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十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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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十日谈-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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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帮我朋友拿杯子。我注意到我那位英俊少年这时正用赞许的目光瞧着我。要的正是这种效果。我走过去把电唱机打开,然后转过身,随音乐扭了起来。
  这回他靠在椅子上好更仔细地看我。他以鉴赏的目光打量着我的身段儿。我觉得我已经迷住了他。
  长话短说,总之我把他勾上手了,姑娘们。他把我带回他的住处,开始了一段妙不可言的爱情。他先让我把自己的衣服都扔了,给我换了一套行头,然后就带我去了黑海。之后我就跟他出国了。我成了他的随身翻译,尽管我压根儿就不懂英语或其它外语。可他逼我学外语,为此我至死都对他感激不尽,因为我现在飞的是国际航班。
  要是我想自己挣点体己钱,最不济我也能找个持不同政见者,有时还能拉到外国官员。
  跟他的那3年里,我见到了你们做梦都想不到的生活,也去了好多你们根本看不见的地方。
  我期满以后——他只要20岁以下的女孩——他没像那帮畜生那样把我一脚踢开,而是把我安置到民航当了空姐儿。这就是我的初恋。
  听完阿尔宾娜讲的故事,有人惊得合不拢嘴,有人笑得喘不过气。“谢谢你,阿尔宾娜,是你让我们大家开窍儿了。
  现在我们总算明白了什么是新潮青年的爱情。阿尔宾娜,真有你的。“
  只有“浪荡女”吉娜站在阿尔宾娜一边。“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女孩走这条路也许是因为家庭所迫,或有什么难言之苦,咱们并不了解。从劳改营出来后,我被发配去垦荒,我在那儿算是亲眼见到了那些女孩子的遭遇。她们都是纯洁的小姑娘,有的还是共青团员,到那里去劳动……”下面该轮到佳丽娜讲了。她身材瘦小,头发浅黄,看起来就像个小姑娘。
  她老是捧着本书看,现在听了大家的故事后变得活跃起来,还不时地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
  故事之七
  不同政见者的妻子佳丽娜讲的是她这位“简·爱”式的人物在一次给朋友帮忙的机会中,在苏联政治劳改营里找到了幸福——当然,她自己并不是那里的囚犯。
  你们肯定听说过持不同政见者。我丈夫就是其中一个。他也是我的第一个恋人。
  大家能看出来,我长得不漂亮,不是那种让男人着魔的女人。我很瘦,戴副眼镜,很不起眼……我到了20岁还没被男人吻过呢,我自己也不大想这方面的事。我酷爱戏剧和诗歌,那时是国家艺术学院建筑分院的学生。当然我有朋友,还不少呢。其中一位是很要好的中学同学,叫柳德米拉。上了大学后虽不常见,可一见面就聊个没完,甚至能聊个通宵。
  我们的友谊在中学时代就开始了,因为我们都喜爱诗歌。
  那时大家都迷上了叶塞宁的诗,后来又迷上了一阵阿萨多夫,而我们俩已经在啃茨维塔耶娃和曼杰利什塔姆的作品。此外,不知什么原因我俩都读吉卜林的作品,还把其中最喜欢的一首小诗谱了曲子一起唱:我从没见过美洲虎,也没见过犰狳——在它的甲胄里伸曲,我大概不会看到,除非我去里约热内卢才会见到这些奇兽——滚落吧——滚落到里约热内卢——真的滚落到里约热内卢。
  啊,我真想滚落到里约热内卢
  趁我还不老的时候。
  上了大学后的一天,我去看望柳德米拉。
  她正在包包裹,还一边兴高采烈地唱着我们编的歌,不过歌词却有所改动:我从没见过英雄们大胆发表意见,直到他们被关进监牢,我大概不会看到,除非我去古拉格才会见到这些英豪——滚落——滚落到古拉格——真的滚落到古拉格。
  啊,我真想滚落到古拉格


  趁我还不老的时候。
  在我接着讲下去之前,咱们先约法三章:我讲的这一切你们就当没听见,以后在任何场合都不要提起。尽管我不会透露太多,也不用真实姓名,但还是提醒你们几句为好。这些话尤其是说给你听的,瓦伦蒂娜。不管怎么说,我并没掌握任何国家机密,所以作为党的干部,你的良心不必不安。大家都同意吧?那我就接着讲。
  我便开始怀疑我的好朋友是不是跟持不同政见者有什么联系。有时从她那里能听到一些报纸上见不到的消息;有时对那些人人都在谈论却没有人明白的书籍,她能做出解释。她总是很公开地亮出自己的观点。
  有一天我去找她,发现她泪流满面地坐在那里,桌子上摆满了不易搞到的紧俏食品:熏肠,速溶咖啡,贴着外国商标的罐头食品,还有一罐鱼子酱。
  “老天,你这是怎么啦,柳德米拉,”我问她,“对着一桌子好吃的你还哭?这太不合情理了。”
  柳德米拉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说:“佳尔卡,真是老天有眼,派你来助我。听我告诉你。你知道那次班机事件吧?”
  “知道,你给我讲过。”
  “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探望一个小伙子,他因为那次事件被判得不轻。”
  “到哪儿探望?”
  “哪儿?弗拉基米尔的中央政治犯监狱。我的身份是他的未婚妻。他没有亲人,也没有结婚。我一直在申请和他结婚,可还没批下来。现在他又被送到劳改营。到了探监的日子了,可我脱不开身。我母亲病得很厉害——昨天刚住院,准备动手术呢。没人能替我去看他,他们也不会放别人进去的,因为他的档案里只注明我一个人。你我长得很像——你可以冒充我去看他。”
  开始我真吃了一惊。我非常害怕,这很自然:到政治犯集中营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可看到柳德米拉哭得如此伤心,为他感到如此难过,我便有些动心了。她拿出他的信来给我看,每封信里都是对她的感激之辞,都洋溢着热情;这一切都深深地打动了我,使我的同情之心油然而生。我想象着他在那里焦急地盼着、等着,却空等一唱—柳德米拉和我长得确实很相似——小时候人们都说我们是姐妹俩。况且这个想法多么富有浪漫色彩。于是我决定去一趟。
  柳德米拉高兴地使劲亲我,差点把我吃了。她又告诉我应该怎么做,路怎么走,找谁,怎么说等等——还有一些不便在此透露的细节。
  在去那个被上帝所遗忘的莫德维亚的路上,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十二月党人的妻子。大包小包的食品几乎把胳膊压断,至于交通——只好赶上什么就坐什么。一切都是那么陌生。没有柳德米拉在身旁,恐惧渐渐占了上风。
  到了集中营后我愈加害怕:简直就像描写德国法西斯的电影中的镜头。瓦伦蒂娜,请你不要发表议论好不好。集中营就是集中营,不论大门口是挂着五星还是……d字,对于里面的人来说都同样恐怖。也请你不要忘记那个地方曾经关押过多少你们的党员同志。不,这不是从索尔仁尼琴的作品里看到的,虽然我读过他的书。这是我们的赫鲁晓夫从上面向人民大众公布的消息。好了,我们讲的是初恋,不谈那些。
  他们让我填了几张表,然后领着抖得半死的我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会见室。屋内有一张很长的桌子,桌子的两边放着椅子。他们让我坐下等着。屋里就剩我一个人时,我抖成了一团。一会儿,要是我的“未婚夫”被带进来后,我该怎样做呢?我知道他的名字,也见过他被捕前的照片,大概能够认出他来。可我该怎么跟他打招呼,才会使他立刻明白我是替柳德米拉来看望他的呢?要是他说:“她不是我的未婚妻,我不认识她”可怎么办呀?也许他们带进来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那可怎么办呢?这屋里也可能同时安排了其他人见面,我要是认错了人,把别人的兄弟或丈夫当成了我的未婚夫,那又怎么办呢?除此之外,我该怎样跟他打招呼呢?
  是简单地问候,还是过去吻吻他?这些问题搅得我头昏脑涨,出了一身冷汗。心里嘀咕着:我肯定会露出马脚来,然后也被送进去,因为用了柳德米拉的证件,最后连她也得被抓进来,至少得关她十年。这时,我看见卫兵带进来一名身穿囚服的高个儿小伙子,我立即冲了过去,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喊道:“斯拉瓦,亲爱的。亲爱的。”又吻起他来。同时还小声告诉他:“我是替柳德米拉来看你的……”他也拥抱了我一下,看了看我,眨一眨眼。之后他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开始亲我——我几乎快晕过去了。他一边亲我,一边低声说:“告诉柳德米拉,盖克在医院里病得很重。他需要动手术,可他们只给他吃止痛片。我们为他的性命而担忧。
  因此我们迫切需要声援活动。“
  卫兵把我们分开,让我们中间隔着桌子坐下,然后他也坐在旁边听我们谈话。可是我们有什么可谈的呢?有好几次我们互相询问健康情况。然后沉默了一、两分钟。我忽然想起来,应该把我的实际生活情况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好,我父亲已经在托斯可夫买下一幢名符其实的消夏别墅,附近有湖,还有个跳水板。我们全家下个月就去度假。突然他来了精神,用更加友善的声音问道:“是科波亚威湖还是运河?”
  “就是跳水板后面的半岛。”
  “我祖母曾在那里住过,你们是有意选中那个地方呢,还是巧合?”
  “是巧合。我们的一切都是巧合。噢,你别生气……”“我怎么会生气呢,我非常高兴。你比上次来时更漂亮了。”
  虽然柳德米拉和我长得很像,可她比我有趣得多,而且会打扮自己。跟她相比,我就像个十足的女学究……所以我感到局促不安,可斯拉瓦用那种目光盯着我,一直看到我的心。
  以前从来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我。而且从他的眼睛里就能看出他是个心地纯洁、而又异常深刻的人。我刚才的不安消失得无影无踪……请你别这样,瓦伦蒂娜。你讲你的模范家庭时我可没打断你。难道你还没注意到我只字不提政治?我们只不过在谈论爱情,没别的。其他人还想听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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