医战战兢兢,窸窣礼罢,落手诊脉。
  溶月屛息敛神,焦灼等待。
  
  时间慢过等待,时间也快过瞬息。
  太医跪地抖音报了结果,偏露出惊惧的犹豫,不确定像是在绝处开了另外一丝希望,折磨溶月煎熬的心。
  “脉象加落红的症状……怕是滑胎!”
  
  话落,石破天惊。
  房中几个宫娥,面无血色,腿软跪地,离床最近的半春,率先哭了起来。
  稀稀拉拉的抽泣,溶月一阵钝痛,滞闷片刻,沉声问太医;
  “可确定?”
  太医不语,溶月隔帐只听叩头声响。
  溶月手抓锦被,思忖片刻,道;“皇上出征在即,免他心忧,请太医暂不禀圣可行?”
  身形精瘦的刘太医错愕,心中激烈斟酌,不报于理不合,若报……这怕是要牵连甚广,首当其冲就是他。
  溶月不等他说话,让其退去;“你下去吧,今日夜了,明天再开方。”
  刘太医额头生汗,垂首应命。
  
  半春送太医出去,饶总管迎面而来。
  “刘太医!”
  留金笑着上前问礼;“可是皇后娘娘有恙?”
  刘太医满腹心事,心不在焉寒暄两句,摆手离去。留金狐疑不解,摇下头问半春;“皇后娘娘呢?”
  半春双眼微红,张张嘴委实想要道出原委,可心里想着皇后的叮嘱,还是变了说辞;“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总管可是有事?”
  听她如此说,留金猜测大概是皇后腹痛又犯,蹙眉想着皇上为杯茶水就对内侍大发雷霆,还有吩咐自己的话,他神色渐凝;
  “你去通禀一声,皇上有话给皇后娘娘。”
  
  溶月点头,让留金站在屏风外回话。
  “皇上口谕,请皇后明日去别院。”
  留金说罢,许久都未听到回音,犹豫困窘之间,皇后的声音低低飘了过来。
  “本宫知道了。”
  浅弱的声音微顿继续;“皇上出征途中,必是辛苦,路上饶总管费心好好照顾起居。”
  “请皇后娘娘放心!”留金立答;“奴才定细心伺候。”
  
  溶月挣扎坐起;“不知小郡主,皇上可有提?” 
  “这个……”留金一怔;“到是没有。”
  “这样啊!”
  溶月低叹;“皇上事多,这事就别烦他了。明天饶总管递信给明亲王,让他接小郡主回王府吧。”
  留金垂首,心中微诧。
  溶月想了想,补道;“小郡主认人,你告诉明亲王,本宫派连嬷嬷去照顾她。希望明亲王好好待念慧。”
  留金恭敬应过,由宫娥引着退去。
  
  脚步声落,溶月吩咐半春;“收拾东西,带些本宫惯常用的衣物即可。”
  说着躺下睡了。
  
  留金回到前殿御书房,几个贴身侍候的内侍还跪在门口。他叹口气,放轻脚步,蹑手蹑脚近身前去。
  鄢祝融在窗边自饮,留金鼻翼翕动,压下满息酒气,低声细禀;
  “皇后娘娘说,明早就启程……传了刘太医去偏殿,想是皇后娘娘不适。”
  鄢祝融举杯不停,默不作声。
  留金直觉不妙,心下暗疑,莫非这次又是皇后主动要求回别院,惹了皇上如此气恼?
  
  忐忑之间,皇上说了新的吩咐;“去告诉她,自己走可以,别带念慧,她是明亲王的郡主,和她司徒溶月没有关系。”
  竟这么说!
  看来,皇上这次是真的生了气。
  留金心惊不已,忙上前斟酒;“皇后娘娘刚还吩咐奴才,明日让明亲王接小郡主回府。”
  
  自以为是,自作主张,把全天下都当成傻瓜!
  鄢祝融立起愤懑,把手中酒杯狠摔在地,一声脆响,描金甜瓷就碎了一地。
  “皇上息怒!”
  留金惶恐,跪地叩求;“皇后娘娘还叮嘱奴才,好好用心伺候皇上……”
  “你给我住嘴!”
  鄢祝融怒目冷扫,厉声道;“若再提她,你就给朕消失。”
  留金大惊,伏地顿首,再不敢出声。
  
  溶月睡了半夜,亲自整理一些贴身之物,衣柜里抽屉里箱笼里,书案上床榻上书格上,只要有她的东西,就有他的东西,不是这个贴着那个,就是那个挨着这个。收走一份静默,还有其他一样在那里窥伺。
  
  得到与失去一样,都是件宛转心酸的事。
  得到时从不曾设想,失去以后会满怀心伤。得到时也从不曾蓄意猜想,失去会如此猝不及防,好比一颗苹果从枝头跌落大地,瞬间两眼沧桑。
  
  人生那,为何在盛夏之后,会随着一场暴雨,进入涛讯雨季,有苦难言的隐忍,还要让脸上佯装虚假的晴朗,用身华贵的皮囊把颗恹恹颤心掩裹。
  只在这无人的角落,婉转其中,反复吟咏并体味,要把苦情拉出翻晒,经历风吹雨淋,经历拉扯难堪,让那回忆里的光景,淡馨的香甜,浓郁的酿苦!
  
  溶月手下不停,像个尽职打扫战场的战士。一点点摸过去、收起来,起起落落间,脸色的平静,终于把搜寻生还者的可能降至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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