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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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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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吉侬躺在自己的排泄物上,一动也不动,身上散发出的臭味比以前都还要浓烈。那我呢?我以后会怎么样?

「七月二十八日」

菲新交了一个男朋友。昨晚回去本想跟她在一起,但从房间拿瓶啤酒爬过防火梯去找她时,却意外发现她和一个男子坐在沙发上。幸好进去前我先探头查看,否则会很尴尬。看到此景,奇怪的是,我竟然不很在乎,反而松了一口气。

于是我又折回实验室去研究阿尔吉侬的行为。它有时候会突然从病恹恹的气息中舒活起来,去尝试走迷宫,表现得很积极。但是,当发现自己失败陷入死胡同时,又立刻变得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突然暴怒起来。每回去实验室看它,它都会警觉性地竖起耳朵倾听,然后跑向我,好像还认得我是谁。现在,它非常热衷于解决问题,一被放到迷宫外的网门,就会立刻沿着跑道往放有奖励品的盒子迅速跑去。尝试时,前一、两次都成功了,第三次则失败。它有好几次先在交叉口犹豫停留,再往错误的路径走,不久就发出一阵被轻微电到的痉挛。我本想在它还未出错前伸出援手,但最后还是克制下来,只在一旁观察。

阿尔吉侬如果发现自己走的路径很陌生,就会慢下速度,判断一阵子,然后显现出游移不定、手足无措的模样。它会先前进几步再停止,然后又往后退转身,再继续前进,直到走错了被轻微电击为止。此时,它不会像往常那样退回改走另一条路,转而在原地打转,生气地发出像唱针卡在沟槽里的尖锐声,然后失望愤怒地冲向迷宫墙壁,倒下、跳起,再往墙壁冲去,有一两次,它用爪子抓住网门凄厉地狂叫出来,之后再松开,无望地又尝试一次,最后停下脚步,将自己卷成一团紧绷的小白球。

我伸手抱起它,它仍无意放松,继续蜷缩,宛若已经不省人事。我动动它的头和四肢,仍然没有反应。放回笼中一阵子之后,它才慢慢恢复正常。

我推敲不出来它退化的原因——究竟这只是特殊现象,或者已是开始退化的表征?或者背后另有一些常态原因?如果真是这样,我就必须找出这个原因。

如果找得出来,那怕仅是对原有的智障研究锦上添花,或是对和我遭遇相同的人只有些微的的帮助,我都感到满足。无论如何,我都有可能点燃成千上万人的生命,让他们回到正常,也可能拯救尚未出生却已注定身带缺憾的新生儿。

我想,这样已经足够了。

「七月三十一日」

我可以感觉我已到达泰山之顶了,跻身进入从未体验过的极真至纯云海里,但周遭的人无法理解这种状态,以为我已陷入疯狂的边缘。我的寸寸肌肤仿佛都张开来吸收外在的知识,浸淫于浩瀚的学海中。白天,知识从毛细孔钻入体内,夜晚,它们则像爆竹一般在脑海里一连串地爆炸开来,绽放出喜悦的光芒。我往往能从解决问题中得到无上的喜乐。

这是多么神奇的现象啊!无论什么事都能让我的精力为之迸涌,仿佛我现在极渴望冀求一切。过去数月累积的知识已酝酿到一定能量,开始在我体内燃烧,引领我进入清明的理解领域中。放眼望去尽是真善美交织而成的金黄稻田,随风扬起喜悦的稻浪。如今好不容易发现这片人间罕地,我怎能轻言退出呢?工作和生活应是男人的两大乐事,我现在就完全沉浸其中,因为我感觉我想要寻找的问题答案就在脑海中,不久的将来,就会化成意识印入我的智库。我祈求上帝让我尽快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无法如愿,我愿意接受任何答案,对一切所得心存感激。

菲的新男友是史达斯特舞厅的舞蹈教师。我不会怪她弃我而去,因为我也没时间陪她。

第四章五里云雾

「八月十一日」

过去两天来,我仿佛陷入五里云雾中,根本找不到去路,简直是一筹莫展。我虽然已找到许多问题的答案,就是无法触及最重要的一个:阿尔吉侬的退化究竟是整个实验的哪项基本假设出错了?

所幸,现在我已知道心理运作的过程,不会再让心理因素影响打击我了。与其惊慌、退缩、放弃(或是更糟,在找不到答案的问题里钻牛角尖),不如暂时让自己退出问题,让它自己慢慢消化。我尽量让自己远离意识层次,任凭潜藏在知觉以下的神秘运作过程,找出解决之道。不过,有件事我仍然无法理解,过去累积的经验和习来的知识究竟是怎样运作解决问题的?总之,我已明白将自己逼得太紧将会更糟,于事无补。有很多重要问题无法获得解决都是因为人类的智识有限,不然就是因为人们纵使有信心找出创意方法,却不懂得让心灵意志去自由运作。

所以,昨天下午我决定暂时将工作抛在一旁,去参加尼玛太太为温伯格基金会的两位理事举办的鸡尾酒会。这两位人士曾大力帮助尼玛教授入会。我本想携菲一起前往,但她推说有约会,无法接受,宁愿去跳舞。

酒会开始时,我原希望能在这个场合里找到朋友和快乐,因为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在交友方面碰了不少钉子。是因为我的缘故,还是他人的关系呢?每回跟人聊天不出几分钟,兴致就慢慢淡下来,这究竟是人们怕我,还是他们内心深处根本就不在乎当时聊天的话题,就如同我也不在乎一样?

我随手取了一杯酒,在大厅里四处晃,想找些聊天对象。里面有几小撮人坐着聊天,但看起来好像不太容易插入他们的话题。后来尼玛太太在角落里逮到我,将我介绍给理事会的成员之一希瑞?哈维。尼玛太太才四十出头,外形颇引人瞩目的,一头金发,脸上的妆化得很浓,长长的指甲涂满了鲜艳的蔻丹。她挽着哈维先生的手臂问我:“最近研究进行得怎样?”她想知道情况。

“如您所知,我正在解决一些困难问题。”

她听了之后点燃一根香烟笑说:“我知道研究计划里的成员都很高兴你加入他们帮忙解决一些问题。但我想像得出来,你对接手别人已进行大半的工作一定兴趣缺缺,我想你宁愿投入自己认为是真的或自己创造出来的领域中。”

她的话真是一针见血,立刻说穿了我的心思。同时,她也不忘提醒希瑞?哈维,她先生在实验里所做出的贡献。这种举动令我不禁想回嘴,“尼玛太太,没什么事是完全创新的,每一个人都依靠别人的失败而进步,在科学界里没有所谓的原创性。知识是靠每一个人共同累积而来的。”

“当然,”她刻意将头转过去看她的客人,“高登先生未能早些加入帮忙解决几个关键性的小问题,真是遗憾。”说完,她迳自笑了起来。“不过,就我印象所及,你好像并未负责心理实验的部分?”

哈维听了之后笑开来,我识相地闭嘴没再回话。看来芭莎?尼玛并非会在言语上让人占上风的角色。如果我再继续刺激她,只会让场面变得更难堪而已。

后来,我看见史特劳斯博士与伯特正在跟同样来自温伯格基金会的乔治?雷诺交谈。史特劳斯说:“雷诺先生,现在的问题是这项研究计划虽然有足够的基金运作,却有太多的名目限制。如果说每笔费用都一定要用在特定的名目下,那么整个计划根本就无法实际运作起来了。”

雷诺先生不赞同地摇摇头,又挥动手中的雪茄,对坐在面前的一小群人说:“不,问题的真正所在是如何让理事会的人相信这项实验具有真正的价值。”

史特劳斯博士听了之后,也摇头表示不赞同:“我想说明的是,这笔钱应该用于研究本身。没人敢保证研究计划下可以做出有价值的结果。相反地,通常都是负面的,我们只能从中学到什么是不行的、错误的——不过,这些对那些想从中汲取知识的人而言,却与正面的发现同等重要。”

我走过去想加入他们的谈话,却发现雷诺的妻子正盯着我看,或者也可以说正盯着我头顶上空看,仿佛希望看到上面冒出什么东西来。我们之前已被介绍见过面。雷诺太太是个黑发美人,年约三十。看到我也在盯着她看时,她赶紧回到史特劳斯博士的谈话中。“那我们应该对目前的研究抱持什么样的期待呢?您认为未来可以将这些技术运用于其他的智障人士身上吗?”

史特劳斯耸耸肩,对我点头示意后继续说:“目前还无法遽下断言。您先生同意查理加入本研究计划,帮忙解决问题,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靠他提供资料。”

“当然,”雷诺先生又插话进来:“我们都理解此类纯研究的必要性。但是,如果我们能在研究之外还同时取得一些可达成永久结果的实际可行方法,那将会对我们的名声产生很大的宣扬效果,因为如此一来,我们就有一些摸得着边际的东西可以展示给世人看。”

我也想出言发表意见,但被史特劳斯拦阻下来。他大概已经感觉出我想说什么,于是站起来搭住我的肩膀说:“比克曼全体同仁一致同意查理目前负责的工作是整个实验最重要的部分。他的工作主要是发现隐藏于实验之后的真相。至于和公众打交道及教育社会的事宜,就全权留给基金会负责。”

说完,他对雷诺先生微微一笑,然后将我引到别处去。

“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说的话!”我向他抗议。

“我也不认为如此,”他挨在我耳边细说,同时握住我的手肘。“但我可以从你的眼神中看出来,你想狠狠宰割他们一番!但我可不能让你那样做,是不是?”

“我想你不会。”我同意地点头,又伸手取来一杯酒。

“酒喝这么多好吗?”

“我只想放松一下,看来我今天来错地方了。”

“别这么说,放轻松点。今晚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来。这些人不是傻瓜,他们很清楚你对他们的感觉。你可以不需要他们,但我们需要。”

我调皮地朝他行个举手礼:“我尽量就是了,但你可要防着,别让雷诺太太靠近我。如果她再像刚才那样对我,我可会忍不住好好作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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