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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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角-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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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河说:“怎么兵一当老了,嘴巴就不干不净了?下次再遇上小痞子找你麻烦,我第一个溜之大吉。”   
柳潋说:“我跟你说,你用不着吃崔大山的醋,丛坤茗在这个问题上旗帜鲜明,说什么崔大山,别的压根儿就不提,单看他那口恶劣的牙齿他就不是好人,都连级干部了,还獐目鼠眼的。有想法就光明磊落地提出来嘛,偷偷摸摸地老是打迂回战,今天送一挎包桔子,明天塞一封信,就三步远的路,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还用的着写什么劳什子信?”   
凌云河说:“你厉害。我不信你就没个隐私。也要替别人想想嘛。条令规定战士不许谈恋爱,他一个连级干部,敢敲锣打鼓满世界嚷嚷我爱丛坤茗吗?那不是自找霉倒吗?”   
柳潋说:“什么叫战士不许谈恋爱啊?我们都超期服役两年了,眼看都往三十岁走的人了,现在还不该留一手?明年大家都复员了,今年不在部队把人头落实了,你让我们回家嫁给老百姓啊?不行,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跟你交个低,我们大队部的几个老一点的女兵开会形成过决议,就是要争分夺秒,要抢在复员之前把对象搞好。”   
凌云河说:“好,不愧是老兵,认识明确,决心正确。我坚决支持姐妹们的正义行动。必要的时候可以给你们担负通讯和警戒保障。你的目标确定了吗?”   
柳潋嬉皮笑脸地说:“那是当然的了。六中队都是干部,没结婚的年龄也大了,嫌老。其他中队都是战士中队,一是嫩了,二是前途没戏,所以我们的主要目标就是七中队。你们是祖国的花朵军队的栋梁。趁你们现在官还没当上,先下手为强。具体分工是丛坤茗把你标定,楚兰进攻谭文韬,含笑跟魏文建先打游击战。至于我吗,作战计划目前保密,发现一个旗鼓相当的阵地,则一举拿下。”   
凌云河大笑说:“哈哈,我们七中队好福气,等我们结业了,兵力至少又多了半个班。”   
笑了几声,眉头一皱作严肃状,说:“柳潋你干什么,你是不是想吓唬我们啊,那是吓唬不住的。我们这些人死都不怕,还怕姑娘来爱吗,怕就怕你们说的是鬼话,别先让我的弟兄们心花怒放,把影响造得天大,把成绩弄得很差,到时候你们就插翅逃跑了。我告诉你,这个玩笑是开不得的,我们炮手做什么事都讲究个精确,谁要是误导我们,把炮弹装填了又不让我们发射,那是要吃后果的。我们炮手逼急眼了,敢跟你拼刺刀你信不信?”   
柳潋说:“你还真别吓唬我,咱们也是摸爬滚打好几年的了,还真吃硬不吃软。所以我们把七中队作为主攻对象呢。”   
凌云河说:“不开玩笑了,我要走了,迟了回去要挨批。”   
柳潋说:“到底是落荒而逃了吧。你先别走,说点正经的。怎么说咱们也是患难之交了,你给我说一句真话,你对坤茗有没有那个意思?”   
凌云河心猿意马地说:“当然有那个意思。你是不是想当红娘啊?那你就给咱传个话,说凌云河说了,等他回到部队当了炮兵团长,就来追丛坤茗。丛坤茗要是看不上咱,我就来追你,你要是也看不上咱,咱就去追楚兰含笑,反正我老凌这一辈子铁了心,要娶一个N…017的女兵当老婆。”   
柳潋说:“卑鄙。等你当团长到猴年马月了,那时候我们恐怕都抱孙子了,谁还用得着你追?”   
凌云河作了个夸张的表情,惊呼一声:“好家伙,老柳你把我想得那么悲观,用得了那么多年吗?我郑重地告诉你,凌云河当团长,也不过就是七八年的事,既然有情又岂在朝朝暮暮?七八年的时间都不能等,你们也太经不起时间的检验啦。”   
凌云河咬紧牙关跟柳潋磨蹭了许久,直到个把小时之后,丛坤茗才从大队部门口出现,见凌云河在门诊室里,怔了一下,问道:“凌青松你怎么啦?”   
凌云河说:“打球把腿崴了。”   
丛坤茗皱皱眉头说:“怎么搞的,老是崴。”   
柳潋做了一个酸溜溜的怪相说:“那有什么?有人为了理想,敢把牢底来坐穿,崴个腿算什么?”说完,腰肢一扭,袅袅娜娜地走了,出门时又丢给凌云河一句话:“爱情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柳潋一走,这里立即就进入了紧张的地下工作状态。凌云河说:“你可算回来了,把我急死了。咱们长话短说吧。你老爸不是眼科大夫吗,赶紧写信问问,治疗色盲……当然是紧急治疗,有没有什么高招?”   
丛坤茗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回事?谁得了色盲?”   
凌云河说:“先别问这个,你先写封信,最好是能到县城打个电话。大队里的军线电话不能打,要保密。”   
丛坤茗怔怔地看着凌云河,半晌才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连实话都不肯告诉我,还要我帮忙,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个忙?你是我什么人?”   
凌云河说:“嗨,你们女同志就是爱刨根问底。你问是谁干什么?就是我。”   
丛坤茗说:“凌云河你也不睁开眼睛看清楚了,我老丛虽然是个大头兵,可我在这里是当医生用的。你这双眼睛贼得像X光,哪里会是什么色盲啊?你不告诉我是谁,我是不会帮这个忙的。没准我还帮了阶级敌人呢。”   
凌云河见瞒不住,只好老老实实地说是常双群。   
丛坤茗沉吟片刻,在胸前抱起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凌云河,说:“姓常的有毛病你急什么急?不是说你们还有三个区队长在等着竞争吗,色盲一个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对你来说未必是坏事呢。”   
凌云河愕然地抬起头来,盯着丛坤茗好一阵入木三分地猛看,说:“你怎么能这样想?你要是开玩笑那就不说了,你要是真这样想,那就太可怕了。”   
丛坤茗仍然不冷不热,淡淡一笑说:“有什么可怕的?竞争嘛,就是这样残酷。我们这些人经历的事情比这可怕多了。我自己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还会帮你们这些幸运儿吗?”   
凌云河站了起来,冷笑一声说:“妈的,现在的人怎么都变成了这样?太不可思议了。我没想到……算了,我走了。不过,我是因为信任你才跟你交了实底的。你可以不帮这个忙,但是,如果你胆敢把这件事情捅出去,那你就是七中队最凶恶的敌人。”说完,便迈动步子向门外走。   
“站住!”一声断喝之后,凌云河回过头来,看见丛坤茗面带怒容,眼睛里甚至还有些潮湿。他愣住了。   
“凌云河,你还是不了解我啊,我是想跟你多……好了好了,你这个人啊……你让常双群明天早操过后到塘埂上散步,我先看看症状,再想办法。”   
 ·13·   
第十四章   
一   
政治部副主任兼政治教研室主任韩陌阡上任伊始,就接手处理了两件棘手的问题。   
一是BGC野战医院来了通知,说马程度可以出院了。   
马程度在治疗恐惧型忧郁症的同时,也对脚臭进行了治疗,脚臭倒是治好了,医生用一种很奇怪的药水给他洗脚,每洗一次,马程度都要杀猪一般大喊大叫,洗过之后,脚上就要蜕掉一层死皮,洗几次蜕几次,几次下来,脚就不臭了。但是他的恐惧型忧郁症却无法根治,医院说这种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根深蒂固了,用药只能控制,关键是精神不能紧张。可是七中队天生就是个让人紧张的地方,甚至可以说它的价值也就是由紧张体现的。教导大队党委经过讨论,决定让马程度退学。可马程度死活不干,痛哭流涕,韩陌阡虽然极善雄辩,但马程度刀枪不入,任你猛刮东西南北风,他咬定青山不放松。   
马程度哭着叫喊,说我生是七中队的人,死是七中队的鬼,我还没有拿到任职命令,谁让我走谁就是迫害我。   
这回就让韩陌阡尝到思想政治工作者的苦衷了。   
马程度,男,某某某某年6月出生。   
民族:汉。   
籍贯:某某省侪武县。   
家庭出身:平民。   
本人成份:学生。   
文化程度:高中。   
某某某某年3月入伍,某某某某年12月入党,历任战士、炊事班副班长、战炮班副班长、班长。在某某某某年所带班担任全团“三大条令训练先行班”,同年参加集团军合成战术演练,获构工、伪装两项优秀奖,快速机动良好奖,年终获火炮维修保养“先进集体荣誉称号”,个人阵地修正量计算连续两年在集团军同行业居于首位。荣立三等功二次。   
家庭主要成员情况:   
父亲:马至善,侪武县城关镇公路段工人,政治面貌:群众。   
母亲:傅国珍,侪武县城关镇正式照相馆工人,政治面貌:群众。   
伯父:马至安,中共某某省委组织部办公室工作人员,政治面貌:党外民主人士。   
哥哥:马程远,侪武县城关镇公路段道班班长,中共正式党员。   
妹妹:马程林,侪武县人民医院护士,政治面貌:共青团员。   
社会关系情况:   
叔叔:马至于,原侪武县城关镇广播站站长,政治面貌:中共正式党员,“文革”中被迫害致死……   
马程度的鉴定卡片倒是有几个地方引起了韩陌阡的兴趣。   
一是家庭成员一栏,他把他的叔叔排斥在外,却他把他的伯父填了上去,显然他的伯父是他们家族的骄傲,问题是他的伯父在组织部门工作,怎么又会是“党外民主人士”?是不是把某个民主党派的组织部错填成中共中组部了?   
再有,像他这样一个家庭,全部都在上班工作,家庭经济状况应该是很好了,为什么要填“一般”呢?这样的家庭经济状况都一般,像蔡德罕那样的就简直暗无天日了。   
从一份几近概略的卡片鉴定上,没有发现马程度家族有某方面遗传基因的蛛丝马迹。   
韩陌阡于是又将他的全部档案调了过来。   
档案中关于马程度的记载仍然十分有限:除了上述卡片介绍的基本情况,便是应征入伍登记表、入团志愿书、入党志愿书和一堆立功嘉奖卡片,连队党支部、营党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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