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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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的圈套-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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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儿回过头来撇了我一眼,没说话,只用墩布在地上蹾了两下,那意思是说,这还看不出来呀? 
他的名字叫渡边庸一,5年前从一家电器公司退休,退休金不少,足够他和老伴儿花的。可是,40年来他只知道辛勤工作,没有任何兴趣和爱好,养养花打打门球吧,没几天就坚持不下去了,只好每天窝在家里看古装剧,每天都要看老伴儿的脸色。这样的生活实在没意思,为了健康,为了防止患上老年性痴呆,当然也是为了赚俩钱儿买香烟,于是就到这座写字楼里当了清洁工——以上是我关于他的想像,名字当然也是我给他起的。 
“您每天都上班吗?”我笑着问“渡边”。 
“嗯。” 
“周六周日休息?” 
“对。”很有礼貌地回答了我的问话之后,“渡边”上了一个台阶。 
“上班时间呢?” 
没有回答。 
“早晨几点上班?” 
他还是不理我。 
我追上去,绕到他面前,掏出3张一千日元的钞票塞到他手里:“下班回家的路上去哪儿喝一杯吧!” 
“渡边”把3千日元装进自己的口袋里,回答说:“下午1点上班。” 
“诶?下午1点?一般打扫卫生不都是一大早吗?” 
“以前是那样,可是,早晨公司的事情都很忙吧?那时候打扫卫生简直就是添乱,所以就改成下午了。” 
“添乱?您的意思是说,您除了打扫楼道和楼梯以外,还要打扫办公室吗?”我心中暗喜。 
“对,电梯啦厕所啦外边的垃圾站啦,都要打扫。” 
“4层公司的办公室也都打扫吗?” 
“打扫,从1层到5层都打扫。” 
“一层有几个房间?” 
“每层都是只有一个大房间,里边用隔板隔开。” 
“四层的公司有多少人?” 
“每天都不一样,多的时候十几个,少的时候两三个。” 
我再次心中暗喜的时候,上边有人说话了。 
“你干什么哪?快上来帮帮忙!”一个50岁前后胖胖的女人越过楼梯的扶手看着我们喊道。她穿一身跟“渡边”完全一样的工作服。 
“她也是这里的清洁工?”我问“渡边”。 
“啊。” 
“还有几个清洁工?” 
“就我们两个。” 
我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用拇指和中指打了个响亮的榧子,把嘴巴凑到“渡边”的耳畔问:“您想不想赚点儿外快?” 
  
13 
  
第二天晚上,我跟樱见面了。 
“活着真好!” 
我把一片带着淡淡的樱花红的薄得透明的生河豚鱼片放进嘴里,越嚼越有味道,不禁发出由衷的感叹。 
“哎呀!又夹破了……” 
樱的手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越小心越容易破。第一次吃生河豚鱼吗?” 
“不,可是,的确很难夹嘛。” 
“沉住气。”我笑着给她的酒盅斟满冰镇日本酒。 
这里是赤坂的一家高级日本料理店。桧木柱子上的黑漆闪着黑亮的光,墙上挂着令人心旷神怡的山水画,木制屏风上雕刻着岁寒三友松竹梅,红漆矮桌前,我跟樱相向而坐。这是个大包间,20多平方米的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真是够奢侈的。 
矮桌上摆着河豚鱼套餐。小钵子里是用开水焯过的细细的河豚鱼皮丝,四角形的盘子里是炸成狐狸皮色的河豚鱼肉,都很好吃。但是,这里的压卷之作无论如何都得说是我们正在吃的这道菜——生河豚鱼片。带着淡淡的樱花红的透明的薄片,以开放的菊花的形状精细地摆放在1尺7寸的青瓷大盘里。 
“粘住了,夹不起来。”樱手上的筷子抖动着。 
“粘性大是新鲜的证据,不费点儿力气是夹不起来的。”我把筷子顺着盘子边一插,像小钢钻的钻头似的钻到鱼片下边,一下子夹起来十来片。 
“你这种小孩子式的吃法犯规。请你一片一片地夹!难是难,可你这种吃法太浪费了!”樱尖叫起来。 
“豪快地吃一下子不也很潇洒吗?”我把切的碎碎的葱末撒在扇形的生河豚鱼片上,再蘸上橙汁醋送进嘴里慢慢咀嚼,酸味里涌出阵阵淡淡的甘甜,我又大声赞叹起来。 
“我吃过几次河豚鱼,但在这个季节里还是第一次吃到。”樱终于吃到生河豚鱼片了。 
“说到夏天的河豚,一般是虎鱼。” 
“虎鱼?” 
“眼睛凸出,嘴巴扭曲,鱼脊上竖着山似的棘,一种很奇怪的鱼。” 
“虎鱼我知道,不过,跟河豚鱼有什么关系呢?” 
“你别看虎鱼长得样子很难看,肉可是鲜美得很哪。富有弹性的口感,淡淡的甘甜,非常像河豚鱼。因为虎鱼盛产于夏天,所以被称为夏之河豚。” 
“是吗?这我可是第一次听说。” 
“有毒的鱼都好吃,女人也是一样。” 
糟糕,又说走了嘴。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为了表示对我的轻蔑,樱没说话,默默地把筷子伸向青瓷大盘。我缩着脖子喝起酒来。 
“对了,吃河豚鱼的季节不是冬天吗?”樱歪着头问。 
“所以才把虎鱼叫做夏之河豚嘛,吃河豚鱼的季节要是夏天,干嘛还要送虎鱼一个夏之河豚的称号呢?” 
“那么,我们为什么在8月里能吃上河豚鱼呢?冷冻的?” 
“不好吃吗?”          
“哪里,绝对想不到是冷冻的。” 
“那就相信你自己的舌头。其实夏天也捕得到河豚鱼,只不过个儿不大。虽然赶不上冬天的河豚鱼脂肪丰厚,但肉质很紧,越嚼越有味道。我们吃牛肉或猪肉的时候,不是有嫩老之分吗?一个道理。” 
我从小钵子里夹了一些河豚鱼皮丝送进嘴里,又从四角形盘子里夹了一些炸河豚鱼肉送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大嚼起来,真好吃! 
“我也不是什么美食家,吃这么好的东西合适吗?而且还是这么高级的料理店,真叫我觉得不好意思。哎呀,我这么说话,等于叫你买单。”樱用手捂住了嘴巴。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今天我请客。没关系,我有人赞助。” 
“有人赞助?” 
“是个大款。”我已经把今天请客要花的钱算在爱子的账上了。 
“撒谎!” 
“被你看穿了?” 
“我常常闹不清你说的话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樱耸了耸肩说。 
“我爱撒谎,也是小偷,人们不是常说,撒谎是成为小偷的第一步嘛。” 
“净说孩子话!” 
“我真的是小偷,举个例子吧,那天在银座的咖啡馆……” 
“你不是说,那不是偷,而是教育吗?” 
“我说这话来着?” 
“你看,又撒谎!”樱噘着嘴说,“你想知道谁的地址啊?” 
“什么?” 
“你不是问我通过电话号码查地址的方法吗?” 
“噢,那个呀……”我一边往自己酒盅里倒酒,一边想应该怎样回答她。 
“是不是想给伊东家的餐桌投稿啊?” 
“让你猜着了。” 
“真的吗?” 
“跟你开个玩笑。有人托我帮他查一下。” 
“哼!我才不相信呢?”樱用一种非问个水落石出不可的眼神看着我。 
我躲开她的视线,看着屏风说:“我有一个叫阿清的小弟,不是我亲弟弟,但我把他当亲弟弟看待,正在我上过高中里读书。这小子晚熟,看上了一个比他岁数大的大家闺秀,可是又不敢向人家表白,好不容易把人家的电话号码搞到手了吧,又不敢打。于是呢,为了多看人家几眼,就想通过这个电话号码查到人家的地址,到时候在人家家门口蹲着去。可是呢,他无法查到地址,就哭着来求我帮忙。” 
“这不成了跟踪狂了吗?” 
“差不多吧。” 
“什么差不多,典型的跟踪狂!” 
“我也觉得不太合适,所以你教我的那个方法我还没告诉他。” 
“以后也绝对不要告诉他!”樱紧紧地抿着嘴唇,使劲摇头。 
“好,绝对不告诉他。对了,你的新工作怎么样?”看来刚才信口雌黄编的这套谎话发挥了作用,我赶紧换话题。 
“不怎么样。” 
“习惯了吗?” 
“啊,马马虎虎吧。”樱叹了口气说。 
“工作很累吗?” 
“累倒是不累,就是没意思。挣钱太少了。”樱又叹了口气。 
“你到底欠着多少钱哪?啊,对不起!刚才的话撤回!”我赶紧摆了摆手,又慌慌张张地往她的酒盅里倒酒。我这不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吗?勾起她的伤心事,说不定又得自杀。 
“要是掌握着一门技术就好了。裁缝,英语,钢琴……干这些工作收入都不少。可是我什么特长都没有,只能干捏饭团这种低收入的工作。”樱第三次叹气了,一边叹气一边用食指把沾在酒盅边上的口红抹去。 
“千万不要自己看不起自己。捏饭团也是一种特长嘛,不是谁都捏得好的,至少我就捏不好……”说到这里我忽然停住了,看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你怎么了?” 
“我以前好像在哪儿说过这句话。”我摸着太阳穴说。 
“哪句话?” 
“捏饭团也是一种特长嘛,不是谁都捏得好的。”在并不遥远的过去,我好像对谁说过这句话。 
“我知道了!”樱拍着手说,“肯定是给哪个女人拍马屁的时候说过,在酒吧里!” 
“不不不,不是拍女人马屁。”我笑着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真的不是?”樱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 
“真的不是。” 
“刚才有个人在这里承认过自己爱撒谎。” 
“被人一眼就能看穿的谎我是不撒的。”我假装平静地把长发向后拢了拢,用橡皮筋重新扎好。 
“打搅一下可以吗?”门外传来女侍者的声音。 
“请进!” 
我的话音刚落,女侍者就静静地进来了。她把一个小炉子摆在矮桌中央,放上一个有盛着半锅高汤的砂锅,水开之后,放入河豚的鱼杂碎,撇掉漂浮着的沫子之后,放入野菜,等到煮得恰到好处的时候,就给我和樱每人盛上一碗,然后适当添加高汤和材料,调节火力大小。由于侍者在场,跟樱的对话暂且告一段落。我在心中默默地赐予了这位侍者“救命女神”的封号。 
最后,侍者把一些米饭倒进剩下的高汤里,再打上蛋花,做成“杂炊”,作为今天的河豚鱼套餐的收束。 
“吃好了,谢谢!”樱很有礼貌地对我双手合十,随后端起白瓷茶杯开始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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