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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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塌糊涂-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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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并关注着自己的可笑,此种行为简直可悲可叹!   

  算了,我还是不说了,一切都毫无用处,我要把故事写完,用以对我的青春说声再见,事实上,它们早已离我而去,再见、再见了又能怎么着呢?   

  不仅如此,在我写作时,虚荣心还一直受到自己的嘲弄,我头顶恶风,颓废不已,但我喜欢一意孤行,喜欢一条道走到黑,可即使这样,我也无法在匆匆流去的岁月中,把我愚蠢的青春时光辨认出来,那么,我的写作有何指望呢?   

  没有,用不着你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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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得讲嗡嗡了,这是我自己的丑事,我十分紧张,一次次地东拉西扯,甚至考虑到与我素不相识的读者,我可不想叫其中比我坏的人笑我还不够火候,而比我好的人批评我,尽管事实上我并不在乎自己的好坏。我东绕西绕,我在拖时间,就是不想开始我的故事,我不想触及它……但我会触及它,我通过自我学习获得的理智,我的站不住脚的情感,两者都会触及它。在一刹那,我触及它,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不断触及它,它是横扫过我内心的风暴,使我对情感的奢望化为乌有,使我历尽人性的困惑、贫乏与险恶,这一切真是太疯狂太无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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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7年北京的夏季,优美的夏季,在经历了七八月份的酷暑之后,凉爽来临,9月下旬的黄昏令人陶醉,微热的轻风吹拂着绿色的树叶,大雨过后,空气清新,浓荫深处,蝉声阵阵,马路上散步的城市居民着装闲散,神态自若。那时我对虎坊路一带已颇为熟悉,尤其是嗡嗡所在的歌舞团,每当路过,必会进去转转,跟那里的姑娘们打打招呼,连不少跳舞的帅哥也认得。那个夏季最终,我落得形单影只,暗地里,我认为是写小说害了我,因为不写剧本,我便没机会参与很多聚会,哪怕是最无聊的剧本讨论会也没有。以前去一趟发表点意见还能领三五百块钱,现在这一切全没了,我为自己建立了一种新的生活,那就是围着无聊打转转。小说写不进去,剧本又不想接,我开始看哲学书,谁知刚看到亚里士多德就倒了胃口,而别的东西又看不进去,本来由阅读所占据的时间让位给一支接一支的烟,音乐也听烦了,去电影院看电影连半个小时都很难坚持住。以前,北京所能吸引我的一切都令我厌倦,艺术生活作为一种消遣,其实与别的生活一样枯燥,那时,我对坐在剧院之类的公共建筑中看表演的呆头鹅生涯也厌烦透顶,在街边买一摞报纸不是为了浏览,而是准备随时随地往哪儿一扔当坐垫用。这种懒散的状态很令我自己失望,因为当时我还没有把无所事事当成我的生活方式,于是,我私下里认为,我处在了叔本华所说的一个欲望与另一个欲望之间的空白地带,即无聊、焦虑、烦恼、苦闷等等不祥之物云集的旧货市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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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一塌糊涂(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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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下午,我到中影公司去会一个人,一起吃完晚饭已是9点多钟,回来路过虎坊路时,我停了车。走进歌舞团,在传达室门口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嗡嗡正在那里转来转去。她穿着一条长及脚踝的碎花裙子,头发挽在脑后,两只手臂晃荡着,一副闲得要死的样子。于是我就约她到外面的路边转转,她倒是挺高兴,告诉我她刚才买了两根冰棍想自己吃,谁知一根才吃到一半,便碰到一个同学,把她的另一根冰棍给抢走了,〃要是早知道,我每根冰棍都咬上一口,那样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冰棍被抢了。〃   

  于是,我们来到位于虎坊路丁字路口的一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前,我让她到里面挑冷饮。正好,门口的洋伞下有两个空座,我坐在一把椅子上,要了一筒冰镇可口可乐,用吸管一点点喝,嗡嗡挑了一盒冰淇淋出来,坐在我旁边用小木勺一口一口吃,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她那时和我已经很熟了,还问我下一步要追团里的哪个姑娘,我随便说了几个名字,她便一一帮我分析。在她眼里,她们团的姑娘个个表面看起来疯疯颠颠,骨子里却恨不得像白雪公主那样纯得流油儿,让我觉得谁要是能跟她们团的姑娘混在一起,简直是三生有幸。现在看来,她说得很对,但她不知道,她是其中最好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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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以后的一个夜晚,我再次路过嗡嗡所在的歌舞团,因为急着要方便,于是就近停车,走进团里上厕所。厕所位于排练室旁边,我摸黑走了进去。厕所里有盏声控自灭灯,也就是说,如果10秒钟内不发出任何声响,它就会自动熄灭,使厕所陷入一片黑暗,于是,一个大便的人便不得不蹲在那里,不停地为自己鼓掌,或是吹口哨,尖叫,一副为什么东西喝彩的样子,总之,为了保证灯光明亮,我只得不停地弄出些声响。我认为这样做十分不文明,这种公共设施有其惊人的不方便之处,从这一细节,我联想到人们对自己极不人道的控制。事实上,在歌舞团里,这涉及节约用电,在这个问题上,人们面临两种选择,要么使人具有公共道德,养成随手关灯的习惯,要么利用一个带有延时的触电器来管理灯光,显然,人们选择了后者。这说明,人们是多么地不相信自己,而宁可相信一个廉价开关。   

  我出了厕所,来到嗡嗡所在的宿舍,敲门进去,发现里面只有嗡嗡一个人。她告诉我,团里放了假,同学们全走了,她家住在云南,往返时间加起来正好与假期相当,而且,她没有钱给她的小表妹们买礼物,于是,就选择了在宿舍里呆着。她叫我没事时来看她,并且说,前几天她的同学还在议论她,说她和一个男的在一起聊天喝冷饮,由于灯光暗淡,她们没有发现那个男的就是我。她一副成为一个新闻人物的高兴样子。看来这种事情对她来讲实在太少,要知道,在道听途说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的理论影响之下,作为歌舞团里的最后一个Chu女,她已渐渐成为一个不太坚定的独身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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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一塌糊涂(61)         

  我与她聊一会儿天,带她去外面吃了点东西,然后回了家。   

  临走时,她对我说:〃你没事时要来看我呀,不然我就不给你介绍女朋友啦!〃   

  这个声音出自一个离家千里的小姑娘的口中,在我听来,十分可怜,并且,特别动人。   

  我被她的声音深深打动了,以至于终于干了一件对不起她的事,即,满腔柔情地诱奸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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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又去看她,心里已暗下决心,准备跟她混上一阵儿。为了保证能够成功地诱奸她,我先带她去东单逛街。我们逛了整条街的所有时装专卖店,我给她买了一条裤子,一件紧身短袖上衣,花了不足300元。她拒不接受我的礼物,在我让她试衣时,她逃跑了,躲在一根电线杆后面,我找到她还真费了点劲,经过一番艰苦的说服工作,她终于试穿了我为她买的新装。后来,我们继续逛街,她走在我的身边,我觉得她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她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好女孩,而好女孩的特点之一,就是不轻易接受别人的东西。要知道,在舞蹈演员里,好女孩是少之又少的,要想成为好女孩,就得忍受物质生活的匮乏及精神上的苦闷,还得有足够的个性来抵制生活条件上的相互攀比,当然,这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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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要特别说明的是,在舞蹈学院学习跳舞的姑娘有一个传统的出人头地的办法,那就是傍大款,也就是,为自己弄到一个不管什么样的有钱人,并从他的手里弄到高档消费品。这个传统使得姑娘们不得不过早地学会卖弄姿色,过早地失身,在通往社会时尚为她们指引的方向上前赴后继,由于她们的真挚及缺少天赋,她们之中能办成这件事儿的人少之又少。当然,这是与模特、演员及歌手相比之后得出的结论。实际上,她们是一些被训练出来的体力劳动者,她们所受的艺术教育需要高昂的培训费,这笔培训费花得很不合算,因为她们毕业后仅仅获得了一个拥有舞蹈技巧的身体,而没有获得任何创造力,不幸的是,在她们支付了培训费用之后,她们会发现,社会根本没有能力消费她们的劳动技能及成果。也就是说,社会上能够欣赏她们艺术的人少而又少,人们不会欣赏她们的形体造型艺术,人们不愿花几十块钱买票看她们的演出,反倒是愿意花上更多的钱把她们弄到床上去消费。这个恶性循环也根植于传统,事实上,中国的歌舞伎起源于特权阶层的后院,由私人供养,私人消费,由于制度的变迁,舞蹈演员们被从后院扔到了社会上,与传统的跑江湖的戏班子混为一谈。这如同把一株花朵从温室移到荒野里,与野花野草争夺阳光及养料,结果当然可想而知。   

  更何况,她们的舞蹈还面临舶来品的竞争,尽管中国古典舞拥有非凡的艺术品位与难以估量的传统艺术价值,但在非常势利的只会崇洋媚外的普通人眼中,在舞台上,一个穿着土里土气民族服装的姑娘,其观赏价值怎么能与一个随时随地露着大腿及内裤的纯洁的天使或公主相提并论呢?况且,这些天使的下流姿态明显地更能迎合一般观众的心意,虽然她们只会找操似的踮起脚尖,撅着屁股摆出几个固定的手位。当然,她们也能在舞台上多次分开大腿,加上转几个圈子,这样使观众可以方便地把她们的周身前后上下看个痛快,而不必费心跑上舞台去围着演员绕圈子,这怎么能不被热爱艺术的臭农民们说成是无尽的享受呢?在这里,我谈的是趣味粗俗的传统芭蕾舞,也许只有这么下流的传统才能这么有生命力。我还要特别说一下芭蕾舞绷脚尖的动作,众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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