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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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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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躺在沙发上,尽管我没看到。”

这是幻觉吗?

“查理,你没事吧?”

还是神秘论者描述的境界?

我虽然听到史特劳斯的问话,但是却无意回答他。我必须暂时不理会他,让自己处于被动状态,等待这一切随同光亮充满我体内。

“你看到什么了?查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被执意摇动的手摇醒了。是史特劳斯博士。

“感谢老天!”他说。我望进他的双眼。“你让我担心死了。”

我摇摇头,“我没事。”

“看来,今天就到此为止。”

起身时,身体不稳地摇晃了几下,过了几秒,才完全恢复平衡。这时,房间看起来感觉很小。“不只今天到此为止,”我说:“干脆到此结束。我不想再做心理治疗了。”

他听了似乎很不高兴,但也无意说服我。于是我抓起帽子和外套,赶紧离开。

现在,我仿佛看见下面这些柏拉图名言,正在火陷后方的岩石阴暗处嘲笑我。

……洞穴里的人说,他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上下浮沉……

上升,不断往上升,就像一片绿叶被卷进上升气流之中,然后加速,体内的原子因而互相推挤散开,让我整个人随之膨胀、变大、变轻……朝太阳的方向爆炸。现在,我成了浮游在寂静海面上不断膨胀的宇宙。刚开始面积并不大,整个身体只包围这间房间,然后是整栋建筑物,整座城市、全国,继续膨胀,甚至包覆整个地球。我知道,如果往下俯瞰,会发现我的影子就投射在地球表面上。

很轻,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在时空中漂浮,继续膨胀。

然后,仿佛要穿透存在的地壳,宛如飞鱼跃出海面一般,下方有一股引力拉住我,我想摆脱。

即将与宇宙融合为一体之际,意识边缘传来了阵阵耳语。我被轻得快感觉不到的引力拉往底下有限、可朽的世界。

后来,我持续扩散的灵魂,随着退潮般的引力慢慢缩回只有地球般大小。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被慢慢往下拉,缩成自己、缩回自己的体内,就像五根意识手指套入躯壳的手套内,我又躺回沙发上了。尽管可以随意再度脱身而起,但我不想再动,后来似乎也无法移动了。

我躺在那儿,让自己保持开放,静想这一切究竟意谓着什么。是查理!他不愿我掀开心灵之盖脱壳而出。他不想知道上面有些什么。

查理是不是害怕见到上帝?还是畏惧见到虚无?

就在我静待之际,我变成了体内的自我,再度失去感觉。查理将我拉向体内。我从内在的隐形眼睛中,看见一个红点转化成多瓣的蓬松花朵,植入潜意识的核心深处。

我渐渐缩小,并非像体内的原子愈聚愈密、愈聚愈紧,而是融合——自我的原子融入了微宇宙,里面异常轻,也异常热,宛若深陷在地狱中的另一个地狱。但是,我看不见灯光,只看到蓬松的多瓣花朵渐渐合成一瓣,不久即变成一枚系在细绳上旋转的黄金圆盘,然后又幻化成轮转的彩虹。最后,我回到静谧的黑暗洞穴中,浮游在迷宫似的水道里,寻找一个愿意接纳我、拥抱我、吸收我的地方,好让我可以从中再度开始。

在核心里,我再度看到光线,那是洞穴最黝黑处透出来的光线,微弱而且遥远——宛若从望远镜中看到令人目炫的亮丽细光一样。后来,蓬松的多瓣花朵又再度出现了(那是一朵莲花——飘浮在潜意识的入口处。)如果我胆敢折回洞穴入口,纵入光线中,我想我会在那儿找到问题的答案。

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害怕,不是害怕生命、死亡或虚无,而是害怕浪费时间,而且从来不曾像这次如此地害怕。我开始通过洞穴缝隙,猛烈的水压将我往洞口方向推去。

但是,洞口太小了,我根本无法通过!

忽然,我被推向洞壁,然后又被推离,如此反覆了好几次之后,终于抵达洞口。从洞口渗透进来的光线刺痛了我的眼睛。此刻,我知道自己又要穿透地壳,飞进圣光之中。我感受到一阵未曾有过的剧痛冰冷和睡意,耳内同时响起上千羽翼拍击般的嗡嗡声。我睁开双眼,立刻又被洞外强烈的光线刺得赶紧闭上。我冷得全身开始颤抖,甚至尖叫出来。

第二章纸上迷宫

「十月五日」

我坐下来想完成这些报告,却发觉自己郁躁难安,根本无法执笔,录音机也吵得我无法集中精神思考。我知道这些报告很重要,非完成不可,但今天就是一直无法定下心来写,几度拖延。我警告自己未写出东西——未写出任何东西之前,绝不可吃晚餐。

今天早上,尼玛教授请我再去实验室一趟,以便做些测试,这些都是我以前曾做过的。刚开始,我觉得并无不妥,因为现在我还在支领薪水,而且这些测试也有助于使实验记录更完整。但是,当我抵达比克曼大学和柏特一起进行时,就觉得这些对我而言,实在是有点儿过分。

刚开始,我被要求走纸上迷宫,这让我想起手术前和阿尔吉侬比赛走迷宫,以及后来学习走迷宫的情景。我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在短时间内走完迷宫,所以伯特伸手过来拿纸时,我生气地将它撕碎,丢进字纸篓。

“不要,我不要再走迷宫了!我知道自己身处在暗巷中,这样就够了!”

他看到我生气,以为我失去理智了,于是赶紧安抚我。“没事了,查理,放轻松点。”

“放轻松点?这是什么意思?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现在的情况!”

“没错,但是,你可以想像,我们大伙儿也都为这件事感到很难过。”

“别假慈悲了。现在不要管我就好了!”

听到我这么说,他显得相当困窘。我也及时发现自己说错话,不该对他如此恶劣,于是赶紧补充道:“对不起,我说得太过分了。最近还好吗?论文完成了没有?”

他点点头说:“现在重新打字。二月就可以拿到博士学位。”

“不错,”我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我已不生气了。“继续加油,教育是人生大计。把我刚才说的话忘了。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做,但不要再走迷宫了。”

“尼玛想要你做罗尔沙赫氏测验。”

“想了解我的内在?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当时,我看起来一定很生气,因为他往后退了几步。“你是自愿来这儿的,如果不想做也没关系……”

“好吧!没关系,卡片拿出来,但不要告诉我你们发现什么。”

他也没必要告诉我。

我知道罗尔沙赫氏测验并非要受试者说出看到的内容,而是要观察受试者当时看到的反应,是看到全部或部分?有动作或是没动作?特别看到卡片中某个彩色图点?还是产生很多联想?或者只是出现微弱的反应?

“根本没用,”我说:“因为我已经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了,而且也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来迎合你们。我现在必须做的是……”

忽然间,我感觉头部两侧好像被重击了几下,忘了自己该做什么。好像在脑海中的黑板上寻找多时之后,看到了全部的文字,但是,当我要仔细看清时,一部分却已被拭去,致使前后无法连贯起来。

刚开始,我并不相信这样的现象。等到接受卡片测试时,我显然已出现恐慌,以致答话急切,话语都无法顺利吐出。我恨不得将那些墨点一一拨开,看清里面到底藏了什么。我明明记得刚才还很清楚里面的答案,不,严格说来是我的心境投射在上面,让卡片变成有意义的答案。怎么现在都不见了?

我记不起任何想说的话了,全都消失了!

“有个妇女……”我说:“跪着清洗地板。不,我是说一个男人持刀……”答话时,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于是一再地变更内容。“有两个人好像在拉扯什么东西,应该是洋娃娃吧!他们互相拉来拉去,都快把洋娃娃撕碎了,而且——不,不是这样,是两张脸隔着窗玻璃对望……”

我慌张地将卡片丢得满桌都是,然后站起来。

“我不要再做测试了,不再做任何测试了!”

“好了,查理,今天就做这些。”

“不只是这些,我不想再回到这里了!如果你们需要从我身上了解什么,只要看我的进展报告就好。我不要再走迷宫,我又不是天竺鼠。这些已经够了。现在我想单独一个人。”

“好了,查理,我能理解你的心理。”

“不,你根本就无法理解,因为事情不是发生在你身上,只有我能了解自己。但我不会怪你。你有你的工作,有博士学位等着你去放成,所以不要跟我说你理解我。我们根本就不属于同一个阶层。你虽然住在这个缺少人性爱的环境里,但还是必须日复一日地生活下去。虽然我曾从你这一层往上升,但是现在又必须从你这一层往下降。我想,今后我再也不会搭乘你这部升降机了!让我们就此道别吧!”

“你不认为该向史特劳斯博士说一声……”

“替我向大家道别,好吗?我不想再面对他们了!”

在他未说出任何话或做出任何举动阻拦我之前,我立刻走出实验室,搭上电梯永远离开比克曼大学。

第三章一条笨懒虫

「十月七日」

今天早上史特劳斯来看我,但被我挡在门外,我不想见他。现在我只想一个人独处。

随手拾起数月前还念得津津有味的书想重新阅读时,竟发现自己已忘了大半,这种感觉很奇怪。我记得上回读米尔顿的书时非常兴奋,但现在翻开《失乐园》,却只记得亚当和夏娃及智慧树等情节,其他的几乎都看不懂了。

我起身闭上双眼,查理的影像在脑海中浮现——六、七岁的查理坐在餐桌前学习读书和写字,嘴巴一直重复念着相同的字,母亲坐在他身旁——我身旁……

“再试一次。”

“看杰克。看杰克跑,看杰克看。”

“不对!不是看杰克看!是跑,跑杰克跑。”她用粗糙的指甲指着书说。

“看杰克。看杰克跑,跑杰克看。”

“不对!你根本就不认真。再念一遍!”

再念一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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