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之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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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之传奇- 第1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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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生欢爱如明月,半夕团圆半夕缺。悲喜无端翻旧曲,忍将明月填新阙。楚地衣冠葬白骨,夷宫荒草埋池榭。唯有清辉似旧时,引人幽思尽遥夜。古今一轮明月下,多少儿女挥泪别。”
    “芷兰娇弱难养,花期极短,可是开的时候,你看它可有多美……生命的短暂与美好,大抵如此罢,也就分外地让人懂得去珍惜……”
    那个月夜,曾听他说过的一字一句,此时都如潮水般地涌上了心头。
    唯有清辉似旧时,引人幽思尽遥夜。
    这弯明月的清辉,曾经照耀过千万年来的浮生,见证过多少欢爱。当初的秋水姬与林致远、后来的香炉与和尚、还有今日的我们——敖莹和林宁。我们都曾看过这一弯明月,引发心中无限的幽思与爱恋。
    在问天殿外那熟悉的长廊之间,我不由得停下脚步。一尺高的陶盆一字排开,依旧伫立在两边廊下。然而,那些曾经在静夜里悄然开放的芷兰,如今花期已过,徒留下光秃秃的浅绿叶片。
    芷兰凋谢了,这四十年才开一次的奇葩,在那短暂的六天之中,见证了林宁同样短暂而眩目的生命。
    白光一闪,陵诃出现在我的面前,脸上还明显地带有泪痕。他看见我时,也没有太多的讶然,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大司命在里面……你……”
    林宁!
    我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双足不由得提了起来,风一样地向前奔去,只到最后双膝一软,扑倒在他的床前.
    烛光如豆,在夜风中轻轻跳动,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得清室内竹榻木椅,四壁萧然。我从来没有进入过林宁的卧室,也没想到堂堂的大司命所居之处,竟是这般的简陋质朴;原木窗台上置有一只土陶瓶,瓶内数丛草兰,月色下越是显得叶绿修长,繁茂悦人。
    烛光拖着长长的暗影,斜斜地投射到床榻之上。林宁侧身而卧,覆着暗蓝印花单子,身体上似乎都有热气蒸腾而起。他闻声睁眼,一见是我,眸中不由得闪过一抹惊喜之色,失声道:“你……你……他们……你”
    我一把捧起他的手,但觉千言万语,都化作心中滚滚洪流,冲击得心口痛如将裂。
    他们……他们怎么找得到我?我又怎么会来?你要问的,是这两句话么?因为他们爱你,我也爱你。只要是爱你,又有什么会做不到呢?
    他终于对我笑了一笑,那笑容极其虚弱,极其空茫。仿佛穿越时空万载而来,淡淡的掠影里,是无法释怀的深情.
    “水儿,你来了。”
    有熟悉的话音,轻轻响起在我的耳边。
    水儿……水儿!他在叫我水儿!
    我茫然地望向他,而他只是望着我微笑。
    嗡地一声,仿佛我的灵魂被一蓬陡然飞起的大火燃尽!一片空白,轻飘飘的
    东西,是最后一抹绝望的青烟。
    我软倒在他的身上,手指紧紧地、徒劳地撕扯着他的衣裳,摇动着他的身子,嘶声叫道:“你……你……”一口气堵在腔子里,虽是在大声嚎哭,却流不下一滴泪来。
    他什么都知道,这个该死的杀千刀的男人,哪怕是过了那么多轮回,可是他仍然记得如此清晰。他并不是天仙,是不是因为有着悲天悯人的情怀(奇*书*网^。^整*理*提*供),才使得他在轮回中灵性始终未曾泯灭?
    一双温暖的大手,迟疑的、然而缓缓地扶住了我的肩膀,同时一方淡青色的帕子递了过来,帕角上是绣金的野菊。
    泪眼中我转过头来,只见三郎静静地站在身后,面庞上满是哀伤与痛惜,飞金云袖微微颤动,仿佛他此时不定的内心。旁边青绿衫子的女子不动颜色,默然伫立,正是严素秋。远处,阿紫低垂螓首,手指翻绞不定,竟不敢看我一眼。
    我将头挨在林宁的被褥之上,一动也不动,唯有眼泪悄悄滑过面颊,擦着他的床棂,落入了脚下的泥地之上。清晰地听到他低声叹息一声,喃喃道:“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
    林宁伸臂揽住我,终于再也没有了丝毫的顾忌。熟悉的青草气息袅袅升起,淡淡地绕住了我,他两道平静而眷恋的眸光,始终未曾离开我的身上:“水儿……佛……佛陀不是说了么?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破,
    所以,每一世遇见你,我都不敢说……做和尚的时候不敢说……做大司命的时候仍然不敢说……我好怕……我怕我一说出来,一切都破灭了……”
    他的嘴边,浮起一抹自嘲的苦笑,但眼中仍然是那种让我心碎的眷恋神情,只听他低低道:“我可没想到……便是不说,终究也要破灭……古今……一轮明月下,多少儿女挥泪别……”
    月光烛影之下,他的脸色已渐渐苍白。
    不!不会破灭的,既然我找到了你,我怎么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当初是因为我不在你的身边,致使你遭到云中君的毒手,可是现在我在,倾五湖四海之力,我也一定要留住你的性命!
    他紧握住我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大司命是不能娶妻的,仙凡殊绝……龙女……龙女也不能嫁给凡人。所以,十七……请你答应我,答应我,纵我身死,你也一定要……你要嫁给少君……你一定要过得好……不然……”他强提最后一丝力气,坚定地说了下去:“不然,我便自堕饿鬼之道,永不投胎转世……”
    三郎闻言,身子剧震,难以置信地望向他的面庞!
    我反臂紧紧抱住林宁,哭得说不出话来。
    林宁,呵,林宁。他自然是了解我的,无论是前世的秋水姬,还是今世的十七……自然也只有他才明白,在那绝色美貌、温柔动人的表面下,隐藏着怎样决绝刚烈的一颗心脏。
    三千年前,曾令天地颠覆、日月无色,曾令沧海干枯、洪水满涧,都不过是那烈性的女子伤痛与他的离别。究竟是为了心爱人的离去,还是在抗拒以万物为刍狗的苍天?
    可是他终于做到了万事不萦于怀,他只知道,不能再让我背负前生的情孽,要给我一个平静安宁的今生。所以,他竟不惜用自己的魂灵和性命,要挟我将这一切,包括他彻底遗忘。
    夜风穿窗入室,只吹得桌上烛光明灭不定。
    他们是不会了解他的。三郎,或许还有那许多的神仙。他们与他,是不一样的人。林宁经历过那样的惨痛和不公,可是他,从来不曾怨恨。为什么这样一个普通的凡人,虽没有翻江倒海的神通,却被人尊称为大司命,深谙天地运行的规律?
    只因为他的心灵是那样的清澈和平静,反而能更加看清我们这些神仙无法看清的东西。他或许,是真正的大司命。
    天界的神仙高高在上,一切的兴亡生死,在他们看来不过是造化轮转的必然。而这在天界中微如芥尘的大司命,却是九嶷百姓真正的福音。我突然间愤懑难当,一种从未有过的豪情,陡然在胸臆之间迸发出来!我腾然站起,大声道:“是谁说大司命不能娶妻?是谁说龙女不能嫁给凡人?我就偏偏要大司命娶妻,龙女嫁给凡人,木头哥哥,勿论前世,就让今世的东海龙女,嫁给九嶷的大司命吧!”
    严素秋微微一笑,满脸释然,转头向三郎道:“不错,果然还是有几分秋水姬的傲气。”三郎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神情复杂,又是钦敬,又是失落,黯然低下头去.
    噗!烛火在夜风中闪了两闪,终于完全熄灭!那忧伤的月光清辉,瞬间泻满整室。
    我身着素白衣衫,木然立于殿中。这是当初父王种植荷花,纪念那个凡人姑娘小荷的地方。那一年,年少的我曾与黄英悄然遁入,第一次觑见那英武无双的神龙内心深处、最为隐秘的一段情感,也第一次感受到命运无常的忧伤。父王逝后,湖水的结界因为没有法力的支撑,自然消散,那一池华美而巨大的荷花,也被海水冲得无影无踪。
    我曾想过,平定四海之后,要以我东海龙神的法力,在这里再现当初的荷花胜境。但转念一想:父王魂入凡尘,自然会与小荷再次相遇。他们执手相守,白头到老,平生夙愿至此足矣,又何必再生生弄出这一池荷花?故此我只叫人把宫殿稍事修缮,我在思考重大决策之时,往往将此地聊作静坐之所。
    此时,正殿中央,置有一只精美的紫玉长棺。透过透明的水晶棺盖,可以看见那个我熟悉的男子,静静地卧于棺中一团柔和的紫色之中。
    他双目微闭,唇角略展,仿佛犹带有一缕淡淡笑容。那样安详宁静的神态,若是常人得见,定然以为他还在静静地沉睡。然而谁人得知呵,谁人得知?数千年来,数世轮回,我们多少次的辗转相遇,竟然都是如此,相见相知,却不能相认相识。有多少次,我们虽是近在咫尺,却无吝于关山万重,天人相隔。
    一如此时。
    为何每一世,都是肠断心碎,一如此时?
    我的眼泪早已流干,流到最后,便是连鲜血也再难流出来。就算是平定四海又能如何,统一水系又能如何?我还是失去了他,我的林致远,我的林宁,木头哥哥啊,九嶷的大司命。
    三郎素秋,妩青阿紫,还有敖寒敖真表哥他们,以及无数的贵侯旧识,都不约而同地赶了过来,对我致以沉重的问候。可是我不需要任何人问候与安慰,我只愿如当初的素秋一般,作那个绍兴府外,金色菊海里起舞的女子,我要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跑啊跑,一直跑回那个轻松安然的过去。
    我缓步回到自己寝殿,摒退诸人,打开一只金匣。
    匣中是一套齐全的凤冠霞衣,大堆的金红织物,大把的珠宝簪珥。我面无表情地拣出,面对菱镜,一件件穿戴起来。
    凌波殿的琉璃菱镜,衬出了我大红织金的莲瓣绣履,履面上镶着的明珠与七色的碎玉,排出美好的折枝花图。往上看,是长长飘拂的红色绡纱,腰间垂下金绣香囊,边沿都缀有缕缕金丝的流苏。
    这是宫中绣娘,为我与三郎的大婚所预备。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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