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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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万里- 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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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在地对不住!对不住了!”宋君鸿赶紧作揖道谦。

    “算了,老李,不要和人争吵,咱们还是赶紧还府休息一下吧。”轿中转来一个女子温和的劝声,只是从话声中似是又透出了一股深深的疲惫之意。

    等等,怎么这个声音似有些熟悉?宋君鸿疑惑地抬起头来,不过那顶小轿轿门深掩,难见其中佳人芳容。倒是那名轿夫在轿中女子的劝和下不再吵骂,狠狠的瞪了宋君鸿一眼,重新抬起轿子继续前行。

    宋君鸿刚想转身再走,就在目光将移未移、轿子被抬起转正的一瞬间,轿子一侧的小帘恰好微微地掀摆开了一个角,而宋君鸿从这侧露出来的角落里打量进去,似乎可以看到一个慵懒的女子,正在阖目轻寐。

    宋君鸿顿时有点愣住了。

    从面孔上看——这个轿中人的面容竟颇有几份似史珍。

    宋君鸿一呆,轿夫已经抬着轿子走出去了好几步,想再追上去求证时,身后的柳从楠等人也追了上来,看到正傻立在巷子角发愣的宋君鸿,立即上去冲他“啪”地拍了肩膀一把:“丢了魂啦?还不赶快走!”

    说罢拉起宋君鸿就继续往前奔跑。

    宋君鸿被拽着往前奔走了好几步,再回步去张望那小轿时,却发现已经走的越发的远了。无奈的叹了口气,暗道若真是史珍回来了,便应该一时半会儿跑不了。反正史府的大门自己也认识,总还是可以有很多机会再去登门拜访的。

    终于在柳丛楠等友人的再三催促下,重新又踏上了去朱熹栖身驿站的奔走之中。

    到了驿站旁,几人整了整衣着,刚想进门,方邵却突然顿足叫了起来:“哎呀,不好!”

    “怎么了?”几人吓了一跳。

    “咱们来的匆忙,连名刺都没有准备。”方邵苦着脸说道。

    “嗨,事到如今,管他呢。”宋君鸿上前几步,对门口的驿卒说道:“有劳大哥给帮着通报一声,就说岳麓后进学子刘羽、柳丛楠、方邵、宋君鸿四人按约来给朱熹大人送字画来啦。”

    朱熹倒也没架子,听到驿卒传报后便立即把四人请了进来。

    刚才在路上四人还跑的心急火燎的,可一旦到了朱熹的屋里,四个人交上字画后,便立刻局促的坐在那里,手心沁汗的抓着衣衫前摆,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怎么,听闻岳麓书院的‘曲涧六子’是混世魔王,怎么这时全变成默不做声的泥菩萨了?”朱熹笑了起来。

    管他呢,反正朱熹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说就说,大不了丢个丑罢了。豁出去了!宋君鸿咬牙站了起来:“先、先生,学生有话要说。”

    “哦?”看到站起来的是宋君鸿,朱熹心中暗道:记得鲁如惠对此子曾很是推崇啊,越发有了兴趣,道:“说来听听?”



………【第十一节 金甲牙旗归故乡(十一)】………

    宋君鸿先暗自做了几下深呼吸,一边平复下心中的紧张与激动情绪,一边脑子里却在迅的思索着前世对宋代理学和朱熹相关的一些内容。

    朱熹看他似是在在沉思,便也不去催他。

    约莫着过了一盏茶时间,宋君鸿终于又继续开口,还是有点紧张地问道:“学生胸中有些疑问,或者纷杂,也有些不成熟,但于胸中块垒多年,望先生解惑。”

    朱熹点了点头并不答话,只是用目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宋君鸿在前世素来喜欢传统文化,儒家经典和相关的学术著作也都拜读过一些,各类名家学者的解说都记得一点,此刻再无顾忌,他把能记得的一一梳理出来,当着朱熹的面挑了一些重点的问题开始提问。

    说来也奇怪,他一开始面对朱熹时简直紧张的要死,但话匣子一打开,倒是很快就镇定了起来。也不理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在神坛上有多么崇高的学术地位,只管梳理着心中的疑问侃侃而谈。反正后世存有那么多关于理学和朱熹的争论,很多问题在一千年来也没有争出个定论,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互相争吵不休。此时难得能跟真人当面请教,宋君鸿一定要牢牢地把握住眼前的这个机会。此时他想说的内容实在太多,既有后世对理学和朱熹著作的一些理解分析,也有后世学者对理学中一些问题尚未解开的疑惑,更有理学在后世的展演化趋势阐述,甚至连理学与后世著名的心学中的一些差异和联系也拿出来做了讨论。

    宋君鸿说的这些内容,可以说无一不是此后近一千年来对理学知识的重要分析和讨论中的精要之处。朱熹一听便两眼放光,宋君鸿每提一个问题,他便拧眉思索半天才谨慎地做出回来;宋君鸿每和他讨论一个理论,他便拿笔记录下来,有点问题或观点他一时也不能完全说明或理解,更是约定好将来一定在想明白后写信和宋君鸿再纷说清楚。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的热烈,旁边的刘羽、柳丛楠和方邵三人却是对眼前这场景已经呆若木鸡。宋君鸿提出的这些个问题和说法中有很多都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考虑或听闻过的,乍一听很奇怪,再一想就又觉得有道理,再往深里想又一时无法完全吃透,只好张大了口望着两人完全插不上嘴。

    朱熹却越讨论越是兴奋,把着宋君鸿的手臂几乎都不想让他走了。

    原来,朱熹刚刚新任荆湖南路安抚使这一职位并没多久,却准备再一次推行他关于即核实田亩,随地纳税的“经界”法,虽然这项方法因触及部分大土豪和宗室的利益而在福建漳州开展时受到阻挠,但他依然深信这是一项利于国、便于民的良政,所以便打算在湖南任上再次试行。并为此连上了好几份奏折给中书省。

    没过多久,中书省便给了回复,中书门下平章事赵汝愚还下寄文召他进临安行在进行奏对。朱熹很激动,认为如果能说服朝庭的话,那对于在大宋各地推行他的“经界”法无疑将大有帮助,于是乎幸冲冲的就来了。

    可等他进了临安城,才现事情远不是他想像的这么回事。

    不错,赵汝愚素有贤名,与自己一样同崇理学,可以说是难得的志同道合者。这“经界”法的好处,老练的赵汝愚一眼就看了出来,但“经界”法的难处,他也看的很深很重。此法一出,就是相当于从天下的大土豪的粮仓中抠出一部分来补帖庄户农民,各地主田豪们不反对才怪哩。而各大宋官员们中有七成以上都是多少有些田地的人,宗室皇亲更是各各广置田产。这部分势力,是任谁轻易也动不了,或干脆不想动、不敢动的。

    他作宰相的,不得不权衡各方势力,做出争取和妥协。

    所以,赵汝愚对于朱熹的这项政策的支持仅能是:不表态、不文,但默许朱熹在荆湖南路做试验。

    侥幸做成了,固然是大好事,中书省下一步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之慢慢推行到其他各路各州县;

    便万一做不成,中书省和赵汝愚也没法站出来邦朱熹撑腰,到时朱熹就算是不被降罪,至少也要左迁、罢职。

    左迁就左迁,罢职就罢职,朱熹也赌上了气。他就不信了,那么多科甲官员跟着自己学理学,天天讲什么“存天理,灭人欲。”可为什么一到了涉及个人利益时,就开始“枉顾天理、只饱人欲”了?

    “经界”法的好处,人人看在眼里,人人却不愿推行,那还跟自己学什么圣贤大道?

    别人害怕,朱熹却不在乎,大不了再次辞官回书院种田讲学去!

    不过仅朱熹不解的是:你既然无法明确表态支持我,干嘛还大老远的把我召进临安城来面谈奏对?

    经过一交谈,朱熹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尽管朝中并没有形成什么实质上的对垒,但赵汝愚和韩侂胄之间的权力斗争开始显现,尤其是在宋金战争结束后,对外的压力消失,对内的争斗便被慢慢转到了前台,这种分裂变得越来越明显了。

    对于,皇帝赵措一直是视而不见,很明显是在玩“分而治之”的平横之术。

    这便是帝王心术,你不斗,我还要挑拨你内斗呢。要两人势均力敌,便都要依赖皇帝的信任。

    相反,如果大臣们抱成一团,铁板一块,皇帝便往往要开始叫苦了。

    所以,在皇帝赵措的默许和煽风点火下,赵汝愚和韩侂胄之间的斗争开始慢慢的出现了。

    韩侂胄的势力在军中,而赵汝愚的势力以文官集团为主。韩侂胄与皇后出身的高家慢慢联盟在了一起,赵汝愚就不得不进一步加强自身的实力才能出之抗衡。他虽是出身宗室,但大宋朝宗室严禁无旨参政,所以宗室前无人能出来大朝政上帮他说什么话,赵汝愚便唯有进一步加强自己在文官集团中的威望。

    反正不管你是军中也便,外戚也罢,大宋朝说倒底是说士大夫共天下的。只要控制好了文官集团,就谁也不用怕!

    而文官集团中最富有威望的,无疑便是朱熹了。

    所以赵汝愚便把朱熹召进临安行在中进行交底和拉拢:其实能默许朱熹在荆湖南路开始进行“经界”法的实验,他就已经是顶着莫大的压力了。

    朱熹有点为难,一方面他不想过深地参与朝中的这引动权力争斗,而另一方面,他又不便拒绝好友赵汝愚的请援,只好准备早点离开临安回任了事。

    在走前,朱熹是书生本色,便就想着要到临安城的一些书坊画市上去看看。必竟以临安的文化之繁盛,是其他各地都比不了的。说不定能淘买到什么好的物什,也算没有白来京城一趟。

    而礼部素为为文官把持,是文官集团的传统势力范围,所以赵汝愚便让礼部侍郎柳侯陪着朱熹去集市上逛一逛,没想到会遇上宋君鸿四人在沿街卖字画,引出今晚这一段求学故事来。

    不管事情是多么的七扭八拐,阴差阳错,但今晚宋君鸿提出的问题无一不都是很有见地,有点问题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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