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八怪传奇(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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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传奇(下卷)-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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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板桥的身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孟潍扬噙着眼泪小心翼翼地用棉花蘸着盐水洗脱破衣烂衫与肉肤的粘结……板桥昏迷中痛苦地呻吟着,不自觉地抽搐着。

  邝倩娘看的心里打颤颤,不敢再往下看,低吟了一声捂住了双眼;姜有财眼眶里转动着泪花花,没有血色的上下唇“得得得”地直打哆嗦。

  孟潍扬洗到板桥的小腿处,见到白花花的腿骨露了出来,不忍心下手了。当他颤着手蘸洗上去,一带劲扯下粘牢的破布条后,板桥疼痛地惨叫了一声:“啊”板桥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瞬时就滚落了下来。

  姜有财忍受不了心理上的冲击,痛苦不堪地叫了一声离开了铁栅栏,跺着碎步跑到地铺那儿,心绪紊乱地击打着地铺,嘴里“嗨,嗨嗨……”地不知呜哝些什么,激动与沉痛的情感无法遏止地发泄着。

  板桥轻轻“哼”了一声,冥冥之中意识到了生的世界,缓缓地睁开了迷蒙的眼……

  孟潍扬凑近他的耳畔轻声柔气地说:“板桥……是我,你的老朋友孟潍扬……”

  板桥朦胧中看到了人影,气若游丝:“阿……孟……”

  “阿孟在这儿……”孟潍扬哽咽着嗓子说,泪水潸然而下,“没事,没事了……”

  一听说板桥醒来了,姜有财蹭一下从地铺上弹了起来,奔向栅栏处,失态地喊道:“郑官人,郑官人!”

  邝倩娘还有其它的人都跟着又惊又喜地喊了起来。

  “你们轻一点。”孟潍扬怪道,转又对板桥道,“江风酒楼的姜老板。还有摇梅院的倩娘他们……”

  板桥有气无力地说着什么,孟潍扬把耳朵凑近他的嘴巴辨听着,明白以后对姜有财说:“他说,真是对不住你,还有其他的朋友,因为和他的交往,带累了大伙……”

  左右牢狱号子里的囚犯们激动不已地大叫了起来:“板桥师傅,你为我们两肋插刀……我们跟你交朋友,死了也心甘……”“……郑官人,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们的好朋友!……”

  姜有财声泪俱下:“郑官人,要不是为了我们,你哪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我们带累了你……”

  “吵,吵什么!”典史嚷嚷着陪同师爷章元杰一同走进狱房来。所有关切板桥的囚犯悻悻地各自散了去。

  老实巴交的老狱差连忙趋身向前禀报:“老爷,郑官人他人醒了!”

  “知道了。”章元杰接着朝门外招了下手,立在门口的狱吏点了下头,高翔和马氏兄弟提拎着酒菜带着小罗聘走进来。

  吴子坤街头杖责郑板桥,显然是要把板桥往死里整的。迫于街上老百姓的横眉竖眼,他吴子坤不敢当天就把事闹大。不过人家手里抓到了你郑板桥领头抗税的把柄,他胆壮啊,往下再要用什么毒招整治你就不敢说了。高翔急得失了神,金农这些老哥们都远游在外,只他一个人,怎么办?匆匆地从小巷里跑来,情急中他擂开了玲珑山馆紧闭的大门。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马家兄弟不知在哪中了风寒,双双躺在病床上,一听说板桥让吴子坤投到牢里去了,兄弟俩的病跑掉了一多半。

  “知府轻易不敢碰板桥,准定是有什么由头。”马曰倌说。

  高翔说:“具体的我不是十分的清楚。我听板桥说,摇梅院的鸨儿邝倩娘想减税,把一个叫香奴的伎儿送去专门侍候吴子坤的大公子,正巧让他撞到了。回来以后,一连串的怪事就来了,衙门抓了好多税户,板桥一急,上街拦轿告状,这下惹大祸了……”

  马氏兄弟不敢懈怠,连忙起床,带着病跑到吴子坤的府上去了。寒暄则过,落座。马曰璐机灵地打趣道:“知府大人,我们兄弟今日匆匆拜见,没带见面礼,你看……”

  吴子坤佯作大度地:“两位大财神还给我来这份客套。”继而换了面孔神秘地问道:“是为郑板桥来的?”

  吴子坤一语中的,马氏兄弟也不惊奇,只是点了点头。马曰倌道:“大人也知道我们和板桥他们之间的关系,话就不要多说了吧?……”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吴子坤一面说着一面琢磨着如何打发这两位不能随便得罪的兄弟俩。“既然你们看得起我吴子坤,子坤也实不相瞒,郑板桥的案子麻烦大了……”

  “为什么?”马曰倌急急地问道。

  “我若治他一个领头抗税的罪名,那就得……”吴子坤虚张声势地说,“照大清律令,那就得发配边疆。”

  马氏兄弟不明究里,不作声了。

  吴子坤阴阴地笑了:“两位要救郑板桥,只有一个办法……”

  “请知府大人明示。”马曰璐说。

  “你们都是我商场上的好友,要不我是不会让这个步的。这么着,看在你马家兄弟的面子上,我吴子坤让一招……”吴子坤卖了一个关子。“让他撤了状纸,给我吴子坤赔礼道歉,发誓不再跟我做对头。否则……”

  “否则怎么着?”

  “你们都是聪明人,还用我多说吗?抗税这一条的文章我太好做了呀。”

  听了马曰倌的叙说,躺在地铺上的板桥有气无力地笑了下,说:“两位仁兄的好意,板桥心领了,让我撤回状纸,还让我……哼,亏他吴子坤想得出来。”

  摆了一张小方桌,上面的酒菜丝毫没动。马氏兄弟尴尬地坐在那里。

  马曰璐轻轻地劝解道:“鸡蛋别和石头撞,更何况人家现在用一顶领头抗税的帽子压着你呢?……”

  “别听他吓唬,兜了他的底,见不得人的东西就多了。”板桥激动地咳了起来,大伙劝他别再说了,他摆了摆手,“不是我领头抗税,是他,是他吴子坤拿老百姓的血汗不当回事。你去查查,他哪年不巧立名目多收税款?朝廷让他这么做的?大清律法有这一条吗?他把自己看得太聪明……”

  吴子坤确实是个聪明人,这一辈子他游刃自如就没吃过亏,当街杖责郑板桥他也是在以为万无一失的意念下下板子的,把郑板桥投到牢里以后,他后悔了。事情好起不好了,郑板桥敢与他当街作对,不会一点道理没有,自己有多少把柄捏在他手里尚不得而知。糊涂糊涂啊,聪明一世,怎么就一时糊涂了呢,别的刺儿头都可以惹,独独这个郑板桥不能惹,多少聪明人落到他手里被逼入窘境乃至于永世不得了翻身。想到这里,吴子坤不寒而栗。情急之中,一个恶念升腾出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到道台那里告他一状,只要钟文奎关口一松,不杀他郑板桥用板子打也要将他送到西天去。

  师爷章元杰按照吴子坤的授意写好了奏事,吴子坤看过认同道:“对,对,就是这样。让总督大人报皇上,我看他郑板桥还能狂到哪去!”说完收起折子交给章元杰。

  “大人,总督大人与扬州的画师过往甚密,小的以为这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妥当些。”章元杰小心谨慎地进言道。

  “师爷此言差矣。”吴子坤打了个哈哈说道,“我就不信他有这个胆量为了那点私情,与朝廷的税法一争高低。他钟文奎当年就是因为这几个画师差点丢了性命,有其一还有其二吗?”

  章元杰没话可说,但他实在不忍心郑板桥就此一跟头栽了起不来,竭力想挽回局面:“大人,马家兄弟还在号子里劝说郑板桥呢,万一说通了呢?是不是缓一缓?”

  “你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吴子坤狡黠地笑说:“我们和郑板桥他们交道了这么多年,他是什么个性你还不清楚?”

  “说的也是。不过……”章元杰看到吴子坤审视的目光,陡然打住了话头。

  吴子坤阴阴地笑了:“说啊,你怎么不往下说了?看师爷的意思,你的心还搁在他郑板桥的身上?……”

  “不敢不敢,苍天有眼,小的是怕,是怕老爷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才,才这么说的。”章元杰指天赌誓,他的鼻尖上沁出了汗珠珠。

  “师爷的好心我领了。”老辣的吴子坤没把章元杰的那点心计放在眼里,饶过则已。随口吩咐道:“你到库房领两万两银子出来,我明天就到江宁去打点。”

  “是,小的这就去办。”章元杰释然,领意去了。

  2

  空气中飘过来一阵潮湿的泥腥味,三两只飞的很低的燕子恐慌地从人们的头顶掠过钻进了巷子深处。似乎一切都是一瞬间发生的,街道上、巷子里沉寂的有些怕人。很远很远的地方响起了一阵隐约的雷声,乌云尚未布开,多子街这边起了一阵子怪风,先是门帘子摇摇晃晃,没等人们看清楚怎么回事,当街支起的遮阳布已经朝天忽上忽下地翻滚了起来,急急窜行的风头一会儿从东街直闯西街而去,一会儿自南巷横扫北道而奔,狂风过处,折枝碎叶、大人小儿的衣物、花花绿绿的纸张废旧……打着旋儿漫天飞舞,满世界一个混沌。等店铺伙计挨了熊醒过神儿去收拾店铺的门板窗栏,那风鼓起衣裤,睁不开眼,呼不上气,进三步退两步,遭罪呢。

  一声长两声短的惊雷掠过之后,黑黑的天劈开了一般,街道上陡然白晃晃的,耀人的眼。有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挨着它疼你一个愣神,凉你一个哆嗦。一眨眼功夫,南边忽忽悠悠荡过来黑压压一片雨帘,遮住了天盖住了地,屋檐上,树梢上坠下来万千条瀑布,不消半个时辰,街道上积满了水,汇成了河。一个小贩担着担子没命地踏过“小河”往城门楼跑去。

  远远看去,城门楼的门洞里,挤满了躲雨的人群。远游归来的金农、李禅、李方膺、黄慎、汪士慎浑身淋得透湿,挤在躲雨的人群中。

  李禅、李方膺前后辞官各自回了兴化和南通,闲来无恙,李禅跑到南通与李方膺叙旧,发现他声称供奉老母是假,实则龟缩在家中无所事事,方知他也是有意远离官场是非,感慨有之,两人越发投机。看了李方膺日益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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