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与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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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与尘缘- 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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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唯!”溟儿突然从天而降,落在晓唯肩膀,“你为何在此淋雨?!”它的羽毛全湿,在晓唯怀中活脱脱一只落水旱鸭子。

“哈哈…”晓唯不禁笑出声来,“溟儿,原来你才是我的温柔男配啊…”

溟儿浑身湿漉漉地直往晓唯怀里拱,似乎想用晓唯的衣服蹭干自己的羽毛。

“好了,别蹭了!来,进屋去我给你擦干。”搂着溟儿,晓唯的心又充实起来:一朝认定,永世不弃,溟儿,你果然是我最可爱的灵物……

兰亭坊,绛月房中。

“你说沐晓唯失踪了是什么意思?”子泉眉宇凝结,眼中寒光阵阵。

面对子泉隐忍的怒意,千迟不自觉的后背一凉,“回主上,昨日属下跟随沐姑娘回到沐然居一切正常。然而直到次日掌灯时分,也未见她踏出房门半步。属下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入内察看时,已经人去屋空。所有衣物用品皆已不见。”

子泉揉着有些抽痛的太阳穴,思索着,晓唯的武功远不如千迟,即使离开也定逃不过他的视线,除非……

“翾羽何在?”

“据依婳回报,上官护法已于昨日下午回转净虚洞天,并未离开。”

这么说,也不可能是上官翾羽对她暗中相助了…这两日来,子泉脑海中不断出现晓唯离开时倔强的背影和染血的脚腕,挥之不去,驱之不散。

“主上,马上就是净虚洞天四年一次选招新弟子的时候了,您是否…”

“交给依婳去办,你只需全力搜寻沐晓唯的下落即可。”

“是。”

子泉清澈双眸中染尽阴霾,沐晓唯,即使翻遍长安城我定要找出你……

61

番外之相遇,在千年之前 。。。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唐】李商隐《无题二首?其二》

公元704年,这是盛唐王朝前期一段混乱的局面。

女皇武则天晚年,男宠二张插足朝政,陷害宰相魏元忠,使得武则天回归李唐、传位太子的形势逆转,政治局势复杂化,大唐朝的气氛空前紧张起来。

或许正是因为大局的晦暗不明,上官家发生的另一件本应哗然天下的事情反而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上官家八岁的儿子上官翾羽,在与父母出门远游时遭遇抢匪,然后奇迹般的死而复生,其后周身奇寒,再稍微阴冷的夜晚,近者必伤,连上官夫人都无法幸免。为了保护只有三岁大的小儿子,上官夫人只有狠心将上官翾羽赶出上官家主宅,在后院深处另辟一地,变相得把他禁闭于此。

冷冷清清的后院中,八岁的上官翾羽正在思考要不要翻墙出去玩。他已经被关在这里三个月了,每日除了送饭打扫的下人,根本无人靠近。从小就喜欢待在人多地方的上官翾羽,独自一人待上三个月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不过上官翾羽却并不怨恨自己的母亲,他隐约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母亲才不得不惩罚他的。所以犹豫再三,上官翾羽还是放弃了溜出去的念头,决定乖乖地表现,等母亲气过了,放他出去。

叹了口气,上官翾羽跳上了高高的枝头晒太阳。

自从远游归来,他就发现自己突然会了武功,而且还不是一般般地厉害。这种高过房顶的大树,他轻轻一跃就能跳上去;随意一掌就能击碎坚实的檀木桌椅。但与这种能力相伴的,他时不时总会觉得冷;夜半时分,偶尔还会有漂浮的白影在他身边悠荡。

再次叹了口气,上官翾羽无聊至极,不禁想起了三岁的弟弟,那个从小就喜欢流着鼻涕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跟屁虫。三个月没有见到那圆嘟嘟的小脸,说实话,上官翾羽还有些想念。

在树梢上挑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上官翾羽晒着午后的阳光渐渐睡去。

最近以来,他总是做着相同的梦。梦中是一个仙境似的地方,温暖而弥漫着沁人的芳香。在一棵挂满红色石头的树下,总是有个女孩带着清亮的笑容对他说着什么,每当上官翾羽想看清她的容颜时,就会有一层雾气散开来,浓浓地让他遍寻不到出路,然后,从梦境中醒来,他就会有一种仿佛忘记了什么重要之人的感觉。

这次仍不例外,上官翾羽睁开眼时,月亮早已高挂天空,对着星星微笑。

隐隐有哭声传来,上官翾羽跃下树梢前往查看。

“檀儿?!你怎么在这里哭,是谁欺负你了?”过膝的草丛中,上官翾羽吃惊地看到三岁的上官檀缩成一团低低抽泣着。

“哥哥!”上官檀一眼见到自家哥哥,一下就扑了过去。

“到底怎么了?”上官翾羽抱住上官檀回到自己的院子。

“他们说哥哥是地府回来的鬼魅,被娘亲关起来了,谁都不能靠近,”在哥哥身上蹭着眼泪,上官檀睁着圆圆的眼睛可怜兮兮地问:“哥哥,什么是地府回来的鬼魅?我以后都不能跟你玩了吗?”

“别听人乱说,哥哥只不过是惹娘亲生气所以才被关起来了,等过段时间娘亲气消了,我再表现好些,就没事了…”

上官翾羽见上官檀酝酿着眼泪似乎又要哭,急忙带着他跃上树梢,“檀儿,你不哭的话我就让你在树上玩。”

上官檀新奇于拔高了许多的视野,暂时忘记了掉泪。

“哥哥,我想听故事。”上官檀突发其想地说。

“我不会讲故事,想听的话改天让娘亲给你讲。”

“不!我就要听故事!”上官檀嘴巴一撇,作式要哭。

“好好好…”上官翾羽无奈地绞尽脑汁开始编故事,从以前娘亲讲给他的一直到最近夜夜出现在他梦中的,全部说了个边。然而上官檀仍是眼巴巴地望着自家哥哥,想要继续听下去。

正在上官翾羽说无可说地时候,忽然看到有一排火光出现在院前,“檀儿,估计是娘亲带人来找你了,你乖乖听话不许哭!”说完抱着上官檀跳下枝头。

果然,上官翾羽一落地就看到自己娘亲站在院中。

上官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鼓起万分勇气地走到上官翾羽面前。

“娘…”上官翾羽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上官夫人一把抱过上官檀,然后转身就要走。

“不要!我不走,我要和哥哥一起!”上官檀在上官夫人怀中奋力地挣扎着,上官夫人一个没抓稳,眼看就要把上官檀摔在地上。

上官翾羽急忙上前接住上官檀,另一手扶住自己娘亲。

“别碰我!”上官夫人眼中闪着分明的畏惧,甩开了上官翾羽的手,任凭上官檀又哭又闹,决绝地抱起他走了出去,没有回头看上官翾羽一眼。

举着火把灯笼的人群尾随着上官夫人离去,只有上官翾羽一人愣愣地站在黑暗中的院子里,眼中闪着受伤的泪光,“娘亲,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自此之后,上官翾羽偷偷地出入过上官府好几次,渐渐地明白了所有人都在怕他什么;也明白了有生之年,娘亲都不会再靠近他,在失眠的夜晚温柔地抱着他,给他讲故事哄他入眠……

日子像黄河泥沙般慢慢淤积,悲伤抬高一点一点将上官翾羽淹没。

一晃四年过去了,上官翾羽的武功内力越来越强,周身的寒气却也相应地愈发浓烈。渐渐地,他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

四年中,他每夜都会梦到那个白色衣裙的女孩对他轻言浅笑,也唯有在梦中,他才能吸取到一丝丝的温暖。

上官翾羽曾以为这梦是预兆,预兆着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梦中那个女孩会降临他的人生,带他走出这无边的寒冷。

这一年,上官翾羽十二岁。

确有一人从天而降,只不过降临的不是梦中女孩,而是拉他入梦靥的无常。

那夜月色清寒,一如既往地笼罩在冰冷的院落。

“终于找到你了…”一位和上官翾羽年纪相仿的锦衣少年伴着月光而来,带着一脸的邪魅。

“你是谁?”

“我叫做薛子泉,你听过三镜预言吗?”

“听过。”

“我便是镜水之镜的所有者;而你,则是玄者之镜所选定之人…”

“我不明白。”

“就是说,你和我要一起等待,等待另一个人的出现…”自称薛子泉的锦衣少年走到他面前说道。

“然后呢?”上官翾羽自是知道三镜预言中,一共有持镜者三人。

“然后我们一起,送自己上死路……”薛子泉一脸的轻松,仿佛只是说着“我们一起去郊游踏青”之类的邀约。

“我拒绝。”上官翾羽冷冷地看着他,觉得此人只是来找他寻开心而已。

“别忙着拒绝,”薛子泉似乎预见到了上官翾羽的反应,笑着拿出一枚玄铁指环说道:“这枚玄铁指环是我师父司马承祯集天地之气打造而出的神物,我知你自四年前死而复生后,体质极阴寒,这枚指环可以镇压住你的冷寒之气,让你能够如常人般走进人群……”

上官翾羽心中为之动摇,人终有一死,接下这玄铁或许他还能在死前再与家人一享天伦,“你,如何知道我就是玄者之镜者?”

“玄者重生,”薛子泉说着抛给上官翾羽一个玉盒,“而且只有三镜之人方能开启此盒…”

上官翾羽闻言吸了口气,轻轻地去打开盒盖。

玉盒应手而开,其中有两面镜子,一为玄色,一为檀木。他轻易拿起玄色古镜后,又试着拿起那檀木镜,但却无法将其移动分毫。

“你看,现在不就确定了吗?”薛子泉轻笑着说:“玄者之镜者上官翾羽,如何?为了大唐的明日,与我一起等那第三个人出现,然后共赴黄泉…”

“你很想死?”上官翾羽问薛子泉。

“也没有很想,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生存下去的理由…”

上官翾羽收下玄者之镜,将玉盒扔回给薛子泉,“……好,我接受。

薛子泉映着月色轻笑,拉起上官翾羽的手,为他戴上那玄铁指环,“上官翾羽,从现在开始,你就算是我净虚洞天的人了。”

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周身的寒气收敛减弱,上官翾羽脸上神色开始回温。

夜风吹散了月光,两个少年就这样为自己定下了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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