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张阴沉的脸上。疲劳让他们的身体瘫倒在发热的炮管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
这是自一战的日德兰海战 后第一次大规模的海上战斗，持续了7个小时。军事专家本来预测只需几十分钟就可结束战斗。战斗基本没有空军参与，是新时代最后一场真正的海战。未来的舰队，配备了航空母舰与飞机，甚至连对手都没看见就战斗结束了。
没有侦察机，盟军舰队一直无法掌握敌人的动向，最后撞上了敌人的4艘重型巡洋舰护卫队。见到日军舰队时，汤姆内心又是轻松又是兴奋，“休斯敦号”升起战斗的旗号，全速前进，把护卫的驱逐舰抛在身后。等待结束了，第一次的遭遇战持续了一个小时，炮火映红了漆黑的天空，有如狂野的风暴，美丽而惊悚。紫铜色的海平线上枪炮声雷鸣不断，击歪的炮弹激起巨大的水花。指挥作战的多曼将军没有及时命令合围，利用刚刚英勇挺进的优势。当英军的巡洋舰“埃克塞特号”被击中无法行动时，局部的优势不复存在。寡不敌众的情形下，盟军英勇奋战，追击着一艘敌舰，但突然间，海平线上又出现了日军舰队，并迅速形成合围之势，在海面上布满鱼雷，几声巨响后，战斗结束了。
《歌唱的种子》第三十四章（3）
凌晨一点钟，“休斯敦”号抵达巴塔维亚的汤荣普里欧港口，“佩斯”号也随后抵达。爪哇的盟军海军不复存在，只有数千名荷兰和澳大利亚军队的士兵在坚守。
凯瑟琳听到“休斯敦”号的消息，把小迈克尔交给玛吉特，跑到汤荣普里欧港码头。那里一片混乱，“休斯敦”号伤痕累累，8英寸炮管的轰击震动震裂了大部分船舱，设备与衣服掉得遍地都是，海图、镜子、破碎的收音机、时钟凌乱地堆在甲板上，没有人清理，还有更严重的损伤等着抢修。
“休斯敦号”的船身与甲板由于炮弹擦击损坏严重，舰桥上的玻璃都被震碎，通道的消防水管和船舱都在漏水，而且军舰已经弹尽粮绝，在巴塔维亚很难找到补给。
凯瑟琳看到了汤姆，无助地站在上千名水兵当中，正指挥着物资的装卸。她遥遥就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疲惫。
看到凯瑟琳，汤姆十分吃惊，朝人群交代了一声，说他15分钟内赶回来。凯瑟琳退到码头的尽头，等着汤姆。十分钟后，他出现在她面前，刮了胡子，换了副干净的制服，戴着黑色的宽边帽，整洁而挺拔，其实他已快累垮了。
他面带微笑，几分钟前的狼狈样子一扫而空。他吻了吻她的前额，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
“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凯瑟琳。但我告诉过你，得马上离开这儿。你和小迈克尔现在应该在澳大利亚。”
“昨晚，我听说你的船会到巴塔维亚，我得见到你之后才会走。”
他长叹一声，松开怀抱，靠着木箱，拉她到身边，紧紧搂住她的肩膀，朝面前忙乱的活动点点头。
“我们要走了，凯瑟琳。整支舰队——剩下的船和人——都要撤退。‘休斯敦’号会回加利福尼亚维修休息，‘佩斯’号会回澳大利亚。”
凯瑟琳的心里轻松了一些。
“你也得离开这里，凯瑟琳。明晚和后天会有外交和军事人员的撤退行动，答应我，和他们一块走。”
她微笑道：“我答应你。你知道吗，你平安无事，我有多开心。你离开苏拉巴亚时，我心里好担心。”
他笑着说：“我也是。”
肯？布兰敦走上前，摇着头。
“你怎么做到的，小姐？在他需要你的时候出现。你们俩还不赶快离开？我一个人应付得来，反正事情做不完，多一点没干也没什么要紧。”
“你不介意吗？”汤姆问道。
布兰敦笑着说：“当然介意。我也希望有你一样的好运。但既然我是没有机会的了，你可以离开。你去问问主管让不让你走。”
15分钟后，汤姆回来了，戴着黑领带，穿着白衬衣，面带笑容。
“快走吧，不然他们会后悔的。”
“乘我的车去。”凯瑟琳指着码头尽头的一辆黄色敞篷跑车。看到他的惊奇，她解释道：“昨天一个英国记者给我的。他要离开这里，把车让给了我。不过他要我答应，离开时得毁掉，他无法忍受让日本人开着它。”
汤姆跳进右边的乘客座位，“走吧，去接我的教子。”
离开城区时，两人听到了爆炸声，荷兰人开始销毁一切有价值的东西，不留给日本人。两人开车到玛吉特家，接了小迈克尔，离开半山区，到城外吃饭。饭店里花木繁茂，远离尘嚣。饭后喝汤时，汤姆抚摩着坐在高椅子上的小迈克尔，孩子眼皮重得睁不开，快睡着了。
“嘿，小家伙。”他说道，温柔地逗着他，“别忘了我，知道吗？你可能是我唯一的孩子哦。”他转向凯瑟琳，轻声说：“嫁给我，他也长着金发，我们可以跟他说他是我亲生的。”他面带微笑，但她知道他是认真的，转移了话题。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歌唱的种子》第三十四章（4）
“打仗可怕吗？”她问道，他是第一次上战场。
他阴郁地点点头，喝了一口酒。
“我一直在想，如果是由格拉斯弗德指挥舰队，或许会是另一种结局。多曼是个小心谨慎的荷兰人，我们没有空中掩护，近距离作战却在炮火上占优势——但只有近身作战才有意义。”他难过地说：“我们浪费了大好机会。但又有什么用，即使我们摧毁了护卫队，也不可能阻止侵略，只能拖延一些时间，又能怎样？支援？援军？没有，永远也没有，得等个若干年吧？”他盯着蔚蓝的天空，心不在焉地敲着酒杯。
“我的一个同僚说得对，我们是一支乌合之众，连战前训练都没做好就去迎战一支军事劲旅。没有计划，没有组织，连旗号的信号都不一致。该死！连起码的沟通都没有。”他叹了口气，一口喝下杯里的酒。
“我们处处挨打，注定会一败涂地。你知道当炮灰是什么滋味吗？”他阴沉地一笑，“我告诉你吧，真他妈不是滋味。”
“那为什么你还要继续战斗？”她平静地问。
“为了活下去，为了彼此，为了战舰。可能很好笑，她开始变得很真切，不是一台机器，而是一头生物，会呼吸的野兽——温和而凶残，不可捉摸，但却是活着的生命。”
“而且，”凯瑟琳补充道：“我想你们不想让我们失望，象法国的维希政权 那样，没打一仗就弃甲投降。
“是的，”他说道：“舰队有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令人骄傲敬佩。”
她伸出手，拉着他的手，“你很累了，睡一觉吧。”
“你怪我吗？”他惭愧地说：“我们输了。”他朝小迈克尔点点头，“看上去他也想睡觉了。”
两人走向跑车，汤姆说：“我们很快出发，我没时间给珍尼写信，你能帮我问候她吗？”
“当然，”她回答：“但很快你就能到加利福尼亚，可以问候她了。”
“是啊，是啊，”他微笑着说：“但可能你比我先到那。”
“我会尽快跟她联系，告诉她你一切安好。”
他把小迈克尔递给她，说：“我得和基地联系一下。”
几分钟后，他面带笑容回来，“得晚上9点才起锚，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回到巴塔维亚时，两人看到两艘巡洋舰占据了整个港口。阳光照耀在铁灰色的军舰船身上，明蓝色的海面上波光粼粼。
“真壮观。”凯瑟琳赞叹道，停下车，观赏着两艘巨轮。
“很可惜连日军西部海上力量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侦察机两天前在北方的苏门答腊侦察到了日军的动向。据报告，是日军自珍珠港袭击以来最大规模的军事集结。”
“有多少兵力？”
他转过头，看着她，“56艘运输船和货船。目的是爪哇，没错，还有……”他转过头，看着海面，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一艘航空母舰，4艘重型巡洋舰，两艘轻型巡洋舰，25艘驱逐舰加上许多鱼雷艇护航。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你得马上离开这里，不能浪费时间了吧？”
凯瑟琳心里一寒，“你们打算向南走，绕过苏拉巴亚吗？”
“不，向北走，穿过爪哇和苏门答腊之间的桑达海峡，直接朝日军的航空母舰队伍方向而去。”他看着她，看到她眼中的恐惧。
“只能走这条路，凯瑟琳。我们的驱逐舰准备向南经巴厘海峡，但那里的水域太浅了，巡洋舰无法通过。”
“你们和‘佩斯号’一起走吗？”
他点点头，“到达印度洋时，‘佩斯号’朝南沿爪哇西岸去澳大利亚，我们会去合恩角 ； 经巴拿马运河回美国。”他苦笑着说，“绕好大一个圈回家，是吧？”
《歌唱的种子》第三十四章（5）
轻松的气氛不见了，两人心情很沉重。
“对不起，凯瑟琳。我不想打扰你的心情的。”
她握着他的手，挤出一丝微笑，“我们不会让战争破坏心情的，走吧。找一家象样的宾馆，有缎席和凉风的房间，你可以睡一觉。”
他们找到了一家在半山的宾馆，订了一间套房，有一间小起居室、一间卧室和洗手间。经营的中国老板娘开心地替小迈克尔张罗了婴儿船。
汤姆打开面朝大海的百叶窗，一阵清爽的海风吹进房间。
“没有缎席，但肯定比我房间里的睡舱要好得多。”
他走到起居室，凯瑟琳正放下熟睡的小迈克尔。
“我想去洗个澡，不是海军那种，是洗得干净的那种。下一次洗澡得到圣？迭哥 的时候了。”
“好的，你慢慢洗，但这里只能淋浴。”她做了个水从头上淋下的手势，说道：“我出去买点白兰地。”
过去一个月间，进口货十分稀缺，但她还是买到了一瓶法国白兰地，瓶上沾满了灰，躺在一家杂货店的货架上慢慢陈年变醇。她顺手买了两件白色丝绸袍子，香港沦陷前到货的。回到宾馆时，她听到水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