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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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05期-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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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新文学院活动,还有文通社活动,演抗日话剧。
  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12月8日突然对香港启德机场和港九各处战略要地发动猛烈轰炸。日本人侵占香港,香港所有的热血青年,背起行装,积极北上抗日。16岁的席丽莎再也坐不住了。她事先把衣服偷偷藏在女友家,四月的一天,席丽莎带着两个弟弟看电影,叮嘱弟弟们看了电影就乖乖回家。姐姐有事先走。席丽莎的父亲,晚上在她弟弟的口袋找到了女儿的告别信:爸爸,我走的是正道,请你们放心!
  一个英俊的大哥哥带走了席丽莎。他们是在抗日救亡运动中心的“香港学生赈济会”认识的。四月的那一天,大哥哥他们带着她,过码头、到尖沙嘴、再上火车,到了上水新界一带。那就到了声名显赫的东江人民抗日游击队。那两年间,东江游击队的主要任务是抗击日本鬼子、消灭土匪,开辟陆路、海路交通线,抢救护送邹韬奋、茅盾、胡绳、于伶等文化界名士。日本人占领香港后,800多名文化志士、国际友人因此被抢救到了大后方。
  这个大哥哥后来牺牲了。他是从一名左翼学生变成了使敌军恐惧而悬赏捕捉的神枪手,最后他变成了烈士。牺牲时25岁。天天九在这里看到了爱情。但粽子回忆不出,当时老太婆述说往事时的神情,爱情在那眼睛里闪烁过吗?粽子有点模糊。但是,马首刀的片段,粽子承认比较接近爱情。
  青春时期的老太婆,已经毫无疑问是美丽非凡的,就是那种无须修饰、毫不躲闪的真正美丽。尽管,老太婆从来没有提及自己曾经的美貌,但是,人们在老太婆身前身后的任何一段青春历史中,就能看到她身边,那么多的呵护和关爱之心。对,是男人的心。作为男人,粽子太明白了。翻阅着老太婆相册里更多的老照片,他一次次诧异于老太婆的美丽,也一次次感慨岁月的无情,照片也同样不能留住任何东西,它只是比肉体消亡得更慢一点。
  那时候的老太婆还不是电台战士。她太小了,人家让她当卫生员。她又哭又闹,甚至把副队长的背包踢下小溪,她坚决不干。就是不干。她说她是来参加革命,参加革命就是要去打日本鬼子,而不是来学打针抹药水的。但是,这个革命小姑娘,大哭大闹过还是服从了命令。她认认真真,用萝卜学习打针。她用凡士林加硫磺制作的疥疮膏,为无数的战士治疗疥疮。她先在战士们的背上涂上药膏,就是用手,用力洗擦满目疮痍,直到擦出满手脓血,再小心撒上硫磺粉。有两名短枪队的小伙子,为了谁先擦背,打了一架,结果被分别警告处分。
  游击队员都在山乡活动,他们活跃在群众中间,白天一边帮助农民割稻子,一边宣传抗日思想;他们还教农民识字、唱歌。席丽莎和其他女游击队员一样,经常打扮得像个客家女,围着长围裙,穿着草鞋,戴着客家独特的凉帽,凉帽要先用黑布包起头发,戴上帽子后,帽檐有一圈两寸多宽的黑布沿。
  有受伤生病的战士到村里治疗。席丽莎经常要到河边洗很多伤员的血衣绷带,遇到有些严重情况,她要出门去找医生。她住的一户人家,是母子俩,母亲不知道什么病,成天时不时五脏六腑疼得冒汗。后来还咳血。席丽莎从不嫌弃她,经常给她看病陪她聊天,讲革命道理,帮她料理家务。部队和群众鱼水情深啊。他们家有一把祖传的马首刀,这把刀是当年他们从河南迁徙来闽,作为镇家之宝带来的。
  后来,部队突然通知,所有的战士撤出老百姓家,搬到山里住,白天再下来帮助生产、宣传革命。席丽莎就从那户人家搬到一个山坳里。19岁的姑娘,什么都不怕,老太婆说,她从来没想到什么老虎啊、蛇啊、鬼啊。没有灯,赶着太阳没下山,就进山,那时候的山风就不阴不阳地呜呜响,每天都那样,月光洒满山冈,有时却看不见月亮在哪,因为两边的山太高了。竽圆每天都送老太婆进山。竽圆是那母亲的儿子,沉默而聪慧,人样子很好,村里的人都很喜欢他。竽圆为席丽莎搭了个非常牢固的隔潮草棚。母亲对竽圆说,把马首刀给席女放在枕头下避邪用。但席女说,革命者怕那个邪!直到很多天以后,老太婆才发现,竽圆带着刀,天天晚上守在她的草棚外。如果那天不是竽圆,老太婆就被狼咽下去了,或者拖走了。竽圆和饿狼的恶战,惊醒了老太婆。第二天村里的人也都惊动了。老辈人说,这是狼多的季节啊,闹革命的女仔也太大胆了。竽圆的母亲告诉席丽莎,竽圆已经默默守了她四天了。你带上刀吧。奄奄一息的母亲奄奄一息地说,这是很灵验的东西呃。
  两天后,竽圆母亲咽气前,等着竽圆再在马首刀上系一根红带子,看着他把刀交给席丽莎,才歪过头松脸溘然辞世。
  夭夭九说,他母亲一定还说了,你拿了刀,就要嫁给我儿子,你不答应,我死不瞑目。这么好的祖传宝刀都给你了,你还不嫁吗?!肯定这样说了!
  粽子说,没有,老太婆没有这么说。只说人家硬要给她刀。
  刀的主人的故事,也很快结束了。那是1943年一个下午,日本人突然从海上来了。可能是一个小分队。日本人杀气腾腾,把全村的人都赶到晒稻台的“禾堂”上。要村民指出哪一个是游击队员。当时,留在村里的游击队员还有七个,老太婆就在其中。她穿着客家女的衣服,就站在大坪上。全村的村民连鸡、鸭都被赶出来,站在太阳底下。
  日本人的刺刀在阳光下晃着青白刺目的光。村民们沉默着,大家都低垂着头。大坪上静得能听到日本靴子踢起的尘土声,还有各家各户晒梅菜的气味,从来没有这么浓重过。有人咳嗽着,马上咽了回去,怕惊动什么。
  一个鬼子突然从人群中拽出一个男人。一名伪“宪查”高声问,游击队在哪里?那个男人很小声地说了什么,听不清楚。两个鬼子上前把他的头,狠狠压下,狠狠浸入“禾堂”边一个废水缸里久积的半缸雨水中。一会儿鬼子把手一松,男人鱼一样跳直身子,男人喊了起来。男人的声音很大,他喊的是——走啦!都走啦!鬼子又将他往废水缸里浸。
  一个瘦孩子尖叫着冲上台去。干瘦的少年扑赶过去,紧紧抱住父亲的腿,站在席丽莎身边的一个抱孩子的女人也扑了过去,像老鹰护小鸡一样,用一只胳膊夹着孩子,一只胳膊挡住了自己男人。怀里夹着的、快掉下的孩子哇哇大哭。
  那鬼子若有所思,连续点头。点着头他的目光已经在点头中转移,他看到了刚才妇女身边的席丽莎。老太婆的眼睛透过客家凉帽的边,和鬼子的眼睛有了极短的对接。老太婆回忆说,那时候,她已经准备死了。本来,她就等着随时被人指出她的身份,她甚至在微微发抖。那么多的村民,平时有的甚至没讲过话,你怎么能信任他们保持沉默?而他们都认识她是游击队员,因为她教过他们唱歌、识字,而她却不能全部认清他们谁是谁。老太婆想,如果她被鬼子拽出队列,肯定就没有孩子、没有亲人来帮护她了。她说她已经准备牺牲了,心里反而开始镇静,可是,她说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真的不是害怕。
  鬼子一步步走向她,停在她面前的时候,鬼子把脸歪过来看她。然后用手慢慢抽出战刀,轻轻挑起了凉帽布檐。席丽莎再也不敢看鬼子,她死死盯着鬼子满是尘土的大靴子。
  鬼子扬手一把打掉她的帽子。席丽莎还是想捡起帽子,鬼子就把她猛地推出人群外。席丽莎猝不及防,跌了出去。
  你!游击队!
  席丽莎绝望地否认。晒稻台前一片死寂,摇头间她只有一个念头,村民们不要说话啊。她知道村民们不会主动出卖她,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她愿意保持这样的安静。这时,她感到人群动了起来,有人拨开人群,或者说村民在为一个人让路,那人向她走来。是竽圆。
  竽圆要干什么呢,他能帮她什么呢?老太婆想都不用想,她知道竽圆不会出卖她,可是,竽圆有什么用呢?说我是他妹子?她觉得他是来惹麻烦了。竽圆停在鬼子和席丽莎之问。竽圆说,是我老婆。鬼子似乎相信,又像是仔细打量着他。鬼子开始在席丽莎和竽圆之间转圆圈,所提的弯头战刀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脏皮靴。鬼子的脸色越来越温和,眼睛里居然有了笑意,嘴里开始轻轻地在哼唧哼唧什么。
  席丽莎听到了自己牙齿的颤抖声。又一个老太太从人群中,慢慢地走了出来。席丽莎知道她和竽圆的母亲很要好,竽圆的母亲说全村,就她的“鱼味”(一种自腌小鱼)是最好的。可她叫不出老人的名字,平时也觉得老人面相比较凶。那一瞬间,席丽莎简直想闭上眼睛。她认为老太太不太喜欢她,她就是来把竽圆救走的,老太太会说出真实情况
                             的,甚至可能指出其他六名隐身于村民中的游击战士。席丽莎口干得无法呼吸。
  可是,老太太走到了她的面前。老太太牵起了席女的手,就像要牵自己的媳妇回家。很不应该的是,席女竟然迟钝了一下,她看见竽圆的眼神竟然也茫然了一下。老太太又去推了把竽圆。
  鬼子似乎还是笑了一下。猛然地,那把战刀突然在空中抡起了个大幅度,鬼子嗥叫了一声,声嘶力竭地嗥叫,看表情是暴怒极了,整个下巴往下压,露出了带着金牙齿的全部下牙床。也许他根本就没相信过竽圆,也许他只是在歇斯底里地爆发一种变态。
  几个鬼子和伪“宪查”围了上来。
  鬼子把竽圆猛地推向席丽莎,席丽莎被撞了个趔趄。鬼子对他做了个脱衣服的手势,席丽莎一时不明白鬼子想要竽圆干啥,那个伪“宪查”似乎有点困惑。竽圆站着没动。他也许明白了,鬼子要他脱席丽莎的衣服。也许不明白,因此依然站着没动。一个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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