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八怪传奇(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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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传奇(下卷)-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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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得好,有味道,有味道。”乾隆说着大方地从背褡里掏出一些碎银子来,散给众人道,“这是我今天算命得来的,赏给你们。”

  “谢皇上奖赏。”三人谢道。

  “去忙吧。”乾隆说。

  “是。”三人各自忙各自的去了。乾隆重新陷入沉思。

  “皇上,您在想什么呢?”允禧道。

  “你们想过没有?这吵架劝架里边大有学问呢。”乾隆感慨地说道,“治国安邦的学问也就在这里边了。”

  “是吗?”允禧无法超越这份思维跳跃。

  乾隆笑道拍了下允禧的肩膀:“嘿嘿,走吧,你别跟着费那份脑筋了。”

  2

  “好客楼”临河的窗户边隔了扇嵌有“嫦娥奔月”的大红漆屏风。雅慧在墙角的一个高台子上娴熟地弹奏着古琴曲《唐风歌》,以助客人雅兴。

  乾隆等四人进了隔扇后面刚刚落了座,蒋南沙与翰林院、国子监的一帮文人墨客便进来了,他们径直往隔扇这边走来,酒保端茶进了隔扇,见此处有人,他们便朝墙角处的那个座席去了。

  蒋南沙没落座,却盯住了酒楼里悬挂的一幅字画,那是郑板桥的《风竹图》,上有题诗:“干少枝稀叶又疏,清光也复照窗书,万竿烟雨何能及,引得秋风拂草庐”。

  蒋南沙喊道:“堂倌,堂倌!”

  店小二跑了过来:“来啦来啦!先生要点什么?”

  “待会儿再点酒菜,你先给我说说,郑板桥的《风竹图》是谁拿来挂上的?”

  扮演店小二的小太监道:“禀大人,这些字画都是我们家掌柜的从城外琉璃厂街采办的。”

  “这种布衣画匠的东西也值得拿到宫中买卖街来?”蒋南沙不无*地说。“来来来,诸位请看,这就是李禅一再推荐给皇上御览的郑板桥的大作。”

  “哦?”翰林大学士杨士民讥嘲道,“这种字画与蒋大人的画作如何同日而语?郑板桥当拜蒋大人为师才是。”

  “让我收他为徒?”蒋南沙蔑笑道,“等他来世吧。”

  随行的几个官员附和着笑了起来。

  听蒋南沙他们的戏言,在柜台里盘账收钱的安宁不满地翻了一下眼。

  隔扇后面的李禅坐不住了,忿然欲起,被允禧一把拉住了。“你要干什么?”

  李禅眼睛里喷着火:“士可杀,而不可辱!”

  允禧作了一个佛揖道:“阿弥托佛,进一步火冒三丈,退一步心平气和也。”

  乾隆见之笑了起来:“禧叔,我低估你了,你很懂得禅理,更懂人学啊。”

  “皇上夸奖。”允禧道。

  “告诉过你不要称我皇上。”乾隆笑道,“现在我是一个道行不深的道士。李禅,记得曹孟德与刘玄德煮酒论英雄吗?”

  李禅望着乾隆不知其何意。

  酒保在乾隆的桌上摆上了数碟小菜和水酒。

  乾隆接着道:“刘玄德那时依附于曹操,生恐曹操谋害,成日躲在后园种菜浇水,曹操煮酒请了刘备,酒至半酣,曹操探道:‘玄德久历四方,必知当世英雄。请试指言之。’玄德掩饰道:‘备肉眼安识英雄?’曹操说了:‘哎咿,休得过谦嘛。’无奈,刘备胡乱点了袁绍、袁术、刘景升这些个他都看不上眼的人搪塞曹操。曹操果然上了他的当,击掌笑道:‘此等碌碌小人,何足挂齿?’刘备佯装道:‘谁能当之?’曹操指着刘备,后又指了指自己:‘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我也!’刘备大惊失色,手中的筷子不觉落到了地上。这时巧值大雨将至,雷声大作。玄德从递上拾起了筷子,佯装惧色道讪笑:‘雷声太大,失态了。’曹操大笑道:‘怎么,你怕雷声?’玄德说:‘圣人都怕烈风惊雷,何况我呢?’轻巧地将真情掩饰过去了,曹操从此不再疑心刘备。倘若刘玄德不善韬晦、心气过甚,与曹操争高论低,还有他日后的东山再起吗?”

  允禧、李禅、鄂尔泰闻之,莫不在心中暗自佩服乾隆读书之会用,用意之精巧。

  李禅作揖道:“草民谢仙长点化,吾当铭刻在心。”

  “嗯,这话我爱听,我爱听。”乾隆喜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蒋南沙他们酒意入酣,杨士民指着一幅蒋南沙的《山水图》奉承道:“我说蒋大人,你的这幅山水图真可谓深得赵孟孚之神韵,几可乱真啊。”

  随行官员附和赞之。

  蒋南沙得意非凡地卖弄道:“以元人笔墨,运宋人丘壑,而泽以唐人气韵乃为大成。康熙先帝有训,‘银勾运处须师古,象管挥时在正心’;先帝还说,‘性理宗濂洛,临摹仿鹅群’。象李禅那种人,不韬光养晦,低首下心,何以得到作画真谛?”

  众附和道:“大师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乾隆这边也无心饮酒联诗了,闻蒋南沙那般狂言,就连心性极好的乾隆也差点动真气了。

  允禧不服气地言道:“哼,所言如此偏颇,何为作画真谛?先帝之言,岂容他这般断章取义?”

  乾隆用颜色制止了他的盲动,笑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嘛。”

  “‘似扇晚风消暑气,不教夜雨滴愁心。’”国子监的官员常曦唱着李禅的《墨荷图》的上题诗,讥嘲道:“嗯,李禅的诗还是那么回事,可他的字画实称不上什么?我看简直就是满纸涂鸦,不忍目睹啊。”

  几个文臣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他小小李禅,不就是仗着先帝给他的画子说过的一句话吗?现在越来越不是他了,跑了一趟扬州,不知哪根筋乱了……”蒋南沙端着酒杯醉酗酗地道:“你们看看,这幅《墨荷图》跟郑板桥这个丑八怪的《风竹图》有什么两样?满纸*之气,放纵霸傲,哼,老夫见着就生气!”

  “酒保酒保——”杨士民招来了店小二。

  “大人,有何吩咐?”

  杨士民指着墙上的李禅和郑板桥的画道:“这两幅字画,蒋老大人见着就生气,将它拿了去!”

  “这……”店小二为难地支吾着。

  蒋南沙蔑视地:“作不了主是不是?叫你们掌柜的来。”

  店小二回头喊道:“掌柜,掌柜!”

  掌柜安宁一直在听着蒋南沙他们的议论,早就不那么耐烦了:“什么事,说吧!”

  店小二不敢放大声:“蒋大人要让你过来一下。”

  安宁走了过去,装佯地作出一副笑脸来,话音里带着说不出是讥嘲还是歉意的奉承:“啊哟,是蒋大人您哪,小的一直没瞧见您,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啊。有什么事,您老尽管吩咐。”

  蒋南沙指着墙上的画子,“你去查查,这两幅画子是多少银两买来的,我把它们买下了。”

  “啊哟,您买它作什啊,贵着呢。”安宁调理蒋南沙道。

  蒋南沙的老脸此时不要也得撑着了:“说吧,多少我都买下了。”

  “这是小的亲自采办的。”安宁道,“五百两一幅。”

  “从哪买的,这么贵?”蒋南沙嘀咕了一句,不便多说,咬着牙取出一千两的银票来说:“取下吧。”

  “小的听从吩咐。”店小二应声去搬板凳下字画。

  “蒋大人真是爽气,不好意思,收钱了。”安宁将银票塞进衣兜里,不无冷嘲热讽地说:“蒋大人海量,他们都能作您的弟子,连他们的字画您也揣摩呢?”

  听着屏风外的打趣斗嘴,允禧三人看着乾隆的颜色。乾隆笑道:“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喝酒啊?”

  允禧附和道:“喝喝。”

  乾隆说:“我们说好的来饮酒作诗,我们行个令吧?”他的语调发飘,显然心情不好。

  允禧能感觉出来乾隆的心情,但他不敢多言:“悉听仙长尊意。”

  “就以悲愁喜乐为令如何?”乾隆道。

  没等三人应和,那边的声音吸引了他们

  此时,店小二将郑板桥的《风竹图》和李禅的《墨荷图》取了下来交给了蒋南沙,蒋南沙将画子丢到了墙角,道:“这种字画只配在墙角睡觉。”

  “既是破烂,留它作何用?”常曦道。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蒋南沙道,说着随手将酒洒在了上面……

  如此当众戏辱,大失士大夫之斯文。

  “堂堂宫廷文臣,实在有辱斯文!”乾隆终于忍不住了,咬牙切齿地说。一股莫名之火腾然而起间,突然却换成了一副亲善的笑脸,将允禧召到自己的跟前:“你过来,我跟你说话。”

  允禧知晓乾隆惯擅恶作剧,一旦出现这副面孔,那就是他的鬼点子已经形成了。允禧凑近乾隆的身边笑道:“您说怎样调理他,我听您的吩咐。”

  乾隆道:“还记得钟馗捉鬼里双簧审鬼怎么审吗?”

  允禧道:“记得,您半句,我半句。”

  乾隆喜道:“对对……”接着凑近允禧的耳朵轻声交待了一番。接着对李禅他们道,“你们坐着别动,酒照喝,菜照吃,朕与亲王去玩玩。”说完与允禧走出屏风去了。

  此时,蒋南沙这边取闹得正在兴头上。

  “酒保,酒保,这盘蟮鱼有味道。”杨士民高声喊着,他所说的蟮鱼是针对李禅的“禅”字来的,“臭臭臭,换上一盘来!”

  蒋南沙从墙角拾起画子来,“杨大人也真是,有味道好办,扔掉便是了!”一面说着一面将那盘剩下的蟮鱼倒在了取下的字画上。

  乾隆这时来到了蒋南沙的身后,和其它一些围观的人站在一起观热闹。

  “李禅,禅(蟮)李(离),蟮乃水中之物,从哪里来,还从哪里去也。”蒋南沙抱着用字画包裹的残羹剩菜跑到窗户边扔到窗外的河里去了:“去吧!”

  字画“扑通”一声落入河水中。

  河岸上的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惊异地望着酒楼这边。

  杨士民凑着热闹说:“蒋大人,这一下你解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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