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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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惑-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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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实是难以想象这小竹盒中有甚么神秘的东西,竟可以用一个人心灵上的变化,来操纵一个人的生死,是以我的心中也十分紧张。

芭珠的左手托著竹盒,竹盒离我的鼻尖,只不过五六寸,她的右手慢慢地扬了起来,用一种十分美丽的姿势,打开了竹盒盖。

我连忙向竹盒中看去。

当我第一眼看去的时候,我几乎要放声大笑了起来,因为竹盒中甚么也没有,它是空的!

可是,就在我想要扬声大笑之际,一股浓冽的香味,突然自鼻孔钻了进来,令得我呆了一呆。接著,我也看清,那盒子并不是空的!

在竹盒的低部,有东西在,而且,那东西还在动,那是有生命的东西!

我实在对这竹盒中的东西无以名之,而在以后的二十年中,我不知请教了多少见识广的专家,也始终找不出答案来。

那是一团暗红色的东西,它的形状,恰好像是一个人的心,它的动作,也正像人心在跳动,而且,它的颜色,在渐渐地转变,由暗红而变成鲜红,看来像是有血要滴出来。

当我看清楚了之后,我立时肯定,那是一种禽鸟的心脏,但是何以这颗禽鸟的心脏,会在那竹盒之中,有生命一样地跳动著?

由于眼前不可思议的奇景,我的眼睁得老大,几乎连眨也不眨一下。

接著,我又看到,有两股十分细的细丝,从里面慢慢钻了出来,像是吹笛人笛音之下的蛇一样,扭著、舞著。我一生之中,从来也未曾见过那么奇异的景象,我完全呆住了!

大约过了两分钟,芭珠将盒盖盖上,我的神智,才算是回复了过来。我苦笑了一下:“你刚才给我看的,究竟是甚么?”

芭珠讲了一句音节十分古怪的苗语。

我当然听不懂,又道:“那是甚么意思?”

芭珠向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我用力再嗅了嗅,刚才还在我鼻端的那种异样的香味,已经消失了。难道,经过了这样的两分钟之后,我以后就不能再对我所爱的女子变心了?

我仍然不怎么相信,也就在这时,远处已有鸡啼声传了过来。

一听到了鸡啼声,芭珠的身子,突然发起抖来,她的脸色变得难看之极,她望著我:“鸡啼了,已经来不及了!”

我知道她是指叶家祺而言的,我道:“鸡啼也与他生命有关?”

我的话,并没有得到回答,她突然哭了起来,她哭得如此之伤心,背对著我,我只看到她的背部,在不断地抽搐著。

我用尽了我的可能,去劝她不要哭,但是都没有成功。直到第一线曙光,射进了破屋之中,她才止住哭声,她的双眼,十分红肿。

她低声道:“你可以回去了,你的好朋友,他,他已经死了。”

她的这一句话,倒提醒了我来看她的目的。我来看她,是怕她前去叶宅生事,虽然我一见到了她之后,对她的观念,有著极大的改变,但是我监视她的目的,总算达到了。

我一直和她在一起,她不能到叶宅去生事。她说叶家祺已死,那可能是她的神经不十分正常之故,我仍然不相信。

是以我点头道:“好的,我走了,但是我还会来看你的,你最好别乱走。”

芭珠轻轻地叹著气,并没有回答我。

我又呆立著看了她片刻,才转过身,向外走去,走到了大路上,我就叫住了一辆马车,回叶家去。当我迎著朝曦,被晨风吹拂著的时候,我有一种这件事已完全解决了的感觉。

芭珠当然是被损害的弱者,如果说她有神奇的力量可以令得损害她的人死去,直到这时,我仍然不相信,这太不可思议。第六部:可怜的新娘

我在归途中,只是在想著,我应该用甚么方法,来劝慰芭珠,然后,再送她回家去。

我虽然一夜未睡,但是我却并不觉得甚么疲倦,我只是催著车夫将车赶得快些。

不需多久,我已到了叶家的门口,我还未曾跳下车来,就觉得情形不对。

我从来也未曾看到过一些人的脸上有著那么慌乱的神情,我看到许多叶家的男工和车夫,在毫无目的地走进走出。

大门口迎亲的大红灯笼,还一样地挂著,然而那几盏大灯笼,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却一点也不给人以喜气洋洋的感觉。

我呆了一呆,下了车,付了车钱,所有的人,竟没有一个看到我。

我抓住了老张的衣领,问道:“甚么事?”

可是老张却惊得呆了,他只是直勾勾地望著我,张大了口,他的舌头在口中不断地颤动著,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一连问了几个人,都是这样子,我不得不向前冲了进去。

我第一个遇到叶家的人是四阿姨,四阿姨正双手抱著头,在团团乱转。她那种团团乱转的样子,看来实在是十分滑稽的。然而那时,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我来到了她的面前,叫道:“四阿姨。”

她的身子陡地一震,站定了再不乱转,抬起头向我望来,她一望到是我,双手便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臂,她抓得如此之紧,我感到了疼痛!

我像是已有预感一样,竟立时问道﹔“家祺怎样了?他怎样了?”

四阿姨的身子发著抖,她要几经挣扎著,才讲出了三个字来:“他……他死了!”

我猛地挣脱了她,向叶家祺的新房奔去,我相信我那时的神态,比起别人来,一定好不多少。我事后甚至无法回忆起我是怎样奔出那一段路的,我只记得,我跌过不止一交。

而当我来到新房门前时,我又看到了呆立在门前的叶财神。

叶财神是一个非常之胖的大胖子。这时,他仍然十分胖,但是他的样子,就像是漏了三分之一空气的气球,他脸上的肥肉,可怕地荡了下来,像是一团揉得太稀的面粉:随时都可以掉下来。

我也不理会他是我的长辈,因为他就挡在门前,所以我十分粗暴地将他推了开去,同时,我一脚踢开了门。

新房中没有人,床上则显然还躺著一个人,只不过那人的全身都被被子盖著。

我两步跨到了床前,揭开了被子。

我看到了叶家祺!

没有人会怀疑他是不是一个死人,他可以说是我在许久许久以后,所看到的死人之中,死得最可怖,最令人心悸的一个。

他的双眼,可怕地向外突著,七孔流血,面色青紫,有点像一氧化碳中毒而死的人的那种情形,他的全身都呈蜷缩之状,我在一看之下,立时向后不断地退了出去,我撞在叶财神的身上,叶财神那时,Qī。shū。ωǎng。身子已坐在地上。

而当我俯身去看叶财神时,发现他也死了!

叶家父子在一日之间一齐暴毙。叶财神之死,医生裁定是脑溢血。然而,叶家祺是怎么死的,医生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叶财神死了,叶家祺死了,四阿姨和叶老太太没有了主意,叶家敏年轻还小,新娘子回娘家去了,一切主持丧务的责任,全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先说服了叶老太太,坚决坚持要对叶家祺的尸体,进行解剖。

现在,再来叙述那几天中的烦乱,是没有意思的,尸体解剖是在叶老太爷落葬之后进行的,我也在解剖室之中,而进行解剖的医生,都是第一流的专家和法医。

解剖足足进行了六个小时,等到七八位专家满头大汗地除下口罩,走出解剖室的时候,他们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种极之怪异的神色来!

他们退到了会议室中,但是却没有人出声,我忙问道:“怎样了?各位可有甚么发现?他是怎么死的,致死的原因是甚么?你们怎么全不出声?”

我对这些专家的态度,可以说是十分不礼貌。

但是,他们之中,有好几位是我父亲的好友,别的也全是这几位举荐来的,而他们这时所表现的沉默,也的确令人心焦,是以我想,我的反常态度,一定是可以获得他们的原谅。终于,有人出声了。

出声的是一位满头红发的德国医生,他用听来十分平静的声音道:“毫无疑问,他是死于严重的心脏病,和严重的心脏血管栓塞,自然致死。”

我几乎要直跳了起来。

但是,在我的反驳还未曾开始时,那德国医生已经先说了,他说的正是我要责问他的事,他道:“可是,我们看过他生前的一切有关健康的记录──”

我高叫道:“他是一个十分健康的人,他壮健如牛!”

那德国医生立时表示同意:“你说得不错,从他心脏受损害的情形来看,他存在著心脏病,至少也应该有十年以上的历史了,但事情却不是那样!”

另一个专家接了口:“事实上他的心脏,绝无问题,造成他心脏的损害,似乎是一夜之间形成的,而何以一夜之间,会使他从一个健康的人变成了病者呢──”

我大声问道:“为甚么?你说,是为了甚么啊?”

那位专家抱歉似地看了我一眼,道:“很抱歉,年轻人,我只能说,我们只能说,不知道,不知道是为了甚么,现在医学的水准,还是太低了!”

不知道,不知道为了甚么,这就是尸体解剖后得到的唯一答案了,叶家祺的死因获得肯定,但何以会有这个死因,十余个专家的答就是“不知道”!

我当时真想大声告诉他们,我知道,我知道叶家祺为甚么死:他中了蛊,但是我只是嘴唇掀动著,却一个字也未曾讲出来,因为那实在太滑稽了,我就算讲了出来,会有人相信我所说的话么?

我默默地退出了休息室。

别以为我忘记了芭珠,在出事之后一小时,我就曾叫叶家敏快点去找芭珠,但是家敏回来告诉我,芭珠已经不在了,她显然在我一走后就离去了。

我也曾自己立即去找过她,可是也没有结果,而接下来,由于我需要照料丧事,是以无法进一步找她。

而那时,当我从休息室中出来之时,我的心中已有了决定,我要去找芭珠,叶家祺是死在她手中的,她如此美丽,然而,她却是一个美丽的女凶手!

虽然,在现代法律上的观点而论,我对芭珠的控诉,一点根据也没有,事实上,当晚芭珠和我在一起,而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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