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后私生活实录(前清宫廷女官德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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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后私生活实录(前清宫廷女官德龄著)-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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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袁世凯
  列车逐渐南进,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候,号称华北第一大商埠的天津,渐渐地可以望见了。先是只见一个很模糊的轮廓,后来那几座比较高大的建筑物也见到了,于是车上的人,自太后以下,都知道是天津快要到了!这时候,方才所下的那一阵细雨也已停止了,天空呈着一片可爱的蓝色,太阳仿佛一面金锣似的高挂在空中,射出温和而美丽的光来,似乎老天也有意要凑太后的趣,知道伊将在天津接受一次盛大的欢迎礼,所以特地把雨止住了,放出明媚的阳光来,以点缀这一次希逢的胜会,使它格外的值得令人纪念。就象作者自己,对于那时候所经历的一番情形,差不多可以说至今还是“宛然在目”,随时随地都会回想到它。
  天津车站原是一处极热闹的地方,虽然其时已宣布了戒严,无疑的,已不再有半个闲人在行动了;可是我们的御用列车,还是不屑轻易驶进那样混杂喧闹的寻常地带中去,于是在距离车站约半公里左右的所在,便临时在轨道旁筑起了一座月台。——一座全用水门汀所筑就的月台。在那个时候,中国建筑物中很少有利用水门汀的,因此大家都把它看得很贵重。——因为其他各座月台,都曾给一般平民所践踏过的,以太后之尊,岂肯履此贱地,那末让它去罢!这也不行!太后万一要下车的话,没有月台,谁肯把脑袋伸过去给伊吹?在这样情形之下,这座御用月台便在短短的几天工夫之内筑就了。它所发生的两层效用是:(一)和天津车站隔离,(二)使太后的玉趾不致沾到寻常人所践踏过的泥土。不用说,想出这一个计划来的人,必然是一个很聪明的脚色!读者诸君,你们试猜,这个聪明的脚色是谁呢?提起这个人的大名,我想不会再有不知道他的人罢?原来此人非别,乃是将在中国历史上永远占到很重要的一页的项城袁世凯先生!其时,他正当着直隶省的总督。他在太后没有从北京启程南下之前,已早就决定了要举行一次盛大的接驾典礼,和另行建造一座新月台的大计划了。
  这座月台的长度很长,虽不能停靠整列的御用列车,但也足敷十辆车之用了。它的上面,搭着一座用芦席所盖就的竹篷,篷上满挂着无数的龙旗,和其他的旗帜,不有五色缤纷的彩条,青翠的松柏,以及各色各样的宫灯,点缀得着实美丽动人。地上当然是遍铺着金子一般的黄沙。而在中央的一方土地上,另外又铺着一张杏黄色的毛毯,这就是准备给太后下车后驻足之所。不过他们虽然是这样的设计着,但太后到了天津,是否真的愿意下车,却没有人敢断定;就象袁世凯这样权倾中外的大臣,也不敢说“太后非在这里下车不可”。
  月台是新建的,地下有黄沙,顶上有灯彩辉煌的芦篷,这样子自然是非常的华贵了!我们老远就从车窗外探头出去张望,大家都觉得十二分的悦目,不禁争着要观看;其时我们的列车却已渐渐地在准备地停下来了。其时我们的司机夫正用着全副的精神在从事,因为他已得了庆善的命令,必须要使太后的那辆车恰好靠在月台的中央,那末待太后一下车去,便可践在那一张杏黄色的毛毯上了。
  这一日,天津以及天津附近各处的重要官员,不论文武,全是很早就到这里来候驾了,每个人都依着自己的品级,尽其所有的用心装扎起来;因此,待我们到时,他们已列就了很长很长的一行了。满眼只见红红绿绿的颜色,耀得人眸子也几乎睁不开了。他们一见驾到,就鸦雀无声地在月台的向外的边线上端然跪着了。比这些人跪得前一些,独自孤零零地俯伏着的,便是袁世凯他自己!
  列车很慢很慢的在他们面前滚过,终于是完全停止了。我往常是极爱瞧热闹的,但看了这些泥雕木塑一般的官员,心上便不免有些不自在起来。尤其是他们各人的神气,好说是没有一个不可厌的:头低过了前胸,眼睛注视着地上,似乎连气也不敢喘的样子,教人一见,就不会相信这是一种出乎真诚的行为。不过他们的服装总不失为是很美丽的一堆。其中有大部分人的围帽上,都装着孔雀毛所做的翎子;孔雀毛原是很好看的,它的本身就有一种光彩,再加其时的阳光正盛,从芦篷外面透射过来,照得所有的孔雀毛,齐像变了金叶子一样,几乎要使我怀疑:这些人物,也许便是中国古代各种旧小说中,和其他各处张挂着的故事画上所画的人物,重复回生过来,特地来向我们的太后殷勤致敬。
  虽然这样踵事增华的布置,已在太后的面前,很齐整地展露开来了,可是太后的心上是否已经认为满意,却还在不可知之数咧!伊对于这些官吏此次前来接驾的真意,我想必然是十二分明了的。因为伊也知道天津这一带的官吏,决不会比别处的特别好;他们一般也是花了钱,或利用了其他的关系,——如亲属关系,裙带关系等等而弄到这引起美缺的。他们既无学问,又无才干,于国于民,真是两无所利。但他们倒有一副极善逢迎的脑子,所以他们也把给太后接驾的这一件事,看做是一种保全饭碗,巩固地位的必不可少的手段;有些更怀着要借这一个机会,取到几许意外的利益的奢望。总之,在他们一群中间,简直没有一个是诚心为着要向太后请安而来的!他们都抱着很浓的自私心,隐隐有所企图,便是袁世凯本人,也不能例外!
  我一见了袁世凯,便禁不住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使我自己的脑神经,立刻停顿在一片沉思默索的状态中,尽自呆怔怔地看着他。——这个脚色,就是辛亥革命成功以后的中华民国的第一任大总统。在那时候,他一般也是恭而敬之的跪在天津月台上,迎接太后;谁想到他将来会有这么一番的作为?老实说,他自己也绝对没有梦见咧!——我一面象端详一头久已闻名,而从未见面的怪物一样地注视着他;一面在回想过去的种种事件,就是怎样能使他成名的种种事件。
  如其严格彻查起来,甲午年的那一次中日战争,就是使中国大吃败仗,以致把整个的高丽,拱手让给日本的那一次奇耻大辱,袁世凯的确也可以直接的被列为罪魁之一。事实是这样的:他原是一个性格极暴躁的脚色,尤其是欢喜卖弄他的权威,他恨不能在一挥手之间,就把许多不满意的人,一齐处斩。不幸的很,朝廷偏不曾了解他这种性格,当高丽国内发生紧急的变故的时候,中日双方,各显露着剑拔弩张的状态,但朝廷方面,还想努务消弭战争;因此,就派袁世凯上高丽去斡旋,意思是要希望他做一个圆活的外交家,运用一些灵巧的手腕,和日本人交涉,把各种困难问题,暂谋妥协。这中间,当然也包括着中国暂时无意作战的暗示。不料袁世凯到了高丽之后,一味意私心杂念用事,反把日本方面大大得罪了一番;恰值其时的日本人,正和一头才出山的乳虎无异,极想找一个机会,试试他们自己的武力,这样便立即发出了最后通牒,正式向中国开战,于是中国的国耻史,也在同时候起,揭露开来了!更可笑的是这个事变的结果,虽是如此恶劣,但袁世凯本人,却颠倒成了名。
  除掉了这件事情之外,袁世凯还有一桩生平得意杰作,同样可算是他的成名作。这件事情对于整个的中国,实无多大的关系但和满清政府所发生的关系,却委实不小。若是有人把它搬上舞台去的话;必不失为一出可歌,可泣,可叹,可恨的悲剧。要叙述这件事故,秘先详论袁世凯的为人。他平时的举动,总是极倨傲的,高视阔步,旁若无人。因陋就简这样,往往会使人家误认他是一个很鲠直的大臣;可怜的光绪就为了不能真正的认识他的缘故,竟在戊戌政变的那一次上,吃了他的大亏,以致于被陷为一个政治犯式的虚名皇帝。袁世凯本人,对于这件事情,也并不隐讳,大有津津乐道之概,所以外边的人,不久便知道了个中的真相。原来在皇太后把政权归还给光绪,退居颐和园之后,光绪便痛下决心,打算用全力来推行他的新政。因为外急于要达到这个目的起见,便特地把袁世凯从别的职务上调回来,教他率领一支军马,用护驾的名义,去屯扎在颐和园的四周,意思是要他禁阻太后出园,使伊不致再无中生有的前来阻挠亲政的推行,而这只是暂时性质,依光绪的打算,只要待新政推行得见了相当的功效,便立即把军马撤回来。岂知袁世凯这个富于阴谋的脚色,竟立刻就变了心,他本人对于光绪或皇太后,原没有什么好恶;光绪如果另外派人去监视太后,甚至去杀害太后,他也断不肯行什么阻谏,或发生什么怜悯的感觉。他只是为自己打算。所以在光绪把这个密谕知照他的时候,他的脑神经已在为自己的利害而活动了。他觉得如果他真的照着光绪的话去做,自己虽然也无不相当的好处,但这种好处,必然是很有很限的;于是他就反过来想,要如他不听光绪的话,反把这个密谕去报告皇太后,那就有不同的结果发生了!他既把自己的利害作为中心,当然他就实行了第二个策略,竟借着光绪教他围园的命令之便,悄悄地走去谒见太后。他假装着极忠诚的态度,说自己是奉了光绪的密谕,要来行刺太后,但抚心自问,实觉不忍,所以不惜违背了光绪的旨意,反来告密。他的话虽然是那样的空洞,而且是一些没有实据,但太后竟完全信任了他。于是在当天的晚上,便由他率领了带来的军队,簇拥着太后,用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直入光绪的寝宫。太后这时正在盛怒之处,也不顾什么体统,竟教人把光绪从床上拖了起来,连话都不问一句,立即强迫他签就了让还政权给太后的诏书。这一次生死关头的斗争的结果,皇太后便依旧大权在握,恢复了往日的威风;而光绪可就大大的倒霉了!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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