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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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深深处-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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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很年轻时就已用了一种神秘的婚礼把贫穷当成了自己的新娘, 
用一个诗人的心灵和乞丐的身体,他发现到达完美的道路并不艰 
难。他理解墓督,因此他也变得像基督了。我们不需要训诫手册 
来教会我们认识到:圣·方济各的生活是对基督的真正模仿。基督 
是一首诗,与其相比,圣·方济各的书仅仅是一种散文。实际上,说 
尽应该说的一切,就是基督魅力之所在,他本身就像一件艺术品, 
他确实没有教给人们什么,但人只要被带到他的面前就会变成某 
种东西,而且,每个人命中注定都要到他面前去。每个人在自己的 
一生中至少有一次要和基督一起走到埃默斯。 
 至于另一个主题,即艺术生活与行为的关系问题,你一定以为 
我的选择是不可思议的。人们会指着里丁监狱说:“那就是艺术生 
活的报应啊!”当然,艺术生活可能会把人带到更坏的地方左,而那 
些把生活看做一种精明的思考,一种取决于对方法和手段的精心 
算计的更加呆板的人,始终懂得他们该到哪儿去,并且就到那儿去 
了。他们的出发点是希望做一个小教区的教长,无论他们被安置 
到什么区域,他们都能成功地做成一个小教区的教长,仅此而已。 
一个人,如果他的欲望是做某种与自身分离的东西,去做一位国会 
议员、或一个成功的杂货商、或知名律师、或法官、或其他同样令人 
讨厌的东西,那他必然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取得成功,这是对他的惩 
罚,那些想要一个面具的人不得不戴上假面具。 
 但对于已具有厂生活的动力,而且那些动力已在其身上成形 
的人来说,事情就不同了。那些只希望自我实现的人,从不知道自 
己在往哪儿去,他们也不能知道。但在某种意义上,就像希腊圣人 
所说,人们必须要“认识你自己”,这是智识的最初成就,但要认识 
到一个人的灵魂是不可知的却是智识的终极成功。最后的秘密是 
人自己,即使一个人把太阳放在天平上称了,把月亮的运行也计算 
了,一个星星一个星星地把天堂的七层也标绘出来了,那么仍然存 
在着人自己,谁能计算自己灵魂的轨迹呢?当基什的儿子出去找 
他父亲的驴时,他不知道一个神人正在用加冕用的圣油等着他,他 
的灵魂已经成为了国王的灵魂。 
 我希望我能生活到足够长,以能够创作出这样性质的作品,这 
样,当我的末日来临时,我就可以说:“是的,这就是艺术生活给一 
个人的报应。”在我的生活经历中,我曾碰到过两个有着最完美的 
生活的人,一个是魏尔兰,一个是克鲁泡特金王子,他们两人都在 
监牢里度过一段岁月。前者是但丁后的惟一一个基督教诗人,后 
者似乎是来自俄罗斯的有着美的洁白的基督的灵魂的人。最近 
七八个月以来,虽然一连串的痛苦几乎毫不间断地从外界击打到 
我身上,但我已经与在这个监狱里通过人与物起作用的新精神建 
立了直接的联系,这种精神对我的帮助是无法用言词来表达的。 
所以,虽然在我入狱后的一年里我几乎没做什么,也清楚地记得, 
除了因极端失望绞着双手说:“这是怎样的一种结局!怎样的一种 
可怕的结局啊!”我也确实没做过别的什么事。但现在我试着对自 
己说,并且有时当我不再折磨自己时会真诚地说:“这是怎样的一 
种开端!一种多么美妙的开端啊!”事情也许真的就是这样,也可 
能将会变成这样。如果确实是这样,我应该主要归功于这种新人 
格,它已经改变了这里每一个人的生活。         
我以食生活中的恶为荣   
 事情本身并没有多少价值,确实没有真正的存在价值——让 
我们再次感谢玄学,感谢它教给我们的某些东西。只有精神是有 
意义的,惩罚可以用一种将会治愈而不是制造伤口的方式施予,就 
像施舍品可以用一种使面包在施舍者手里变成石头的方式施舍一 
样。这儿出现了怎样的一种变化啊——不是规则的变化,因为它 
们被用铁的命令固定下来了,而是把规则作为自己的表达方式的 
精神的变化——当我告诉你,如果我在去年5月被释放,就像我努 
力想争取的那样,我会带着将会毒害我的生活的强烈仇恨,带着对 
监狱和每一位看守的憎恶离开这个地方。我多坐了一年监狱,但 
仁慈一直在监狱里陪着我们所有的人。现在,当我离开监狱时,我 
会一直记得:在这里的几乎每个人都曾给予过我伟大的仁慈,在我 
离开监狱的那一天,我会感谢这儿的许多人,也会请求他们也要记 
住我。 
 监狱体制是绝对地完全地错误的,当我出狱后,我会尽力改变 
它。我想试试看。世上还不曾有这么错误的东西,即仁慈的精神, 
也即爱的精神,不在教堂里的基督的精神可以促使其至少可能不 
带过多的心灵痛苦——尽管不能十全十美——而产生的东西。 
 我也知道,外面的许多东西在等着我,这是很令人愉快的。从 
阿西西的圣·方济各称做“我的兄弟般的风”、“我的姐妹般的雨’’这 
两样可爱的东西起,到大都市的店窗和落日,如果我要一一罗列下 
来仍遗留给我的一切,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在哪儿停笔:因为,上帝 
确实是为我,也像为其他任何人一样创造了这个世界。或许我走 
出监狱时能带着某些以前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我不必告诉你,对 
我来说,“道德的再造”就像神学的改造一样是毫无意义的和粗俗 
的,但是,虽然宣称要做一个更好的人只是一种非科学的愚言,那 
么,变成一个“更深沉”的人就是那些曾受过苦的人的特权了,我是 
已成了这样一种人了。你也可以自己判断你是哪一种人。 
 如果我出狱后,我的一个朋友设宴待客,即使他不邀请我,我 
也毫不在意,因为我自己可以做到卜分快乐,有了书、自由、鲜花和 
月亮,谁还能不快乐呢?况且,盛宴对我早已没用了,我已经为此 
劳神太多。对我来说,生活的那一曲已经结束,我敢说是非常幸运 
地结束了。但是,如果我出狱后,我的一个朋友有了悲哀并拒绝让 
我分担他的悲哀,我就会为此感到非常伤心。如果他在早晨把我 
关在门外,我会一次次地回来,请求他汁我进去,以使我分担到我 
有权利分担到的东西。如果他认为我不值得分担他的悲哀,不适 
合与他一起哭泣,我应该感到这是一种最残酷的屈辱,一种加于我 
身上的最可怕的羞辱,但这样的事可能不会有吧!我有享受悲哀 
的权利,淮能看到世界的美,能分享它的悲哀,认识到两者所蕴含 
的某些奇妙的东西,谁就能与圣物取得直接的联系,就能像人们所 
能接近的那样接近上帝的秘密。 
 或许在我的艺术卜与在我的生活上一样,会出现一种更深刻 
的含义,一种更伟大的激情的统一和一种直率的冲动。现在艺术 
的真正目的不是追求广度而是追求强度。我们已不再关心艺术的 
类型,我们不得不这样做,这是一个例外。不须说,我不能把我的 
痛苦注入艺术所具有的形式里去,艺术只有在不模仿时才能真正 
开始。但我的作品中必须注人某种东西:或许是语言的更充分的 
和谐,或是更丰富的音调,更奇异的色彩效果,更质朴的结构顺序, 
或至少是某种审美特性。 
 当玛斯雅斯的“四肢被切断时”——用但丁的一句最可怕、最 
似塔西佗文风的句子说——他不再歌唱了,希腊人说,阿波罗已经 
是胜利者了,七弦琴已经征服了芦笛。但也许希腊人是错误的。 
我在许多现代艺术中都听到了玛斯雅斯的叫喊,这在波德莱尔身 
上表现为悲痛,在拉马丁身上表现为甜蜜和凄凉,在魏尔兰身上表 
现为神秘;这存在于肖邦的音乐中的延宕的和解,表现在萦绕于伯 
恩·琼斯的妇人们面孔上不断出现的不满足;甚至马修·阿诺德的 
《卡利克雷之歌》,也用那种抒情、明晰的音调诉说“甜蜜感人的七 
弦琴的胜利”和“著名的最后的胜利”,即使在萦绕于他的诗歌中的 
为怀疑和失望所扰乱了的低调里,也隐含着同样多的叫喊。歌德 
和华兹华斯都帮不了他,虽然他曾先后追随过他们。当他追求去 
为塞西丝悲悼或为斯考尔·吉普森歌唱时,他不得不拿起芦笛奏出 
自己的音律。但不管弗吉尼亚的佛恩(罗马神话中半人牛羊的神) 
沉默与否,我都无法沉默。表达之于我,就像树叶和花对监狱围墙 
上露出的、在风中不停摇曳的黑色树枝一样,是必不可少的。我的 
艺术与世界之间现在有一道宽阔的鸿沟,但在我与艺术之间则没 
有,我至少希望没有。 
 我们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命运。自由、快乐、娱乐、轻闲舒 
适的生活是属于你的,但你却不配过这种生活。我的生活是公开 
的丑名、长期的监禁、悲哀、毁灭和羞辱,我也不配过这样的生 
活——至少还没有配过这种生活。我记得我过去常常说:我认为 
我能承受一个真正的悲剧,只要这悲剧穿了紫衣、戴着高贵的悲哀 
的面具降临到我头上。但现代性的可怕之处在于:它给悲剧穿上 
了喜剧的外衣,结果使得伟大的现实似乎也成了平凡的、或奇异 
的、或缺少风格的东西,对于现代性来说,这是确有其事的,对于实 
际生活来说,也可能一直是确实的。据说,在旁观者看来,一切牺 
牲都是毫无意义的,19世纪也不排除在这种普遍法则之外。 
 我的悲剧,完全是可恶的、卑劣的、缺少风格的。我们穿的服 
装使我们显得奇形怪状,我们是悲哀的小丑,是心已被打碎的丑 
角,我们是特地被创造出来要求幽默感的。1895年11月13日, 
我被从伦敦带到这儿。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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