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匠,裁缝,士兵,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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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匠,裁缝,士兵,间谍-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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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去了,而且明天相当的忙碌。这又是一句谎话,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回家去——这怎么说,吉柯和海德(译注:史蒂文森之名着《科学怪人》中,吉柯医生是个善良的绅士,他发明一种药,在服下之后便变成凶暴残忍的海德医生,此后即引申为有善恶双重人格的人)没错!就象那衣冠楚楚、出外玩乐的正常医生。包礼士究竟是哪一位呢?”

  好一阵子,无人搭腔。

  “他是海德医生。”莱肯对自己摩擦得发红的双手说着,再度坐好,把手“啪”的一声放在膝盖上。

  “正是海德!”瑞基重复道:”谢谢你。欧先生,我的确博学多闻。所以他们付了帐,我就漫步到阿伯丁港,以便在他之前到达白芷。这时我又确信自己卷入一场怪异的是非中。“

  瑞基扳着干燥修长的手指头。热切地数出理由:第一,苏联代表团必有安全人员随行,任务是禁止团员涉足声色场所。因此包礼士是如何夜复一夜地溜过这些束缚呢?第二,他不喜欢包礼士乱花外币的态度。以一个苏联官员的身份来说,这是很不自然的,他坚持道:“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现款。就算是有,也只会用来买些珠链送给太太而已。第三,我不喜欢他说谎的样子,他的谎话流畅得令人难以相信。”

  因此瑞基在白芷等候,果然在半个钟头后,他的海德医生独自一人出现了。“他坐下来叫了一杯酒。仅仅如此而已,然后在那儿喝酒,像个没人邀舞的壁花一样。”

  乔治·斯迈利再度领受瑞基的热切。“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乔治先生?你懂我的意思吧?我所观察的都是些微乎其微的小事。”他仍然面对乔治:“就拿他的座位来说吧。相信我,先生,当时就是我们在现场,也不可能找到比包礼士更好的位置。他挑了正对出口及楼梯的地方,对入口处及酒店里的行动可以一览无遗;他惯用右手,而左边正好靠墙以便遮掩。包礼士绝对是个职业情报员,乔治先生,这绝无疑问。他在等人和他联络,或者拖着他的大衣,在人群中找一个像我这样的人给他信号。我们勒索一个不重要的采购代表是一回事,对付一个训练有素的人可又是另一回事了,对吧,古先生?”

  皮特说:“自从改组之后,行动组就不再插手反间谍的事了,一见这种迹象,就要报告伦敦总部,这是韩彼尔亲笔签署的命令,只要稍有违抗,立刻撤职。”他又加了一句专说给乔治听的话:“在横向主义当道的情况下,我们根本没有一点决定权。”

  “我以前玩过这种反来反去的间谍游戏,”瑞基以一种遗憾的声调招认道:“相信我,乔治先生,他们真是一滩烂蛆。”

  “我相信是的。”乔治说道,一本正经地扶了扶眼镜。

  于是瑞基拍电报给皮特。上面写道:“对方不买。”订了张回家的机票,上街购物去了。不过,由于他的飞机星期四才起飞,他觉得为了尽责起见,离开前还是到包礼士的房间搜查一番。

  “亚历山大小筑真是栋摇摇欲坠的老房子,乔治先生,它位于大理路上,还有木头阳台。至于门锁……哈,先生,一见到你远远过来就乖乖投降了。”

  因此,不一会儿,瑞基已经站在包礼士的房间内,背抵着房门,等着他的眼睛逐渐习惯房里的黑暗。他站在那儿时,一个躺在床上的女人操着俄语懒洋洋地对他说起话来了。

  “那是包礼士的太太。”瑞基解释道:“她在哭。我就姑且称她爱娜,对吧?古先生有详细资料。”

  乔治马上表示异议:“他太太?不可能!”他说,“苏联中央(译注:此书中苏联的最高情报机构)绝不会让夫妇同时出国的,他们会扣留一个,才让另一个出门……”

  “这叫世俗法婚姻,没有仪式,但如夫妻般生活。”古皮特冷淡地说:“虽不合法,却更持久。”

  “这年头有不少人却和这恰好相反。”瑞基说着咧嘴而笑,但却没有看着任何人,至少不是看乔治。而古皮特则又厌恶地瞄了他一眼。

  第六章

  自会议一开始,乔治便采取老僧入定般的姿态,瑞基的叙述、莱肯或皮特偶尔的插嘴都无法使他激动。他贴着椅背,弯起短腿,头倾向前,肥厚的手交握在他的便便大腹上,厚镜片后一对松弛的眼睛多半闭着。唯一的动作便是偶尔用他领带的绸质衬里擦拭眼镜、这时他迷蒙的眼睛毫无遮掩,使瞪着他看的人会觉得颇不自在。然而,他在接着古皮特的解释之后,用那种装腔作势却又空洞无比的声音发出的这几句注解,却对其他人形成一种信号,使他们都将椅子略推向后,争相清了清喉咙。

  结果莱肯抢了先:“乔治,你一向惯喝什么?要不要我替你倒杯威士忌或什么的?”他提供饮料的热心,就象对头痛的人提供阿司匹林一般。“我刚刚忘了问了。”他解释道:“乔治,喝杯酒吧,毕竟现在是冬天啊。喝杯什么酒?”

  “我很好,谢谢你。”乔治说。

  他倒很想喝杯用咖啡壶煮的咖啡,但是不知怎地却无法启齿,而且他记起了这里的咖啡味道很差。

  “皮特?”莱肯继续问。“不要。”皮特也觉得莱肯的酒难以入口。

  然而他对正继续陈述故事的瑞基,却并未开口相询。

  瑞基对爱娜的出现并未惊惶失措,他说,在他进入亚历山大小筑前便已预想过各种情况,因此胸有成竹。他没有掏出手枪,或用手捂住爱娜的嘴,或采取任何类似的愚行。他说他是来找包礼士谈些私事的,他很抱歉,但他想要在那里等到包礼士露面。在那种情况下,他由一个好澳洲人,一变而成为一个愤怒的汽车推销员,他解释说他并本愿意介入他人的事物,然而眼看着他的女朋友和他的钱,在一夜之间被一个白吃白玩的混帐苏联人给骗走,他实在忍不下这口气。他表现得怒气冲冲,但却尽量压低声音,而后便等着看她的反应。

  瑞基说,从此开始就有事了。

  他闯进包礼士房间时是十一点半,一点半离开时,已跟她约好第二天晚上再见。那时整个情况已非始料所及:“我们并未做任何不正当的事,只是‘笔友’而已,对吧,乔治先生?”

  有一阵子,那坦然的冷笑似乎想挖出深藏于乔治内心的宝贵秘密。

  “对。”他闷闷地回答。

  爱娜也在香港,这并没什么奇怪,蔡达立没有理由非要知道这回事不可,瑞基解释着。爱娜也是代表团的一员,她受过专业训练,负责购买纺织品,“如今想起来。她比她那个老头子——如果我可以如此称呼的话——看来还更具资格。她是一个单纯坦率的女孩,在我看来,还颇有才气。其实她很年轻,而且她不哭的时候,笑容真是美极了。”瑞基不知怎地竟然有些脸红。“她是个好同伴。”他似乎是在和什么人争辩地坚持道。“当来自澳洲阿得雷德的桑先生闯进她的生命中时,她正慌乱已极,不知道该对恶魔般的包礼士如何是好,她觉得我就象她的加百列天使(译注:七大天使之一,为上帝传送好消息给世人的使者)。除了我外,她还能和谁谈到她丈夫,而不致对他有害?她在代表团中并无密友,她说,即使回到莫斯科也没有可以信赖的人。除非身历其境的人,无法了解一个人如何在不断的动荡中极力维持一段濒于毁灭的关系的那种痛苦。”乔治再度感到心有戚戚焉。“由一个旅馆搬到另一个旅馆,由一个城市换到另一个城市,甚至不允许和当地人自由交谈,或者跟陌生人交换一个微笑——她如此形容自己的生活。她认为这样的状况实在非常可悲,乔治先生,而一本圣经及床边的伏特加空瓶子恰可以证明。为什么她不能象平常人一样?她一直问。为什么她不能象我们其它人一样,享受上帝的荣光照耀?她喜欢观光、喜欢外国小孩。为什么她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一个生来自由、而不是受拘禁的孩子,她一直说:生而受拘禁、生而自由。‘我是个乐天的人,桑先生,我是个正常、喜爱社交的女孩。我喜欢朋友,我喜欢他们,为什么却得欺骗他们?’然后她说,问题在于许久以前她便被选上担任这个工作,使她象个老太婆似的冻在那儿,并阻隔了她和上帝的联系,所以她才会喝掉那瓶酒,而且哭泣不止。那时她不大记得她的丈夫了,她一再为自己放肆地说出一大堆话而致歉。”他再度迟疑了一下。“我嗅得出来,乔治先生,她有某种宝藏。一开始我就知道。先生,俗话说:知识就是力量。而爱娜就有力量,因为她有知识,她或许是在闹酒,但却仍可以把心掏出来给你。一个女人若有宽宏雅量。我是可以感觉出来的,乔治先生,我有这种天才。这位女士便很慷慨。老天,你怎么形容一种预感呢?有些人能够闻得出藏在地底下的水……”

  他似乎期待着某种同情的表示。因此乔治说:“我明白。”并且拉了拉耳垂。

  瑞基以一种奇怪的依赖神情看着乔治,静默了一会儿。“次晨第一件事,我便取消了机位。并且换了旅馆。”最后他说。

  乔治猝然睁大了眼睛。“你对伦敦方面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不说?”

  “因为他是个误入歧途的傻瓜。”皮特说。

  “也许我怕古先生会说:‘回国来,瑞基。’”他回答着,用了解的目光瞥了没有说话的皮特一眼。“你知道,很久以前我还年轻时曾经犯过错,被一个女孩骗了。”

  “他被一个波兰女孩愚弄了。”古皮特说:“那时候他也感觉到她的慷慨。”

  “我知道爱娜不是那种女孩,但是我怎能期望古先生相信我?不可能的。”

  “你告诉蔡达立了吗?”

  “老天,当然没有。”

  “你更改飞机班次,对伦敦方面怎么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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