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银行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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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伤--银行崩溃-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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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一个人或两个人也不奇怪吧。因为是发生在纽约的,所以是不熟悉日本名字的当地人听错成其他名字了呢,还是无法正确发音呢,不管如何,反正弄错名字是常有的事。芹泽硬是说给自己听。

  不料突然跟旁边妇女的目光相遇,芹泽暂且合上了报纸,顺势也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一定是自己看错了。现在净担心明石的事,因此将很久没看的日文看错了。芹泽慢慢睁开眼睛,再一次战战兢兢地打开报纸,将那则消息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

  这是一则很短的消息。即使他留意每一个字句,将内容一一反复确认,反复阅读也只是相当有限的几行字,没什么看头。

  不过,死去的男人就叫明石哲彦这个名字,跟自己一样是三十八岁,而且被派往康和银行纽约分行任职,已经工作了四年。跳楼的那家饭店的名称,和明石在名片背面所写的一致。位于中间地带的这家饭店的一部分,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外部装修工程,这也听明石本人说过。还听说隔着走廊的那面房间,每堵墙面都被大面积地揭下了。

  “那样的状态竟能住客,还是纽约呢。电梯会中途停下来,这不过是开了个头,早晨,正用香波洗头的时候,淋浴会突然停止喷水,真够戗啊。”

  这么发牢骚的明石,就从他住宿的这家饭店跳楼了。

  忽然觉得机舱内狭小的空间很憋闷,好像现在不马上从这儿出去就会窒息而死似的。被绑在窄小的坐椅上,觉得仿佛在接受拷问。再告知朋友的死讯,没有比这更冷酷的方法了。

  芹泽看了看头顶上的行李柜,那上面塞着芹泽平时随身携带的公文皮包,在它内侧的小袋里,装着那天早晨送到酒店房间里的明石的传真。那是明石发给芹泽的。

  就在这一霎那间,芹泽的头脑忽地一下恍然大悟。

  “‘’,对了,请求你的援助。那是求助的意思。明石,你当时是说要向我求救吗……”

  觉得后脑勺被什么狠揍了一下。

  “是我这笨蛋把这句话忽视了吗?传真,还有电话。你两次向我求救,我却一直粗心大意未作理会……”

  这个求救的缩略语,最初还是初中的时候芹泽想出来的。此外还想出了几个很荒唐的缩略语,是要在各种觉得好玩的场合用的。那只是两人之间才使用的暗号,其中大多数差不多马上就忘光了,到最后还使用的就只剩下这一句。明石被老师点名要求回答什么问题时,就会慌里慌张地在笔记本上撕下一角,偷偷地在那张不起眼的三角形纸片上写下来,交给芹泽。有时也免不了在考试的时候这么做。

  如果明石穷于应答,就肯定会向芹泽求助。小小的被揉成一团的纸片上,总是只写着“”,但明石究竟被什么问题困住了,芹泽也必定总是心中有数。

  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那时候走路还总不让明石走在自己前头。当时明石长得瘦瘦的,女孩儿似的端正的脸上,戴了副大得不成比例的黑边眼镜,为什么就想着非得保护他不可呢。传来字条的还必定总是明石。瞒着老师小声地教他,在递过来的皱巴巴的纸片上,用蝇头小字密密麻麻地写下答案,塞进明石那绕到背后的手心里,这又肯定是芹泽的差使。

  忽然觉得耳朵里似乎听到男人的声音。是梦中听过的那个声音。那天早晨,呼唤他名字的,就是明石吗?芹泽想要再回忆一下那天早晨的事。还有,四天前在中间地带不期而遇时明石的脸,他说的话、声音和表情,都要拼命地一一想出来。

  然而,越是心焦就越急躁,什么都回想不起来。只记得自高中的时候起他便长得相当胖,体形颇有威严,眼镜也换成金边的了。可明石长什么模样却似乎想不出来。不过有一点是明确的,面对面的时候,明石总是不停地笑着。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成功者常有的,那种有点傲慢的笑脸。

  与明石的邂逅,是在中间地带的爱尔兰酒吧。是下班后在出差地纽约分行同事的邀请下,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就走了进去的小店。

  明石好像也才刚到达那家酒吧,跟康和银行纽约分行的日本人部下在一块儿。明石似乎有些腼腆,说是应酬回来再进来喝一杯。二十年时间从来没见过一回的两个人,突然在纽约的酒吧里撞见了,这想来也是不可思议的巧合。那若是东京的酒吧,芹泽恐怕会匆匆离开吧。

  最初完全没想到是明石,只觉得在酒吧深处的桌旁,有个特别对眼的日本人,哪能想到是明石呢。一会儿,那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芹泽,从坐位上站起来。

  “裕弥,不是裕弥吗?”

  那男人径直朝芹泽走了过来。

  “是我呀,我。哲彦哪,明石哲彦。”

  刚一听到这声音,包围着两人的气氛转瞬间就回到了二十年前。

  “哲彦?真的是你吗?怎么会在这儿?”

  芹泽不记得随后都说了些什么了。

  “裕弥几乎还是过去的老样子啊。穿上学生装也照样能蒙混过关,没变。从你走进店里的那一刻起我就想啦,没准儿就是你呢。”

  明石伸出了手,芹泽瞬间迟疑了一下后,便用双手握紧了它。明石的手出乎意外地暖和。为什么这一点现在还留在记忆里?一会儿功夫四个人便聚在一起,一边交换名片一边互致问候。后来,两个同伴先回去了,他们俩又留在酒吧里继续喝。

  “裕弥真的没什么变化呀。你到现在还是当年的老样子,永远年轻哪。”明石又这么说了一遍,晃眼似地眯起眼睛看着芹泽。高中毕业以来芹泽一直避免与他见面,但他似乎毫不介意这种事,芹泽心里的疙瘩,对明石来说肯定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裕弥也终于戴上眼镜啦。从前眼睛特好,还总是吹嘘这一点呢,可……”

  “拉倒吧。”

  眼睛什么的真的到现在还一点都没变糟,却特意戴着副眼镜,大概像个傻瓜吧。想那么有说有笑的,可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芹泽没考上明石考上的一桥大学,第二年又考了一次,而且仍考砸了,这明石都不知道吧。

  结束十几岁的生活,这在人的一生中还只能算是早期,在这段时间内自己可以炫耀的极限,眼前的这个明石有生以来大概一次都没体验过。

  到后来,加了苏打水的纯麦芽威士忌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都不记得了,这也可以说是芹泽心情愉快的最好证据。两个人主要的话题,始终都集中在一起度过的初中时代或到高二年时的趣事。

  明石很饶舌,差不多净是他自个儿在说话,看到芹泽笑了后,就像要确认似地自己也笑了。明石连一些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令芹泽惊讶的是,有太多明石说到的事情自己甚至都完全忘记了。这就可以证明,明石经常想起那些事,而且像要重温似地老跟别人提起过。那是谁呢?芹泽当然也知道,就是那个庆子。

  跟明石他们相反,芹泽生来就是为了忘却过去。在拒绝回忆的过程当中,往事逐渐淡忘,如今也就从记忆中完全抹去了。然而,跟明石聊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开始感觉到,消磨的这段时间是如何快活、充实的了,芹泽颇感错愕。

  将近十一点,两人才走出酒吧,同乘一部的士,首先到了芹泽住的酒店,只有芹泽在门口下车,明石则回自己住的供长期外派人员包租的饭店去了。车上的明石叫住下了出租车的芹泽,以谙于世故的老练姿势伸出了手,一副自信满满的笑容,芹泽这次也毫不迟疑地双手握住。

  于是,这就成了与明石的永诀。

  明石跳楼,是在给芹泽的酒店发来那份传真的当天夜里。芹泽深夜回到酒店,立刻想要在房间给他打电话时,就已经是在跳楼之后了。

  “最初见面聊天时,为什么不说,哲彦?是因为我这个人没有让你尽管实话实说的气度吗?所以那天早晨才发传真向我求救,是这样吗哲彦?”假如可能,就想回到四天前的那个时刻,使尽浑身气力摇着明石那比从前胖得多的肩膀这么问道。不可能这样的话,那好歹也请原谅我虽然坐在被迫选择死亡的明石面前,却连这种心境都体察不出来的迟钝的神经吧,好吗?

  距今二十年前,以高考发榜日为界,芹泽与明石的关系完全改变了。不,更准确说的话,大约还早一年,再过没多久就将升上高三年的春假模拟考试中,明石取得了惊人的成绩,从那时候开始,两人的关系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将芹泽过去一贯占上风的成绩远远地甩在后面,突然一跃而位居年段前茅,所以谁都会在背后议论纷纷的。

  当时发生了什么,芹泽迄今也不明白。而且从那天开始,明石在教室里不再向芹泽求助了。“”这个缩略语在两个人之间也已经不再使用。

  芹泽深深地体会到,确实是从那天开始,自己的人生总是不按自己的意愿发展。

  明石很快便考上跟芹泽同一志愿的大学。促使明石也一起报考芹泽从初中时候起就拼命当作目标的一桥大学的,还不如说是芹泽本人。为什么会那么天真地深信不疑,不该明石考上,自己落榜呢?

  将一桥大学作为目标是有原因的。因为这是芹泽那位在市中心开了家会计师事务所,获得注册会计师资格的父亲毕业的大学,其前身也就是外曾祖父毕业的东京商科大学。家人们谁都认为,正如相差五岁的哥哥轻松地考上那样,芹泽本人选择并考上同一所大学是理所当然的。

  知道只有自己落榜的那一天以后,芹泽便不跟明石来往了。抱着似乎想痛哭一场的心情办完了补习学校的入学手续后回来,芹泽没有心思立刻返家,晃晃悠悠地就被吸引着走进了眼镜商店。视力并没怎么减退。店员的脸色很怪异,他满不在乎地买了个没有度数的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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