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八怪传奇(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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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传奇(下卷)-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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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李方膺一瘸一瘸地出现在大门口时,全县的百姓呼喊声地动山摇。

  板桥、金农、李禅与陆娟在人群中呼喊着李方膺。陆娟的高声频越过喧闹的呼喊声,让李方膺的目光投向了他们这边。

  见到这帮冒死相救的亲人和友人,还有这些与他血脉相通、休戚与共的山东父老,李方膺双手报拳,泪水长流……

  审案之前,乾隆在养心殿事先召见了王士俊。王士俊进殿跪曰:“臣王士俊叩见皇上。”

  乾隆不吭声。

  王士俊不敢抬头。

  李方膺立候在军机房丹墀西槐树下等候觐见,他抵抗新政的事已在朝野上下成为议论中心。大学士朱轼、包括等大臣、王爷从此路过,朱轼指着李方膺给他们说:“看到槐树下的那个年青人吗?他就是劝阻王士俊烧林垦荒的兰山知县李方膺。”

  众王爷、大臣驻足而望,欲见而挤不上前的大学士包括以手掩额远望道:“就是那个瘦而长,眼睛很有神的那位吗?”

  “就是他。”

  “李玉宏这个儿子真是有出息啊!”

  养心殿里,憋了一肚子火的乾隆终于发了话:“说吧,堂堂一个封疆大臣,竟然落到如此丢人的地境。怎么回事?”

  “李方膺违抗圣命,带领百姓聚众抗上,臣不得已将其拿获……”王士俊一面说着一面偷察皇上的脸色。

  乾隆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朕印象中他是福建按察使李玉宏之子,会作画,朕赐他赴山东任职,是这个李方膺吗?”

  “是,陛下。这就是他讥讽新政的画作。”

  王士俊将李方膺所作的《齐鲁清艳图》递呈了上去。

  安宁接过,在乾隆面前展开了那幅图。乾隆缓缓读起了画上的那首诗:

  幽忿灼灼横风吟,

  但闻啼声无啼人;

  山光水色蒙浊时,

  谁能解我画中情?

  “好,好啊。画在人在,忧政忧民之情跃然纸上了。”乾隆不见此图便罢,一见反而对王士俊的新政有了谴意:“齐鲁就是被爱卿治理得这般清艳吗?”

  王士俊委屈地说道:“皇上,臣推行烧林垦荒的新政是报请皇上恩准的……”见到皇上的神色,他收口不敢再往下说了。

  “朕就是让你这样烧林垦荒的?”乾隆反问道。

  王士俊慌了神,口齿不灵地连连辩解:“臣误解了皇上的圣意,臣该死。皇上,臣为了治理一方,用尽苦心,臣推行烧林垦荒的新政李方膺的一幅画子就……”

  “一幅画子?”乾隆鄙视地瞄了下王士俊,浅浅笑道:“画乃心成,你没见人家没比你少费心?”乾隆的话说得极有分寸。

  乾隆的话不左不右,不偏不倚,令王士俊无所适从,自知言多必失,干脆闭口不语了。

  “李方膺现在何处?”乾隆问道。

  王士俊回应道:“微臣已将他押解来京,正在军机处门外等候圣裁。”

  “今日就不召见了,明日朕要亲审此案。”乾隆轻弹手臂道,“好了,跪安吧。”

  翌日,乾隆御驾紫禁城乾清门,亲审李方膺一案。

  所有在京的王公大臣都上了朝,似乎一个不缺。乾隆强作轻松地说道:“朕今日亲自过问山东兰山百姓围攻河南总督一案。传山兰县令李方膺进殿。”

  安宁唱喏道:“带兰山县令李方膺——”

  李方膺进殿叩曰:“山东兰山知县李方膺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也没发话让李方膺起身,便说:“王士俊……”

  王士俊慌慌出列应道:“臣在。”

  乾隆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和李方膺是谁说啊?”

  王士俊作礼道:“皇上,此案由臣的新政引起,臣先陈述了。烧山垦荒是臣……”他想说此事禀报过皇上,得到过恩准。但他多了一个心眼,昨日皇上的微词他已领教过了,倘若暗中与皇上较上了劲,岂不是自掘坟墓吗?于是他话锋急转改了词道:“这是臣自作主张在山东推行的新政,山东连年缺粮闹饥荒,烧山垦荒可解决燃眉之急。”

  “皇上,山东不缺粮。”李方膺禀道,“缺粮只是有些人伸手向朝廷索要救济的藉口。就以兰山一个县来说,每年强行谎报缺粮上万石,臣历年拒报,但收到的朝廷报文仍然声称缺粮万余石,这就让人纳闷了。为此臣联想到烧林垦荒与其之间的微妙关系,越级给皇上八百里奏报……”

  “你给朕有过奏折?”乾隆打断了李方膺的话头问道。

  李方膺言之凿凿地:“是,皇上,时间不出十天。”

  鄂尔泰出列道:“皇上,臣在外奏事处见过李方膺的紧急奏折,当日值勤的是曹连中大人。曹大人与王总督私谊深厚,但视国家政事如同儿戏,隐私纳垢,臣以为就是欺君瞒上。”

  乾隆愠怒地唤了声:“曹连中。”

  曹连中出了一身冷汗,颤着小腿出列道:“臣在。”

  “李方膺的紧急奏折在哪里?”

  曹连中舌头不灵地说:“臣以为知县状告总督,越级……越级,不合章程……就没登记转呈了。”

  “速速取来!”乾隆道。

  “是。”曹连中说完跑出大殿去了。

  乾隆说:“接着说吧。”

  “皇上,李方膺所说的那是荒年报缺,他不缺人家缺,拿他的补人家的是有这种事,这与李方膺所说的谎报是两码子事。”王士俊自知情势对他不妙,狡辩道。

  李方膺不理睬王士俊的那一套,接着说道:“皇上,总督大人王士俊不顾轻重缓急,冒出个新政,各县人均地亩足以让百姓忙碌的了,烧山而得的荒地何人去种?”

  王士俊禀道:“皇上,如果按照臣的新政办,垦出的山地种上玉米、高粱,每年可多生产三十万石粮食。李方膺领头抵抗新政,这三十万眼睁睁就泡汤了,臣当然要拿他是问。为了大清之本,臣抛却与李方膺之父同年之谊,任天下人耻骂凌辱。皇上,臣一片忠心苍天可为作证啊!”

  乾隆是个易为情感所动的帝王,王士俊的一番剖白在他的心底激起了阵阵涟漪,左右矛盾不已。望着跪在下方的李方膺,他还记得钦定他为官那日的谈笑风生。在这种交织着情感与国体利益的复杂心境下,他睁开了微合的眼帘,静静地询问道:“李方膺,你有何话说?”

  李方膺铮铮有词道:“能否产出这些粮食姑且不论,光就毁坏的山林,三十万?就是三百万,三千万又何以抵得?林毁土失,土失灾来,民力凋敝,何以为继?皇上,先祖之训,天行之道,不可违啊!”

  李方膺的肺腑直言震动了乾隆。

  王士俊一下子慌了神,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子,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皇上,李方膺非但不认罪,却信口雌黄,危言耸听,扰乱圣聪……”

  “你别说了!”乾隆打断了王士俊的话头,转对李方膺道:“李方膺,你接着说下去。”

  李方膺不假思索地说道:“康熙先祖在他的《几暇格物编》中有言,‘水养木,木养土,土复而养水。生生相息,断一不可。疏以待之,乃天象地气毁矣’。”

  乾隆吃了一惊,他研读康熙的遗作可谓是到家的人了,怎么连这段至理名言都没见过呢?他不无疑惑地问道:“先祖在那本书中是这么说的吗?”

  李方膺应道:“先祖训诫,微臣不敢有半字篡改,第二十三卷第六篇第三十页便是。请皇上御核。”

  乾隆沉思了一下:“嗯。朱轼。”

  翰林大学士朱轼出列应道:“臣在。”

  乾隆吩咐道:“着御书房即刻送来先帝的那本《几暇格物编》。”

  “臣遵旨。”

  这时,曹连中取来了被他扣压的李方膺奏折,安宁接过转呈给了乾隆。

  见皇上审势偏倚,辅佐总理大臣鄂尔泰、大学士朱轼、包括及李玉宏同党纷纷出班奏保李方膺,对王士俊毁林垦荒新政提出了难以辩驳的质疑,他们的异议巧言攻击,将王士俊置入一个尴尬万分的境地。

  大学士朱轼道:“山东兰山县令李方膺官位卑微,然一身正气,为江山社稷,为百姓黎民,将身家性命置之度外,可敬可佩。身居高位的河南总督王士俊大人一意孤行,贪功邀赏,倘若全国仿效,大好河山岂不是漫天烟雾,满目苍痍了了吗?”

  众臣纷纷点头称是。王士俊慌神地偷觑周围……

  大学士包括出列跪奏道:“皇上,先帝深谙养农之道,王士俊违先祖之教诲,出于一时的心血来潮,好大喜功,硬性规定烧林垦荒目标和期限,达数月之久。百姓不能正常从业,农事荒废,危害甚重。臣以为当以大清社稷为重,重重惩治那些妄尊自大、谎报政情的不法之徒,无论他的身份、地位有多高!”

  王士俊满头汗水也顾不上擦拭,深深地低垂着大脑门。

  鄂尔泰出列奏道:“皇上,李方膺身为一县之微臣,急民之所想,忧民之所忧,数次劝解大总督,足见其胆魄过人,忠贞可鉴。臣以为忠不得奖,罪不得罚,何以清政服天下?皇上明鉴。”

  包括从御书房取来了康熙的《几暇格物编》,翻到第二十三卷第六篇第三十页折好呈给乾隆。白纸黑字,毋须多言了。

  李方膺审时度势地掏出一本事先预备好的奏折:“皇上,臣有一本要奏。”

  乾隆应允道:“呈上来。”

  安宁接过了李方膺的奏折递给了乾隆。

  李方膺道:“微臣弹劾河南总督王士俊。王士俊贪图功名,涂炭民生,置天理民生于不顾,冒天下之大不韪,枉自下令烧山毁林,遗患大清社稷,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实属罪大不可赦也。”

  王士俊急了:“皇上,李方膺身为罪臣,本当诛之。哎,怎,怎么都倒过来了呢?!”

  乾隆权衡再三,下旨道:“王士俊以烧林垦荒之名,行谎报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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