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传奇·武侠版八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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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传奇·武侠版八月刊-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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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毁掉,以免资敌。当日在讲武堂背下来的种种战例与条训,已经深入心间,一旦遇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应对。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孟剑卿又道:“现在,你是乘小船先走,还是留在这船上同归于尽?”
  媚红怔怔地望着他。以孟剑卿一向的做事风格,本来是应该杀了她以绝后患的。媚红轻声说道:“你要留下来与这船同归于尽吗?”
  孟剑卿默然一会儿,才道:“我要守到最后一刻。”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要轻言放弃;但就是到了最后一刻,也不能轻易放弃。
  媚红不语,许久又道:“如果我要留下来呢?”
  孟剑卿冷冷说道:“那我只好先杀了你,以避免不必要的变数。”
  媚红凄然一笑:“我明白了。走之前,能不能让我看一眼那个梳妆台里的东西?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我在梦中已经看了它无数次了,若是不能真正看它一眼,我会死不瞑目。”
  孟剑卿微微皱起了眉:“到这个时候,你还在骗我?你也许的确很像方国香,但是你怎么可能是方国香的女儿?方国香若活着,今年也不过三十六岁,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女儿?”
  媚红若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一定早已查过我的年纪,可是没想到你连方国香的年纪都查得清清楚楚。不过,她虽然不是我生母,却是我继母,父亲死后,我们相依为命十年,这一切,都是她告诉我、留给我的。”她抬起头,“我想看一看那个梳妆台,总不为过吧?”孟剑卿默然让开了路。
  媚红捧着那个梳妆台走到甲板上,从脖子上解下一枚磨得锃亮的小小铜钥,插入那把锈迹斑斑的铜锁内,却已转不动了。孟剑卿一刀挑掉了锁扣,随即又退了开去。媚红抽出了第一层小箱。星光之下,箱中各色紫金钗环,形制生动,凤鸟如欲飞去。媚红轻声说道:“这些紫金首饰,都是当年江南最有名的工匠打制的,仅仅这份手工,便无从估价。”她抽出第二箱。箱中满蓄各色宝石,尚未镶制;媚红拈起一颗榛子大的猫儿眼说道:“这种未曾镶嵌的宝石,变卖最易,仅此一颗,便值得江南寻常富户的全部家产。”第三箱中以丝帛裹着数尊无瑕美玉,内中又有一小匣,甫一打开,连星光也黯然失色,却是径寸大的夜明珠,约略一数,共有十二颗。媚红偏过头望着孟剑卿:“你要毁掉它们吗?”
  孟剑卿嘴角不觉浮起一丝笑意。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轻言放弃;但即使到了最后一刻,媚红也不会轻言放弃。他们在星光下对视片刻,孟剑卿敛起了笑意,说道:“我数到十,你再不走,就不要怪我对你出刀。”她改变不了他的。正如他也不能改变她。
  媚红心中黯然,轻轻一笑道:“走?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天地虽大,若我再不能有荣耀的一天,若是再无人分享我的荣耀,我又为何要躲在见不得人的地方一天天老死?”她突然将手中的那匣夜明珠奋力掷向海面。孟剑卿本是时刻提防着她,她一扬手,孟剑卿手中长绳已经飞出,卷住了那个匣子,收了回来。媚红却已在这同时抱着那梳妆台翻身跃下了海面。
  

锦衣行之·海上花(20)
孟剑卿错愕失声,抓着那匣明珠,冲到栏杆边,见到的却只是海面上的泡沫。他不知道媚红的水性究竟有多好,是不是也会像延福伯一样,在他不提防的时候,顺着吊住小船的那根绳子爬上来?他究竟是希望她爬上来,还是不希望她爬上来?孟剑卿的心中,不由得一阵阵恍惚。
  他转身回到舱中,将清油挪入装载铁箱的底舱,之后又将三缸酒摆在中舱之中。他自己带了干粮和清水,卧在舱顶。星空中阵阵乌云飘过,仿佛一艘艘巨船破浪而行,孟剑卿恍惚间似乎已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海。
  直到海上日出,媚红也一直没有出现。她也再不会出现。孟剑卿坐在舱顶,远望海上那一轮初生的红日,觉得身体内也慢慢地生出一种迟钝而渐渐深入骨髓的疼痛,仿佛身体的某一部分,已经永远失去,而那创口,却似乎永远也没有痊愈的时候。
  六
  三天之中,孟剑卿没有遇上一艘船。这本不是船只出海的时候。第四天,前方出现了广阔不见边界的黑水沟。黑水赤流,自东南而来,浩浩荡荡,向西北而去。
  晓日之中,前方远远的,一艘船正在黑水沟中航行。孟剑卿回到舱中,先将油缸打破,让清油流满底舱,之后回到舱顶。如果这艘船是敌非友,他仍有足够的时间打破酒缸并点起这一船大火。
  船只渐行渐近,孟剑卿突然醒悟到,这艘船并不是驶往日本,而只是顺流而下渡过黑水沟,驶往东北方向的海岸。他一跃而下,奔到船头,用船舵的碎片,点起了一堆火,又在火中加入几片湿布,烟雾直冲上天空。希望那艘船能懂得他的意思。那艘海船果然明白这烟雾是在求援,加快了速度,终于赶在孟剑卿的船飘入黑水沟之前截住了它。
  船头那名昂首挺立、相貌威武的年轻男子,望见身着锦衣卫服色的孟剑卿,大是诧异,却并无一般平民百姓此时常有的敬畏或是忌惮,只高声叫道:“这位官差,船上出什么事了?”
  孟剑卿不答反问:“请问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那年轻男子答道:“我们是海上岛民,从南洋来,往应天去!”西北风盛,这并不是南洋船只应该北上的季节。
  孟剑卿略一思忖,又道:“你们从南洋来,必定经过广州和泉州,可有这两地市舶司的关牒?”
  那年轻男子一笑道:“这隆冬季节,近海岸处北风太盛,我们如何敢贸然近岸?一路上都是沿着外海航行,未曾入关,又何来文牒?再说了,我们若非在外海航行,也不会遇上兄台你了!”他这话绵里藏针,隐隐然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说话之间,孟剑卿留神看对方的船只,风帆绕着桅杆旋转自如,竟是能迎八面来风;底舱的小窗内,伸出一支支长桨,一起一落之间,极其均匀,不似人力操纵,难怪能够在这个季节逆风而行。不论是船,还是人,很显然都不是寻常人家能有。如果对方是敌非友——
  孟剑卿在度量对方之时,对方也在度量他。西北风迎面吹送来孟剑卿船上的清油气味,如果这名锦衣卫别具用心,有意纵火,很有可能会烧掉他们的船——他微微侧头向舱内说道:“阿娇,你先擒下这锦衣卫再说。”舱内一名年轻女子轻轻嗯了一声。
  孟剑卿见他侧头之际心中已生出警惕,饶是如此,对方舱内突然舞出一道巨蟒般的白练时,仍是吃了一惊。白练横空,随着白练凌空而来的是一名白衣女子。孟剑卿疾翻身跃下舱顶,白练呼啸着卷过舱顶,如影随形,又扫向甲板上的孟剑卿。
  孟剑卿不想与对方缠斗,贴地一滚,滚入了船舱,飞腿踢碎了一个酒缸,旋身回腿,又是一个酒缸破裂。整个舱顶已在这同时被白练卷飞,孟剑卿向前急扑出去,白练贴着他后背扫过,余势未尽,仍是令他后背阵阵刺痛;不过他已在扑出之际顺势一个肘底锤撞破了第三缸酒,随即破壁而出,落到船尾的甲板上。
  白练紧跟而至,孟剑卿猱身挥刀,觉到练风扫得手臂也是阵阵刺痛,而刀锋所及之处,白练也险些被划破,那白衣女子“咦”了一声,白练蛇信倒卷回去,顿得一顿,蓦地一吐,孟剑卿左手中长绳挥出,与白练缠在一处;右手中短刀回鞘,迅速摸出身上带的火折子,迎风一晃,火折子突突燃烧起来,一扬手掷向那三个碎酒缸。
  对面船上蓦地里射出一箭,堪堪将火星截灭。孟剑卿一怔之下,脱口叫道:“孔教习!”孔教习闲暇时卖弄射术,就曾经让他们开过这个眼界。不过如果对面船上是孔教习,这麻烦就更大了。孔教习一出手,向来是箭无虚发。
  接踵而至的两箭,已射向他的双臂。孟剑卿当即弃绳,双手握刀,斜身挡箭,左侧一箭擦着他臂膀飞过,衣裳尽裂,擦伤处烈火灼伤一般;右侧一箭被短刀挡得一挡,铮铮声中,那柄从讲武堂带出来的百炼宝刀,颤动不已,如欲碎裂,孟剑卿向后急退,才消去箭上的力量,那支箭贴着刀身滑了出去。
  那白衣女子裙裾飞旋,白练卷回,横空击中了第四箭和第五箭,两支长箭方向略偏,呼啸着擦着孟剑卿左右两侧飞了过去。
  也亏得孟剑卿这一叫,才没有第六箭第七箭。对面船上,舱顶望楼上倚栏而立打量着他的,可不正是孔玄孔教习?数年不见,孔教习仍是那般眼带桃花、满身香风的招摇样子,孟剑卿只觉得分外亲切,定一定神,高声叫道:“讲武堂三期生孟剑卿,见过孔教习!”
  

锦衣行之·海上花(21)
孔教习至此也已认出他来,大笑着道:“你这小子,还真出息了,居然躲过我五箭!”
  那白衣女子先一步纵身掠起,回到自己船上,站在那年轻男子身边。孟剑卿看清她面貌,不觉暗自怔了一下。晓日之中,那女子的容貌,真如日色一般光彩炫目。
  那年轻男子一直在审视他,见他微微的错愕之后,即刻又将注意力转向了孔教习,暗自点一点头,心想若无这乍见之下的惊艳,这人就太不近情理、其心难测了;只是目光转开得如此干脆利落、毫不留恋,倒也少见。
  孔教习跃下望楼,孟剑卿却只走到自己这方的船头便停了下来,躬身施礼,说道:“请孔教习见谅,学生有公务在身,不便过船拜见。”
  孔教习笑骂道:“浑小子,你防我,我还得防着你呢!就是你要过来也不能让你过来!我派几个人到你那边去,给你修好船舵和风帆,你就走你的吧!”
  孟剑卿情知他在有意挤对自己,拱手而立,也不接话,心中迅速回想着有关孔教习的一切。但是他忽然发现,讲武堂各位教习的出身来历,竟仿佛是锦衣卫无权查问或是无权保管的,秦有名的资料库中,这一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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