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稽的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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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稽的诗话-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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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水面辉辉晚霞,点船头细细芦花,缸中酒似渑,天外山如画,占秋江一片鸥沙。若问谁家是俺家,红树里柴门那搭。

  明代散曲创作已呈颓势,在那为数不多而又成就斐然的散曲大家中,陈铎便是杰出的一个。陈铎(1488…1521)字大声,号秋碧,下邳(今江苏省邳州市)人。他家居金陵,世袭指挥使,为人倜傥,淡泊名利,且不拘礼法,为官期间,“身厌紫袍”,因不与朝廷做事,受到魏国公徐达的斥骂,遂辞官归隐。虽然他只活了三十三岁,但著述甚丰,创作了散曲集、诗文集及杂剧数十种。教坊中时有“乐王”之称。这首《沉醉东风。

  闲情》选自他的《梨园寄傲》散曲集,抒写的是作者游宴后邀朋乘舟晚归时的情景,是作者描写自然风光、表现闲适放逸生活情调的代表作。

  小令前五句写景。作者以浓墨重彩由远及近、由面及点、由实及虚地描绘了一幅色彩斑烂、境界恢宏的秋江晚霞图。

  “铺水面辉辉晚霞”,是作者站立船头的远眺之景,是面的铺写,展现的是夕阳西下、彩霞满眼、水天相映的绚烂迷人的壮丽景色。拟人手法的“铺”字,用得特别富于情调,好像夕阳也钟情于人,在作者邀朋乘舟晚归时,殷勤地把它那璀灿多彩的霞光当作迎接嘉宾的巨幅红地毯,“铺”于浩瀚的江面之上,隆重而热烈地恭候着客人的到来。“铺”字还特别富于气势和质感,那被晚霞尽染的江水犹如七彩锦缎,平铺于江面之上,显得厚重而浓艳,辉煌而瑰丽。但“铺”字还只是静态描写,而叠词“辉辉”则使“铺”之晚霞顿生动感。江风徐来,波光粼粼,光怪陆离,气象万千,浩荡无际的江面犹如一块巨大无朋,闪着珠光宝气的绸缎,缓缓抖动,壮观而绮丽,令人神迷心醉。

  如果说首句是泼墨大写意,以气势胜,那么第二句的“点船头细细芦花”,则是工笔细描的小特写,笔致尤为轻灵细腻。船在不知不觉中穿行于芦苇丛中,显然离岸越来越近了。洁白柔软的芦花轻轻抚弄着立于船头极目远眺,正陶醉于山光水色之中的诗人,又别有一番情趣。用“点”写芦花抚弄船头的姿态,准确而又传神:江风吹拂,芦苇轻摇,芦花点点,若即若离。而“细细”二字更添情态美,那洁白的芦花仿佛善解人意的苗条婀娜的村姑,正用多情柔嫩的小手给作者拂去旅途的征尘和疲倦,使人倍增归来的暧意。

  小令的第一二句是写作者眼中所见的实景,而第三句“缸中酒似渑”写的则是作者的意中之虚景。渑,即渑水,在山东省临淄县西门,语出《左传》“有酒如渑”,谓酒极多。此处所说的“缸中酒似渑”,显然是作者向他的友人们说的极度夸饰之语,它出自与友人欢宴之后,酒兴未尽的作者之口,即表现了作者此时心境的愉悦、欢畅,又显示了作者超凡的海量及待客的豪放旷达。当然,对酒当歌,以酒为乐,沉迷于酩酊之中而不能自拔,更是作者厌恶官场、向往自然的情感的自然流露。这里诗人的笔触由辽阔浩瀚的江面收拢到船头的芦花,又由芦花收拢到船中的酒缸,由粗犷阔大而精细入微,渐进微妙的心灵世界,大张大合,大起大落,极尽纵横跌宕之能事。然后,作者又张开想象的翅膀,勾画出更为阔大的境界:“天外山如画。”真是异峰突起,这给艳丽迷人的秋江晚霞图平添了一个极远极大极虚的背景,人在画中,画入人意,这是对美丽自由、毫无官场龌龊的大自然的讴歌,这是作者摆脱官场后任性而为,心游万仞,旷达舒畅的内心情愫的尽兴渲泄。而就在回眸之时,尽收眼底的又有“占秋江一片鸥沙”。船要靠岸了,岸边的沙滩在潋滟秋水的映衬下,更显得银白如练,平坦纯净,那只只自由自在的鸥鸟或翱翔于兰天,或徜徉于沙滩,欢快地鸣叫着、嘻戏着,无忧无虑,无争无竞,与充满了尔虞我诈,争名夺利的种种勾当的丑恶现实形成鲜明的对比,显示了作者归隐田园的志趣。

  小令的最后两句是写人,通过作者与友人的对话表现其归隐生活的惬意。

  “若问谁家是俺家,红树里柴门那搭。”这是以自问自答的形式,告诉朋友们自己的隐居之所。绝妙的是,“若问”是假如要问,即实际无人发问,而作者却情不自禁地要向友人主动介绍,得意洋洋、难以自抑的心态溢于言表。可是,在告诉友人的时候却又故弄玄虚,似答非答:我的家在哪里呢?就在尽染如醉的秋枫林里有柴门的那个地方。其实,乡村民居,哪家不是如此,而作者有意作这样的毫无特色的介绍,正表明他已与普通百姓打成一片,水乳难分,因而“谁家是俺家”已是无关紧要的了,大家只管去就是了,无论谁家都会受到热情接待的。而且,这两句全用口语,俚语,与前面写景的典丽精致的词句形成巨大的庄与谐的反差,活脱脱地描画了作者入乡随俗、得意忘形的憨态可掬的神情,形象地揭示了作者弃官归隐、安贫守拙的精神境界。

  这首小令绘景状物浓艳瑰丽却又层次丰繁而清晰,抒情言志委婉曲折而又极其细密深沉,诗情画意,美不胜收,确是一首耐品之作。

  《阅读与写作》1993年第11期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闲读鲁迅
朋友闲聊,问我工作之余,读什么书消遣。

  “读鲁迅。”我的回答不假思索,因为手头正放着先生的一本《三闲集》。

  “鲁迅也能消遣吗?”

  也难怪他大惑不解,因为在一般人看来,供消遣的读物应是金庸的武打,琼瑶的言情,以及通俗杂志之类,高雅一点的,也就是梁实秋林语堂的小品文了。至于先生的文章,那简直就是严肃、深沉,甚至晦涩的代名词,哪里谈得上释愁解闷、开心取乐的消遣呢?

  但我确实是在无聊之时,而且是在读了金庸琼瑶梁实秋林语堂之后,还觉得不够消遣的时候,才闲读起鲁迅来的。这本《三闲集》,已经伴我度过了许多轻松美妙的时光,“闲读鲁迅”,实在是我的经验之谈,肺腑之言呢!

  先生的文章大都是数百字的短小精悍之文,枕边厕旁,一时三刻,就可读完一篇。更妙者,是先生的杂文集可从前读,可从后读,还可从中间的任何一页读;可读全篇,可读片断,而且又绝不伤神费脑,几如读唐人绝句,散珠碎玉,信手拈来,皆可成趣。试看《三闲集》的某一页:“释迦牟尼出世以后,割肉喂鹰投身饲虎的是小乘,渺渺渺茫茫地说教的倒算是大乘,总是发达起来,……”引经据典而又轻灵活泼的笔致中,含蕴了多少丰厚的人生内涵,咀嚼再三,添趣而又增智。

  先生的文章也有诙谐幽默机智风趣的相声小品的滋味。《三闲集》里的《革命军马前卒和落伍者》,把那些污蔑革命烈士邹容为“落伍者”的人,敬称为“后烈”,寓庄于谐,嘲骂得何等痛快!何等艺术!还有《扁》,说那些文学新潮者“见女郎小腿肚作诗,是浪漫主义;见女郎小腿肚不准作诗,是古典主义;天上掉下一颗头,头上站着一头牛,爱呀,海中央的青霹雳呀……是未来主义……等等”,这喜笑怒骂针砭的不也是当今文坛的时弊吗?可是如今又见哪一位文学家作过如此犀利精到、痛快淋漓的批评呢!先生俏皮话里的真知灼见,亮眼*,理趣盎然。

  先生文章里涉及到当时的许多人和事,已时过境迁,但如今读来,又都成了饶有兴味的历史小掌故。你看,小品文正髦得其时的梁实秋先生当年竟然攻击写了不朽之作《忏悔录》的卢梭,理由则在“个人不道德的行为”。(《头》)如今不少文人虽然锦衣玉食,却还嫌贫困,或纷纷下海,或大搞有偿文学,而当年却有个大画家,“以他自己的力,终日去画古庙,土山,破屋,穷人,乞丐……”,表现了“中国人的这样的对于天然的倔强的魂灵。”(《看司徒乔君的画》)近见某报大肆渲染一“征母广告”,以为是旷古未有之奇事,其实当年还有过“征父母”的广告呢!(《某笔两篇》)……如此随便翻去,珠玑满眼,妙趣横生,实在是不亚于一部《世说新语》。

  先生文章的妙处确实难以尽述,就如那旁征博引的历史故事、民间传说、寓言、笑话等,一经先生妙手玉成,立刻意趣盎然,鲜活有味。而且先生的文章,针砭时弊,扬清激浊,泼辣犀利,绝无时文的吞吞吐吐,读来让人神旺气盛。因此,我劝朋友,消闲读书切莫忘了读鲁迅,因为先生的文章,使你在消遣之余,还能得到更多的东西呢!

  《人民日报》1993年11月16日

  《羊城晚报》转载

陈经济“戏”而未“得”潘金莲
崇祯本《*》对初刻本《*词话》的回目作了大量的改动,使其骈偶相称,更加整饬工巧。但也有一些回目的改动不够恰切精当,如第二十八回回目的改动就颇值得推敲。

  这一回的回目原是“陈经济因鞋戏金莲”,崇祯本《*》将其改为“陈经济侥幸得金莲”。显而易见,两者对小说内容的概括差异很大,前者将陈经济与潘金莲的关系限定在“戏”的程度,即陈经济借偶然得到的潘金莲丢失的一只红鞋,仅仅得以在言语上调戏了她一番,而后者则表明两人的关系已发展到了奸情的程度,即陈经济已在实际上“得”到了潘金莲。两者差别如此大相径庭,孰优孰劣,答案只能在小说的情节中去寻找。

  这一回的情节,主要是围绕着潘金莲一只红鞋的失而复得展开的。潘金莲因与西门庆淫耍丢失了一只鞋,之后,陈经济恰巧看到家仆的小孩铁棍儿正拿着那只红鞋玩耍,就连哄带骗地得到了这只鞋。小说这样写陈经济此时的心情:“这经济把鞋褪在衣袖中,自己寻思:‘我几次戏他,他口儿且是活,及到中间,又走了。不想天假其便,此鞋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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