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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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虎-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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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怒中的猪獾暂时还不知道疼痛,它打了个滚,昂头张嘴再咬过来。豹子凌空剪起,这是猫科动物的独有本领,它落在猪獾背上。待它再弹开,猪獾身上几处血肉模糊了,淋漓的鲜血从额头上流下,甚至糊住了猪獾的眼睛。   
  猪獾终于感到疼了,也知道遇上了比自己更暴烈的对手,何况,与狼群的纠缠已经耗费了它大部分体力。懂得森林法则的猪獾不再恋战了,它爬起身,拖着尾巴就逃掉了。   
  金钱豹以胜利的姿态蹲在那里,坦坦的,它两只耳朵机警地转动不停,检索四周是否还隐藏有更凶悍的对手。            此时,天已蒙蒙亮,森林格外寂静,大型猎食动物的打斗已把所有的小生灵吓得不敢出声。豹子走到属于自己的战利品身旁,它低头嗅了嗅,又舔了两下,然后一口叼起后颈,将几十斤重的野猪拖走了。   
  他们四个几乎都从树上下不来了,野生世界惊心动魄的连环打斗,看得他们不但傻了眼,还几乎心肌梗塞。龚吉真蜷缩成了一只公鸡,全身肌肉都发酸,仿佛跟豹子那一架是他打的。   
  “没见着老大,见着老二了,哎呀呀,”他夸张地呻吟着,“我咳嗽一下,连尾巴骨都发酸,我怎么给累成这样了呢?”   
  “龚,你的眼睛有问题了吧?什么老大老二?”斯蒂文对龚吉不依不饶,“那么明显的斑点,你一直还说不像豹子!”   
  “你还等着我呢?记这个倒记得真清楚!”   
  “为什么不记得?我问了你三遍,你都说是老虎。”   
  “我夜盲,行了吧?我瞎!还不行么?”龚吉理屈了,说话底气都不足了。   
  “你就不该这样,”嘉尔抱怨他道,“其他问题可以开玩笑,学术问题一定要实事求是。你这不是弄巧成拙吗,让他以为我们中国人爱撒谎!”   
  “我不就是想多拖他两天吗,万一明后天就能找到老虎了呢。再说,我一不代表官方,二不代表学术机构,我不就是我嘛,一个穷照相的……”        
  十五        
  十天艰苦又充满趣味的考察要结束了,他们的足迹已经越过百山祖区域,把凤阳山保护区也查了个大半。对野生华南虎一无所获,连根像样的毛也没有,最后现眼的是头华南豹。   
  林教授最为遗憾,他清楚,山外多少期待者将再次失望,这很可能是最后一回了,中国人灭绝了与自己共生共存几十万年的老虎。   
  是的,今天人们有了忏悔之意,当人们意识到老虎灭绝意味着生态环境的崩溃,也意味着离人类灭绝不远时,已经太晚了。   
  中国虎是一个骄傲的失败者,宁选择消亡,也不与人共处。中国虎当真绝迹了吗?还是剩有一个幽灵,在它昔日的栖息地徘徊!   
  “现在看来,这个保护区的王位是属于豹子的,”斯蒂文边走边分析说,“一只老虎至少需要70平方公里的森林,还必须生存有200只梅花鹿、300只羚羊和150只野猪,百山祖不具备这样的条件。相比之下,豹子的体积小,食量也小,比老虎容易生存。”   
  “那我那张照片从哪里来的?自己画上去的!”龚吉不服气道。   
  “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能回答。”   
  龚吉火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百山祖自然保护区没有野生虎存在,你的野生虎照片是怎么拍摄的,我弄不懂。”   
  “那是你脑子有问题,或者就是睁眼瞎……”   
  “小伙子,不要火气太旺,解决不了问题。”林教授提醒龚吉。   
  斯蒂文轻蔑地:“科学不是文学,靠想象力就能出成果。”   
  林教授也开口了,他慢条斯理地说:“小龚不要着急,急也没用,我找华南虎已经找了近二十年了,不知失望了多少次,如果急的话,早急死了。回去和有关方面共同开个会,总结和研究一下,如果真的需要,我们自己可以再组队进来,只要华南虎存在,它总会出现。”   
  他们情绪不高地继续朝山下走,昨天在山林中穿行了一天,晚上又在树上呆了一夜,汗水、露水、雾水,以及树胶等各种植物的分泌液弄了满身,难受死人啦,几个人都恨不得扒层皮下来。   
  他们顺路迈进山谷,因山形奇特,这一带被称为锅冒尖。几条溪流汇集过来,组成瓯江的源头,山势夹出一道河湾,巨石横卧拦截,水流被缓冲,没有任何杂质的水沉静下来,清澈到泛出幽幽的深蓝。如果你凝目注视,你会感觉这片水成了一块固体。   
  假如力气够使,你能将清净的潭水整块搬出来,摞到一边。   
  “不行,不行,我坚持不了啦,”龚吉叫道,“我要洗个澡,我胳膊腿都粘到一块,分不开了。”   
  林教授警告说:“这山泉水很凉,小心抽筋!”   
  “这水最深才不过肩膀,抽筋也淹不死。”龚吉说着就要脱衣服,“我豁出去了,宁愿抽一次筋,也比脏着舒服。”   
  “我也洗一洗脚,洗一下脸吧。”林教授倒是也忍不住了。   
  嘉尔打量一下河边的地形,决定到巨石的另一侧去洗。她说道:“那我到那边去洗了。”        
  十六        
  巨石的另一侧,这里水面较宽一些,溪流从岩石顶上漫下来,形成一个落差两米的瀑布和一团白色的水雾。   
  她蹚水到瀑布下,让水帘淋浴般从头上浇下来,或许是太享受了,或许是那些乳白色的内衣裤湿水后也完全透明了,贴在身上还难受,她干脆全部脱掉,并打开了头发,让瀑布的浪花,漫游着身上的每一处。   
  背衬雾蒙蒙的大山和深色的森林,她的皮肤显示出熟桃子的透亮和淡红,身上流水般的曲线和瀑布融为一体,时光在瞬间倒流,似乎是回到了伊甸园。   
  她对面的山林中,一个小亮片反射着太阳光。   
  那是监视着他们的摄像机镜头,持机器的人显然把焦点转到了嘉尔身上,无论他们先前是什么目的,这都算意外收获。但闭着眼淋浴的嘉尔,并没有注意到阴险的反光镜头。   
  这边,龚吉洗不下去了,想着那个腿长长、腰细细、皮肤白白的女孩子就隔着一块石头洗澡,他心里痒痒得不行。   
  他匆匆爬上岸,套上衣裤,抓起相机就朝石头后面跑去。   
  “小龚,你别乱来……”林教授想喊住他。   
  龚吉回身,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冲他们“嘘”了一声。   
  林教授眯眼一乐,不再干预。   
  龚吉迂回到一片芦苇后面,从中悄悄穿插,他不想在按快门前惊动嘉尔,万一挨骂还没拍上,那样就不合算了。   
  一只锦鸡在树上发出一连串的鸣叫,这是森林里常有的警戒声,大多数动物都能品出其含意,可惜人还不够聪明,或者说是太高高在上了,压根解读不出动物传递的信息。   
  高度的兴奋控制着龚吉,肾上腺旺盛的分泌也让他忘乎所以,以至于在芦苇里弓腰穿行时,碰上半只獐子的后腿,还嫌它碍事地踢往一边。那会儿脑子真是进水了,不去想獐子腿咋会丢在这里。   
  獐子腿刚踢开,紧跟着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右侧呼地扑面而来,差点没呛得他咳嗽。   
  啥家伙?他一惊,还没转过这根筋!他把相机换到左手,右手顺便伸过去一拨带血的芦苇丛,这些植物很密,他什么也没看到,只听到“呜”的一声,像是雷声从地面响起,震得芦苇那高粱似的脑袋乱摇晃。   
  你说龚吉这小子该死不该死,他还是没有醒悟过来,色迷心窍的他朝右又拨了一把芦苇,而这一把进去深了,直接触到一个毛茸又粗糙的东西,感觉扎手。那东西又“呜”了一声,一甩头,站了起来。   
  龚吉直觉得手被数十根钢针划了一下,他缩回手,看到的是一座金黄的小山立了起来。   
  正对他的,是一个大花脸盆般的虎头,你说多大就有多大!几只绿头金背的大苍蝇盘旋着,那老虎圆瞪栗子般的眸子,直视着他,把血腥气直喷在他脸上,银针刷子一样的胡须前短后长,上面还粘有他手背上的血迹。   
  龚吉魂没了,这一瞬间,肾上腺素消耗了一半。   
  他想喊,却喊不出声,只感觉心咯噔一下卡在肋骨上,再也不跳了,还感觉得脑血栓了,血压少说有三四百。   
  他的照相机掉了,掉了也罢,砸了都应该!   
  那只老虎跟雕像似的,纹丝不动地看着他,白额下的三角吊睛透着威严。龚吉突然想起林教授的告诫,不能和老虎对视,会被它判为挑衅。   
  他低眉藏眼,谦卑地看着老虎的前胸,只有如此近的距离,只有在完全没有保护的状况下,人才会真切体察老虎的雄壮。   
  老虎蹲着比你站着都高,那前肢粗壮得不成圆形,明摆是一个立方,强烈的虎臊味几乎凝成移动的城墙,平推着龚吉倒退。   
  老虎后腰一弓,站起了身,龚吉瞬间凉了。   
  老虎一纵身,迈出了芦苇,庞大的身躯使草丛倒伏一片,却没有任何声响。它旋转过来的尾巴犹如武术中的扫堂腿,把龚吉扫翻在草丛里。他感觉是被谁狠狠打了一棍子。其实,那时候,就是一根柳条也能打倒他。            龚吉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更没来得及庆幸,就听到河中的嘉尔短促地惊叫一声,他意识到,老虎下河冲嘉尔去了。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弹簧般跳起来,直奔向自己放猎抢的地方。   
  嘉尔的叫声也惊动了斯蒂文和林教授,当他们奔过来时,正看到龚吉朝溪流举起猎枪。林教授敏捷得像个武术散打队员,一把按住了猎枪。斯蒂文往河里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碧水里,一头斑斓猛虎游向崔嘉尔,冲击出巨大的水纹,把潭水一劈两半。赤裸的嘉尔呆立在瀑布下,两手交叉,本能地捂着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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