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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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肆野-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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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很好。不过我总惹他生气。”

“呦,你是个坏学生啊?”我借机讽刺了他一下。

“差不多,可能比捣蛋的学生更让他头疼。”

“啊?”我诧异的回头。

“我有一段时间根本不练琴。”

“那你干嘛?说来听听。”我来了兴趣。

“不说,说了你指定乐。”

“我发誓,我不笑。”其实我现在就想笑了,我想象不出来武晔干啥能把我姥爷气疯。

“抽你的烟,哪儿那么多话啊。”

“说吧,说吧,等着呢。”

“我……弹电贝司……”

“哈哈哈哈……”我基本上快垂地猛乐了。

“小心岔气儿,有那么可笑么?”武晔明显变了声调儿。

“玩儿乐队?”我捂着嘴尽量不乐,我真是想象不出来,那时候的武晔是个什么样子。

“嗯。”

“啥风格的?PUNK?英式?还是……”

“说不好,反正特傻那种。”

“不会还顶个鸡冠子吧?然后就改光头了?”

“差不多。”他答得到正经。

“你神奇。”我还在笑,“唇钉儿也是那时候的后遗症吧?”

“这个要更早,上大学之前就有了。”

“哦。”我点了点头,“原来光头的由来如此,我还以为是花柳病的后遗症呢。”

“许唯你找抽吧?”

“哈哈哈哈……”

“干活儿,赶紧的。”

“唉,你怎么被抓包的?”

“……我缺课缺得特别厉害,有天被许老师堵在PUB里了。”

“然后呢?”我特好奇我姥爷会怎么做。

“他拿了我的大提琴,然后说,跟你肩上那个二选一。”

“你呢?”

“我选了贝司。”

“啊?”

“……然后他走了,隔了大概两个月,他拿了一把doublebass给我,他说,玩儿节奏,这个才是最佳选择。”

“嗯。”我坐了下来,认真的听着,手里不闲着,继续整理那一摞一摞的谱子。“继续说,我听着呢。”

“他基本上是手把手的教我,现在这把doublebass还是你姥爷的,纯手工的。因为大提琴的基础好,我学的很快,然后发现这个确实是最好的。”

“乐队呢?”

“散了,吉他手出国了。”

“哦。那后来你就消停了?那时候你多大?”

“大二,二十。然后跟许老师接触多了,我发现从他身上能学到很多东西,不仅是音乐,还有很多更深奥的。”

“嗯,你崇拜他?”

“可能是吧,然后我开始跟他整理资料什么的,做他的助手,毕业以后我留校,开始做助教……直到他去世。”

我默了,我感觉有点儿悲哀,跟我比起来,武晔更像是他的孙子。

“许老师经常会说,如果你能学乐器就好了,这样你们能来个家族乐队。”

“啊?不可能吧?我妈又不会乐器。”

“据我所知……你母亲离开家以前,一直学习小提琴。”

我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从没在我们家看见过乐器。“那也凑不齐一个乐队啊。”说完,我就抖了一下,“武晔,我姥爷跟你说过我爸么?”

“从未。”

“……你都知道我们家什么事情?知道多少?”

“上面那个箱子递给我,”武晔抬眼看着置物架的顶端。

“你还真是拿我当壮劳力。”我嘟囔着,站了起来,去够那个箱子。“我姥爷跟你说过我妈么?”

“总说,每次说的时候都很高兴,可说完了,他就会沉默。”

“……都说些什么?”我够着箱子,可是一不小心反而把它推进去了,只能再次努力。

“说她小时候,说她练琴的时候总开小差,不过很有天分,说……她的电影,你妈所有的电影,许老师都收藏了,影院公映的时候也总独自去看。”

“我妈却从不说他……要不是我偶然发现,我还以为……我闹不懂他们,也不知道关于我父亲的任何事情。虽然他二十七年对我不闻不问,可我还是想知道他是谁,他是活着还是死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我奇怪吧?”

“小心!”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武晔拽开了。

“想什么呢你?”

箱子砸在了地上,惹起一片尘埃……

“我操……手好像扭了。”

我甩着手腕,感觉右手手腕刺痛的厉害。武晔抓住了我的手腕,慢慢地揉着。

“对上我的手,往后顶。”

“别,疼。”

“顶。”

活动了几分钟,总算恢复知觉了,地上却乱糟糟的一团。

“从没见过你这么不爱惜手的摄影师。”

“就跟你见过多少个似的。”

“你坐一会儿,什么都别动,我下去给你拿扭伤药膏。”

“需不需要这么小题大做啊?”

武晔没搭理我,出去了。

我坐着,又活动了活动,真是觉得没什么事儿,遂蹲下去收拾散落的谱子,却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老信封。它混在一堆谱子中间,格外显眼。

我拾起它,端详着,上面没地址,没邮票。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而我的比一般还要旺盛==为此我吃亏过很多次,可依旧不长记性。

信封沉甸甸的,我想都没想就拆开了。

是一摞照片,没有信,没有只言片语。

照片是黑白的,拍的很杂乱。上面的人形形色色,我一个都不认识。

“让你别动老实呆着,你干嘛呢?”

武晔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吓了我一跳。

“你吓死大活人啊?”

“什么照片?怎么都泛黄了?”

“不知道,你看看,我刚从谱子堆里翻出来的,看着特纳闷儿。”我说着,递了一些给武晔。

他拉过一个箱子,坐了下来,翻看着。

“这是我们学校拆掉那礼堂吧?”

“嗯?”我席地而坐,看着他。

“这肯定是以前的旧礼堂,02年拆了翻修的。”

“你们学校?就是你以前念书的大学?这个大学?”

“是,不过现在变化大了,我以前在这儿念书的时候一个样子,现在在这儿教书又是另一个样子了。”

“时间么,总能带动一些事物的变迁。”我点了烟,靠在身后的架子上。

“唉,许唯,你发现没有,照片上有个人总出现。”武晔说着,拿了照片给我指。

“我也发现了……”我也拿了其中一张给他看,“是不是这个,弹钢琴这男孩儿?这人谁啊?”

“我怎么会知道。”

“……也是,估计用这种相纸的年代你还走不利索呢。”

武晔没搭理我,点烟,捏着照片还在看,“这是许老师吧?”

我看着他指给我的一个背影,感觉不出什么,“这我可看不出来,我只在杂志上看见过他。”

“我觉得像,真的,他教我的时候刚过六十大寿,可是看着还是不那么显老,至少没有老态龙钟,体型没怎么变,看这张他大概四十岁?或者更年轻?”

“这到底是什么照片啊?”我盯着相纸发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都是废片儿,或者说是什么人不经意拍的。”

“手先伸过来。”

“哦。”我把右手伸了过去,换了左手捏着照片。

“你手很适合玩儿乐器。”

手指掠过掌心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唉,我第一天到北京的时候,你是不是摸过我手?”我想都没想就问了。

武晔抬头看着我,他唇边的烟雾淡淡的,显得他的五官都开始模糊起来。

“嗯。”半晌,他点了点头。

“死变态……”我笑了。

“那时候我就想,真对,你应该学乐器。”

“我?我弹过吉他,不过算是史上最差的吉他手了。”

武晔握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放开,掌心与掌心相贴,很热,我感觉到了他手指的温度,真的,他的指尖总是冰冷,今天例外。

“得,只能赖你遗传因子不好。”

“唉,”我握着武晔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有些话我真的想问,“武晔……”

“嗯?”

“我姥爷为什么会对你那么好?你说过……你跟他不是那种关系……可是……我想,从师生的角度来讲,他不会轻易的把遗产留给你……”

“我也不知道,我很想问问他为什么,可惜……想问的时候,他已经走了……遗产这个事情是他过世之后公布的。”

武晔唇边的烟将近燃烧殆尽,我放下了左手的照片,拿下了他唇边的烟,“也许……他很感谢你陪他走完了最后的路吧。我不在他身边,我妈也不在……我们俩快够上混蛋的标准了。”

“别这么说,家庭……总是复杂的。不是同根生就一定能了解对方的。”

“……那么,也请你回答我,为什么你要对我好,是对我姥爷的照顾回报么?”

武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与我交握的五指渐渐松开了,我以为他会放手,可他没有,只是轻轻的摩挲着我的掌心。

“为什么不回答?”

“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阳光在他的脸上投下一道阴影,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最怕你的反问句。”

“是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我有了一道缺口,却不知道那缺口是什么。脑子乱糟糟的,关于我的家庭,关于武晔。那摞黑白照片后来被我收了起来,我总觉得这是什么引子,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姥爷收集了这些毫无逻辑的照片?

(八)不详

 

只有远离一座生活已久的城市,才能窥见自己生活的本质。

以前从未有过在某个城市生活已久的感觉。

但是现在,我有了。

北京于落杉矶对我来说开始感觉更熟悉。

很多街道,很多角落,我又开始熟悉它们。

是好是坏,我不知道。

在陌生的生活维度里,能体验到一种由未知、碰撞、体认、感应到了解的过程。

所以我喜欢在路上,这不仅帮助我重新拥有对生活的敏感,也让我找到许多不解的答案。

为什么有的人选择生活在古堡里?

有的人却选择删除历史?

为什么有的人花很长的时间发呆冥想?

有的人却在陀螺般旋转无法停止下来?

为什么有的人拥有一切却从不知晓快乐?

有的人身无所有却快乐的生活?

选择从不是问题,因为一开始你就已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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