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片 :让我们歌唱八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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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碎片 :让我们歌唱八十年代!-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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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名后的周星弛拍了《喜剧之王》,讲述一个龙套演员的艺术生涯,他很庄重地对别人说:“请不要叫我跑龙套的,其实——我是一个演员。如果一定要叫的话,请不要在前面加个‘死’字。”
  第一次产生“龙套”这种感触,是看《第一滴血》时。一群民兵将兰博围在了坑道里,其中一人劝兰博投降,就是他,头戴迷彩钢盔身披防雨斗篷,由童自荣配音,一声色厉内荏的“强(念jiang)——兰博!”,就让人忍不住要笑。
  这个民兵好像是个小卖部的老板,农忙的时候还惦记着收麦子,让他们这样的业余选手来对付游击专家兰博,演员是龙套,角色也注定是龙套。看到这里,俺不禁想,做什么事情,一定要做得很专业很职业啊,要不,就只有做龙套的份儿了。
  且慢,就是这个龙套,奋起一记榴弹炮,将兰博赶进了老鼠洞里。看他们兴冲冲地站在坑道的废墟前合影留念,看他们乐孜孜地回家种田,而另一边,发动了一场战争并所向披靡的强·兰博却哭得稀里哗啦的。
  龙套也有龙套的尊严和快乐啊。
  说说俺最尊敬的一个龙套。
  《美国往事》(5),在这部不朽的生命史诗中,有一个司机,他为黑社会老大“面条”开车。
  “面条”请他打小就深爱的女孩黛博拉度过了一个豪华的夜晚,第二天,她就要离开这个肮脏血腥的街区,去好莱坞寻找梦想。随着夜深及离别的临近,诗意逐渐演化成兽行,在车上,“面条”绝望地强奸了这个喜欢他却注定不属于他的女人。强奸正在进行时,车突然停下,司机下车,猛地拉开后排车门,站在门口。
  “面条”狼狈地下车。司机递给黛博拉一件衣服,遮盖她裸露的身体,然后站在“面条”身边,不发一言。
  过了一会儿,“面条”终于对他说:“你送她回家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厚叠钞票,数出两张递向他。
  这位司机,冷冷地看了一眼“面条”的脸,扭身上车,开车走人。那两张钱,他连看都没看。整个过程中,他的胳膊、肩和脖子耸成一个骄傲的弧度,让俺五体投地。
  “面条”颓然地站在那里,黑社会老大的不可一世被身后的蓝天和稻田重重淹没。
  注:
  (1)Cinema Paradiso,又译《星光伴我心》,意大利导演朱赛佩·托纳多雷的代表作。
  (2)摘自严锋《好音》一文。
  (3)摘自程灵素《纯真年代的结语》一文。
  (4)Scary Movie;其原来的片名叫“Scream if you know what I did last Halloween”,是用一些电影片名拼凑而成。
  (5)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意大利导演塞尔乔·莱昂内的代表作。


  关于买碟的记忆碎片

  VCD情结

  对于六十年代出生、八十年代上大学的这一代人,有一种说法叫“六八式”。那么,我们就顺延一下,将下一拨年轻人称为“七九式”。
  在“七九式”的回忆文章中,他们的青春多献给了九十年代遍地开花的录象厅,而“六八式”看电影,多是在影院。录象带的效果当然比不过胶片,但影院里的青春并不值得庆幸,因为当时的片目实在是太过贫乏,于是内部影展的套票成为最抢手的货色,一部节奏缓慢
  、气氛沉闷的《金色池塘》就能让一干热血青年惊为天人。
  最近看到一份材料,说由于治疗爱滋病的“鸡尾酒疗法”的药太过昂贵,许多第三世界国家的病人只能坐以待毙,于是,巴西政府置知识产权保护于不顾,决定不顾一切地仿制这些药给穷人用。你说,谁更道德呢》?所以,当那些在影院里看不到的电影开始以录象带的方式在中国大地上传播时,我认为其积极意义是很大的:电影不经某些人的筛选就还原给了大众,而不再是某些专业人士的文化特权。
  从这一点上说,“七九式”要比“六八式”幸运,因为他们在最爱看电影的年龄,有那么多电影可供他们选择。而此时的“六八式”,尽管他们已经开始挣钱,家里有了录象机,不用像年轻人那样去挤录象厅,但他们的热情已经不再高昂,经常看着看着就犯困,或有了比电影更吸引他们的东西,看到半截就走人。
  录象带没领几年风骚,一种中间有孔、名叫“VCD”的圆型塑料薄片,借助号称“超强纠错”的影碟机,开始进入我们的生活。又过了没几年,一种与VCD长相差不多的亮闪闪的塑料圆片开始取而代之,被称为“DVD”。他们与另一种体型格外庞大但同样中间带孔的名叫“LD”的塑料圆片片,统称为“影碟”。
  不知不觉间,我们的观影生活进入了影碟时代。
  关于影碟,我特看不上VCD,因为第一次看它,是所谓的枪版(1),画面是斜的,且画质宛如法国艺术片;音响中夹杂着影院观众的笑声与惊呼,宛如情景喜剧。好好一部片子,你也看不出好来,后来用DVD补课,才知道那是一部杰作。
  与VCD相伴的是市场很小的LD。LD的效果不亚于如今的DVD,且没有DVD技术方面的刻意锐化,画面之柔和饱满,让人很是熨贴。我曾经在夹杂着汗味儿与脚臭的录象厅里将《终结者》续集痛看N遍(N≥6),但等看到LD版,对其音画质量目瞪口呆之余,又怒看M遍(M≥N)。
  即使是品相不错的VCD,我也觉得跟LD没法比,所以宁缺毋滥地一直没在这方面投入太多资金,甚至别人白给我看甚至白送给我,我也不稀罕。不过现在回忆起来,VCD们的字幕真的是讲究(当然LD也是同样),像《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中葬礼上念的那首诗,相信如今的DVD是很难有这样考究的翻译了:
  停掉时钟,拔掉电话,
  勿让狗儿见骨而吠。
  别弹钢琴,将鼓系起,
  抬出棺材,让人悼念。
  让天上的飞机也发出哀鸣,
  在苍空中留下讯息—他走了。
  给白鸽颈间系上丧纱,
  给交通警察换上黑手套,
  他是我的北、南、东、西,
  是我的工作日,我的星期天,
  我的中午,我的午夜,
  我的话语,我的歌,
  我总以为爱能不朽,
  但我错了。
  如今星辰已不需要,
  让它们熄灭了吧,
  收起月亮,拆除太阳,
  漏尽海洋,拔光树林,
  因为世间美好不再(2)。
  VCD横行的时代,我看的是LD。LD纯靠走私,没有盗版,每张六百元左右,买是买不起的,好在有影碟店出租,办个会员卡即可。曾经有这么两年,俺每天背着一个大包(好能装下有一尺见方的光盘),骑自行车穿梭于城市的几家影碟店,用不同的会员卡借到各家收藏的好片子,回家看,再转录到录象带上。有的新片子格外走俏,就需要登记排队。我经常正上着班的时候,接到一个传呼(那会儿还买不起大哥大),说《勇敢的心》正好有人还回来,那座城市的马路上便迅速多了一个骑车狂奔的身影,汗滴车下路,粒粒皆幸福。
  《纯真年代》的译名是《心外幽情》,LD的封面也是男女主人公的激情相拥场面,与片子蕴藉内敛的主题大相径庭,所以一直就不知道那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纯真年代》,尽管它已经静静地躺在不显眼的架子上蒙受灰尘。某一天夜里闲得蛋疼,我顺手打开了一张《文汇报》,“笔会”里有篇潘向黎的稿子,我一看才知道《心外幽情》就是《纯真年代》。惜乎当时影碟店已经关门,就一夜无眠。早晨伴随着初升的朝阳,在小店开门前就已经巴巴地等在那里,然后编织个理由上午不去上班,静静地坐在电视机前,看着马丁·史科西斯的玫瑰如昙花般怒放(3)。
  关于LD,我听说的最让人受不了的消息是,《南方都市报》的总编辑程益中有近千张收藏。我产生的一个罪恶的念头是,先到广州住一段时间,跟他混熟,把他的碟都借到我手里,再去反贪局告他个巨额财产来历不明,让这小子蹲监狱,那堆碟就全归我了。
  我买的第一张DVD是梅尔·吉布森与茱丽娅·罗伯茨的《阴谋论》,定价198元。尽管当时家里还没有DVD机,但在影碟店看了一下,我就断定它将是以后视听产品的主流,所以买了一张做为收藏。
  半年后,我有了自己的DVD机,这是周围一群人中第一个拥有DVD机的,大伙都纷纷聚拢到我家来看,啧啧称奇,这时他们还并没有为自己买的那堆VCD感到懊悔。
  我早先买的成批量DVD是一百元三张,间或有走私来的台湾正版,百元每张;后来出了玻璃盒的,改四十元每张了,照买不误。也曾在香港买过正版,约二百元每张。我买的是一些不太常见的影片,指望回京后图个稀罕向人炫耀。
  开始确能得到别人的艳羡,但我马上就悲哀地发现,有两张影碟在我的影碟机上读到后半截就磕磕绊绊的。气闷之余,我想,哼,这四分之三也不是别人能看到的。半年过后,那两部片子出了盗版,花了不到原版十分之一的钱买了回去,结果发现,比正版读得还顺畅。我只好不怒反笑,作为盗版史上的标本予以收藏。
  香港也有盗版,约百元每张。我最了不起的是在香港的几家店里凑出了几乎一整套希区柯克。那几家店相隔并不近,香港的路又是出入之迂也,但热爱是困难的天敌,我终于凑出了二十多张。有个朋友主编一本《为希区柯克尖叫》的书,来北京住在我家,看到过这些黑色封面的老胖子,不知道他是否产生过我对程益中产生的念头。
  但是,他看到我那些碟后,神情突然变得比平时平静。我马上得出四个结论:一,这小子城府真深;二,他确定无疑地嫉妒了;三,不能再随便接受他为我提供的吃喝,并避免让他站在俺身后;四,他离开我家的时候,如果俺还没有被他毒死或砸昏过去,就一定要偷偷检查一下他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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