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斑洒向西风 by 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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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斑洒向西风 by 霸王-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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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细细的大腿承受着我整个上身的重量,我趴在上面,紧紧抱着,我的眼泪偷偷濡湿了一大片:“我没勇气看着你死,我受不了了,你饶了我吧!” 



“好好,”他用力拍拍我的背:“我去治病,肯定能治好。” 



不顾满面狼狈,我微微仰起头,看见他温柔极了的样子,好象还有点调皮:“不许咒我死,我死不了。” 



我说不出来话,难受得马上就会窒息,似乎只有哭出声来才能舒口气……他冰凉的手指不断替我抹着脸,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我,象是背诵一样。 



我不敢想象,这个人、这么好的一个人,就要在这个冬天灰飞湮灭。 



你让我这以后还有什么理由去笑?你让我这以后还有什么动力去活? 



哪怕,哪怕你有一点点坏处,我是个自私的人,是个尖刻寡情的人,我会讨厌你,我会忘了你;哪怕,哪怕你今天表现出一点点气愤或者委屈,我都不会这么难受。 



“陆离……”你在叫我。 



眼泪又一次滑出你小小手心的掌握,流进你的衣袖里:“陆离,睡觉吧……” 







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们挤在单人床上。我像疯子一样死死抱住他,他却比我抱得更紧,每一根瘦骨头似乎都要插进我的肌肤。 



……最后的一夜了……………… 







“到底是我儿子!有大将风度!”丰收的喜悦冲破了我父亲脸上的每一个毛孔:“决定了就不后悔!咱们也是为他好嘛!” 



我站立着却前后摇晃,好象进入了睡眠状态。 



“行啦!”他一掌拍在我肩上:“打起精神来儿子!生活还是美好的!你看看袁叔叔一家请你多少次了,今天无论如何得去!打枪滑冰还可以坐坦克……我替你答应了,一会你回屋带几件衣服,住那儿还是冷……10点钟老袁过来接你,先把早饭吃了……柯念的事就全交给你爹,保证妥妥当当的!” 



“你们什么时候走?”梦游似的,我看看表。 



“很快!以你爹的本事!”这个得意的人冲我挤挤眼:“越早治越好,是不是?——对了还有,走之前你们就别见了,机场也不用你去送,有老袁他们呢。” 



“好吧。”我打开门。 



柯念替我拿着冰鞋,送到楼下。 



即使人来人往,我还是长长的抱了他一下。 



老袁又克制地按起了喇叭。我接过冰鞋,用另一只胳膊狠狠地揽他到怀里:“柯念,宝贝儿,给我把病治好!我会去找你!……再见。” 



他没有说再见,呆呆地微笑着。在我转身那一刻,他突然尖利地叫了一声:“哥!” 









柯念走了,去治病了。 



这一天是二月十四号,虽然已经立春,可是西北风仍旧肆虐,柯念说过这是倒春寒。我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沿路上小姑娘们卖的蔫头搭脑的玫瑰,已经揣给了我一把。 



再往前走就是秦川的家,柯念走了以后他和老四再没找过我,包括前几天我生病死去活来的时候。只有丁引子和小秋偶尔过来看看,现在也彻底不来了。 



我买了一盆栀子花,柯念说南方有的是,才不会卖这么贵。他还说这花香得很,绿叶开白花。我想那一定很清新淡雅,就像他一样。 



我又买了核桃,栗子,花生,再加上几个芝麻酱糖火烧,这都是他最爱吃的。我常常奚落他怎么这么土,可是只要吃的一拿上手,他就再没心思反驳我,小动物一样心满意足地咬哧起来。 





回到家,我收拾好餐桌,把栀子花摆在他常坐的椅子旁边,开了两罐啤酒,我一罐,他一罐。核桃什么的都摆在他那一边。 



我举起啤酒:“柯念,和哥干一杯!”接着拿过他那一罐喝了一口:“呵呵,你真是酒量小,就喝这么一口!” 



“嘻嘻,”我又捏过一颗栗子:“你再不吃都被我抢光了哦!” 









(第三十章)'完结' 



3月份,天气暖和起来。早上7点多的时候,阳光已经洒进屋里,透过窗子照得影影斑斑。 



我闭着眼站在一小块阳光里,把身体烤得暖烘烘的,再深深呼吸——呵,原来太阳的味道这么好闻。它金色的光芒仿佛是一双温柔的大手,在我脸上反复摩挲,慷慨地赐予我温暖和光明。迎着阳光,我慢慢睁开眼睛,尽管很刺眼,却仍旧直视它投来的方向。 



忽然,我感到自己似乎在微笑:冬天真的要过去了…… 



打开电脑,今天又多了两封未读邮件,看着父亲那一长串的ID,我放开了鼠标。 



一阵强风猛地灌进来,书桌上的纸张撒落一地。我打了个寒战,回头看着刚才站过的地方——金色太阳地消失无踪,房间顿时阴暗下来…… 



关上窗户,我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这次在怀柔的集训不能请假,那么就有两周,就有整整十四天,我看不到这些邮件,虽然从没打开过其中任何一封,可是,我每天都要看看它们。 



犹豫着,几乎在我还没想好的时候,我的食指已经点开了最早的一封信。 



父亲写得很长,开头是他不能输入中文的抱歉,接下来广阔的一大段里并没有那个男孩的名字。再往下,仍旧没有。就要结束的那一小节里,我的父亲提到了他,和他一起被提到的还有几个医学术语、医院,以及医生的名字。然后,再也没有了。我的手指操纵着鼠标向上滑,箭头落在了最新一封邮件上。没有思考的时间,食指轻轻一点—— 



几乎在它打开的同时,我关上了浏览器。 









从怀柔回来这天刮着7、8级大风,纸片之类的东西被吹得团团乱转,连广告牌也倾覆了好几块。 



抖抖一身沙子,我几步跑进楼道。 



刚下电梯,一股明显的烟味窜进鼻腔,看看四周影影绰绰地象笼着大雾。怎么了?这一层平时应该只有我住。 



想着,摸出钥匙正要捅进去,才发现我的家门微微敞着一条缝。 



推开这扇门,我看见了过去日子里所有的好兄弟。 



不知道他们抽了多少烟,房间象个火灾现场,屋子被报警器洒下的水糟蹋过后,散发着激人的潮湿气味,更显示出这是一场真实的灾难。 



屋里每个人都湿透了,不过,即使这样也不能阻止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哭泣。 



尤其是小秋和老四,我甚至可以说他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种声音由男生发出来真 

刺耳;还有丁引子,我没眼花,他是在哭,哭得斯文多了,间或又狠很咬住嘴唇企图停下来;只有秦川,他还在抽烟,眼球里的毛细血管不知爆裂了多少,气色看上去像个要饭的。 



“柯念……”我说话了,居然控制不住地想笑:“他死了吧?” 



没有人看我,只有秦川重重一吸鼻子。 



“是吧?”我又问。 



秦川用手抹了一把脸,清清嗓子,只一个字还是说走了音:“是。” 



“哦。”我答应着,感到嘴角微微向上扬,我是在笑么?可为什么眼泪流得停不下来。 



好象是秦川又嗽了下嗓子,我把眼睛转过去,他攥着一把烟卷,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昨天晚上的事。” 



“哦。”我这一声走音得更厉害,下面几个字更是说得七扭八歪:“我爸——通知的?” 



这句话立即触发了什么,所有的眼睛盯住我了。尤其是秦川。 



丁引子迅速转过身趴在窗台上; 



小秋抽噎起来了,声音很大,老四狠狠一捅他,可是自己却发出更大的声音; 



秦川缓缓呼出一口气:“你真相信你爸带他去美国了?” 



“就算你爸爸有这么好,你就相信他会去?”他又说。 



我没法回答他,我没法说话…… 



“他就在北京,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他是在哪儿过的!”秦川哭了,呜呜呜的:“昨天他一个人在他家破平房里走的……就躺在地上,旁边都是碎砖头!你能想象吗?你他妈能想象吗!!!” 



…… 



“没一个在他身边……要不是有小孩常上那间快散架的房子里头玩,他可能就让拆迁的推土机给铲了!” 



…… 



“那样多好啊是不是?你永远不会知道他死了,你爸会继续和你说他在美国好好的!!!” 



“你不是说他活不过五一吗,可是这才三月啊——” 



“陆离,你忘了你说的话了……你知道他死的时候什么样吗?缩得保证你认不出来了……大夫说他肠胃烂完了,死前吐了好多血……嘴和舌头也咬破了……好象撅着嘴似的……” 



秦川不能再说了。 



我能想象癌扩散是什么滋味。 



你还是那样的倔吧。 



你有很多话想说吧。 



你流了很多眼泪吧,虽然你一点也不爱哭。 



你很孤单吧。 



你很想我吧。 





“陆离,”有人叫着我的名字:“柯念给你留了一封信,我烧了。因为你不配,他的东西我让你什么都落不下。”好象是秦川。 



他又扔过来几张卡片似的东西,我想弯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动不了,只好挣扎地撑开眼皮往地上看看,那是两张信用卡。 



“这是你老子给柯念的。”秦川说:“你拿起来吧,只有这东西是你的。” 













(尾声) 





“生如寄,死如归。”只要活着,就象是在做客一样;只有死后,才能回家。 



柯念,你真的回家了么? 



我会去找你的,可是在这之前,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重新做一个好孩子。 



你要笑我了吧?可不是啊,我已经这么大了。 



记得春节前你向我推荐了《海的女儿》么?虽然当时我那样的嘲笑了你,可是晚上偷偷看的时候却润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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