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孤注掷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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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孤注掷温柔- 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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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仍旧面向皇帝,缓缓道:“那是卷八第一百一十二页,看书人不慎落了几点油渍……”
  席远怀激动万分,语无伦次:“小免!真的是你……你不认识我了么?也是,十几年工夫,你都长这么大了,我也认不出你了。真好,你还活着,太好了……”子释看他表情,若非身在御前,只怕就要冲上来拥抱自己。
  “大人是……”
  “我是远怀大哥啊!”见子释侧头回想,席远怀微笑道,“是了,你那时候,淘气得很,只肯叫我篾条儿大哥……”
  面前一张热泪盈眶的脸,子释心想:莫非今天是老天规定的亲友重逢团聚日?
  …… ……
  赵琚坐在上头,望着底下一堆人又哭又笑,大觉有趣。全是故事啊!“篾条儿大哥”?哈哈,逗死人了……出名死板的席大拗,居然也有这样鼻涕眼泪哗哗而下的时候,当真难得好风景——赶忙关切的问道:“不知席爱卿涕泪交加,是何缘故?”
  席远怀整整仪容,躬身启奏:“微臣君前失仪,恳请陛下恕罪。微臣乍见恩师之子尚在人间,且已长大成人,欣慰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李彦成几时是你的恩师了?”
  “此事说来话长,陛下容禀。”
  赵琚笑眯眯的:“准奏!”
  宁书源在一边阴着脸坐着。当年李彦成状元及第,固然煊赫一时,为官时间加起来却不过五年,多数日子调往地方,朝中根基并不深厚。谢氏一门和宁府又有拆不散的亲戚关系,李免和谢全这兄弟俩,非老老实实依赖自己不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席大拗,居然另有交情。盘算一会儿:也好。李彦成的儿子本就是绝佳的活招牌,加上御史台的人捧场,好比这招牌镀了金抹了油,只会更亮堂,正合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于是专心听席远怀上奏前因后果。
  “微臣本彤城人氏,少时家贫,无力购书,每厚颜至恩师府上借阅——恩师云者,实属微臣私心祈愿。李阁老与微臣,虽无稽首束脩之礼,却有言传身教之实……”
  彤城文教发达,城中多风流文雅之士,私人藏书盛极一时。有悭吝聚敛密不宣人者,也有公诸同好慷慨出借者。李府藏书数目多,质量好,李阁老体恤贫弱,从不拒绝家境贫寒勤奋好学的年轻人。不过为免书籍丢失损坏,一向不往外借,只能上门阅读。李夫人甚至吩咐管家给来看书的预备茶点。
  子释隐约记得,大概在李免六七岁左右,一个住在城郊的少年天天来家里蹭书看。来的次数多了,不必通告父亲,直接跟管家打声招呼,在四当斋里一坐就是一天。天刚亮便到,天黑了才走。从城郊到李府,往返几十里,堪称披星戴月。起先还背着干粮,后来混熟了,时常吃完晚饭才回家。
  那时候李免刚把蒙学三经读完,认得了上千文字,心血来潮去四当斋里翻找看得懂的杂书,就是这样认识了席远怀。大名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头一回遇上姓席的人,十分新鲜,问人家:“是篾条儿编竹席的席么?”对方点头称是。想起家里才请篾匠上门打席子,剩下一把篾条儿被爹爹顺手拿去做了家法,小小心里便有几分迁怒,决定从此管人家叫“篾条儿大哥”。
  有了新玩伴,李免高兴极了。没想到这根篾条儿韧性十足,捣乱打岔,威逼利诱,全不管用,只顾低头看书,眼皮都不抬一下。唯有当自己捧着书过去提问的时候,会和颜悦色耐心讲解。李免是好学的孩子,听出意思来,慢慢居然也能坐得住了,还把小姨娘单独留给自己的点心分给篾条儿大哥吃。
  就这样过了好些日子,有一天,李彦成到“四当斋”来取书,瞧见儿子跟着席家少年有模有样的诵读,温言嘉勉一番。席远怀眼尖,看出李阁老手里捧的就是士林中视若珍宝的那套《诗礼会要》,口水差点流下来。后来——
  子释听见席远怀对皇帝说:“……微臣年少鲁莽,竟不慎玷污了恩师爱愈性命的典籍,万死不足以辞其疚。心慌胆怯之际,不知如何应对,任由小师弟承担过失,实乃平生污点,多年来愧疚难安……”
  子释想:不过是我把书偷出来给你看,你一边看一边吃我分给你的蟹黄包子,看得忘乎所以,滴了两滴油在上头。我见你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就要当场自尽,只好替你背了这黑锅。结果我爹瞧在你的面子上,也就象征性的甩了两下篾条儿而已。什么“平生污点”,“多年愧疚难安”之类,太夸张了吧?
  席远怀继续道:“后微臣双亲离世,孑然一身,遂往外郡投亲,辗转奔波,自顾不暇,从此与恩师再无相见之期,未料竟成永诀……”说到这,又哽咽起来。
  …… ……
  认亲大会结束,皇帝颁布圣旨。
  越州彤城太守王元执、守备林蕃、前翰林院大学士李彦成,临危守义,忠勇舍生,率合城军民抗击敌虏,以身殉城,其清操厉节,足以光耀千秋,彪炳史册……追封王元执为忠信伯,林蕃为忠勇伯,李彦成为忠毅伯,于西京南郊设衣冠冢,建“忠烈祠”,供世人凭吊追思,使烈士忠义之精魂,天地浩然之正气,长在人心……
  敕令翰林院大学士陈孟珏执笔为“忠烈祠”撰写碑文,工部、礼部共同监督,择日奠基动土。
  子释和子周齐齐叩头谢恩。
  赵琚道:“谢全,从今往后,你就认祖归宗改姓谢了,李家取的名字还改不改?”
  子周答道:“陛下,养父母及兄长恩同再造,微臣今日方领悟,微臣与胞妹一名全,一名还,一字子周,一字子归,合为“周全归还”四字。养父用心良苦,恩深如海,愿终身用此名字,以感念李氏父母养育之恩。”
  “嗯,这么说也有道理。”赵琚颔首,又对子释道,“李免,你父亲的爵位,自然由你继承。空有爵位没有官职,未免显得朝廷太小气——”
  子释连忙表示:“陛下隆恩,小人惶恐。”
  赵琚亲切道:“你既中过彤城春试案首,有个状元出身的父亲,又教出个状元出身的弟弟,学问自不待说。翰林院兰台令一职,本是陈孟珏兼任,便交给你试试。你的爵位已经比弟弟低了,总不能委屈你官职也比他低。兰台令乃是正三品,你兄弟两个扯高补低,从此齐头并进罢……”
  凤栖十一年,朝廷给威武将军谢昇平反,追封爵位,赐襄武侯。如今这爵位顺理成章归子周所有。
  等到退朝,已近午时。这一半天好戏连台,万岁爷既导且演,十分过瘾,心情甚佳。为免一些好不容易逮到皇帝的朝臣纠缠不休,急急的进了后宫,叫安宸通知御膳房,把饭摆到迟妃韩纾的“丽阳宫”,顺便告诉她找到谢家后人的好消息。
  子释被席远怀拉住,问长问短,不得脱身。
  “在下还须陪同舍弟往庆远侯府拜见侯爷与夫人,席大人……”
  “我不是什么席大人,我是远怀大哥。小免,你知不知道,当初听到彤城之战的消息,我……”握着子释的手,眼睛又红了。就连御史台的人也是头一回知道,严肃冷峻的右谏议大夫,感情上来这么容易激动。
  这上杆子的大师兄,显然属于受人滴水之恩,牢记涌泉相报的厚道类型。子释虽然觉得无此必要,却不愿唐突对方一片情义。那些凄惨往事被重新勾起,他似乎比自己这个当事人更不堪回首,只好安慰道:“远怀兄,家父在天之灵,知兄今日成就,一定高兴……”
  子周也过来见礼。席远怀在李府走动之时,双胞胎才两三岁,跟着夫人在内院,是以并未见过。席大人爱屋及乌,把司文郎好一番夸赞。叹道:“我早听说小全是彤城人氏,竟从未往这上头想过,否则何必等到今日……”他也真不客气,摆出师兄的样子,“小免”“小全”叫得顺口。
  子周对子释道:“大哥,庆远侯府的轿子在宫外等着了。太师说,宁夫人会派人去接子归。”
  ——下朝之后头一件大事,是去韩府正式拜见外祖父母。
  “我送送你们。”席远怀说着,陪他们往外走。
  御史台作为外戚干政的坚决反对者,和太师明争暗斗许多年,按说席大人是绝不会跟太师府推荐的人走在一起的。然而眼前情势却又另当别论。且不说李家对自己有大恩,看这兄弟俩皆属忠良之后,庙堂之器;与国舅的瓜葛,不过一时凑巧,并非立场所在;况且和他们关系最密切的庆远侯,于朝政上头从来不开口不插手,置身事外……席远怀情绪激动,仍不忘从大是大非角度考量个人言行。一边说话,一边用充满期待和勉励的目光热切的望着两位小师弟。
  出了大殿,刚行得几步,一个身影拦在三人面前。
  “席大人。”来人拱手为礼。
  席远怀抬眼一看,来的是理方司巡检郎傅楚卿。顿时收起笑容,声音也凉了:“傅大人。”
  “傅某受韩侯之托,延引襄武侯、忠毅伯二位前往庆远侯府。”
  子释听到“襄武侯”、“忠毅伯”这样隆重的名号,小震撼了一把,然后才想起说的是谁。
  席远怀看傅楚卿一眼,心道:不过是你的主子不放心我,特地叫你来吠一吠。暗中忿忿,却不愿与奸佞小人一般见识,对子释和子周道:“小免、小全,我就送到这儿。来日方长,咱们回头再叙罢,拜见韩侯和夫人要紧。”
  子释别过席远怀,一转头,正迎上所谓傅大人两只直勾勾的眼睛,微讶。
  “李大人。”对方看似施礼,却借着弯腰之机把脸直凑到自己跟前,眉毛斜飞,眼角上挑,殊无庄重之意,“李大人好生面善,不知下官在哪里见过……”
  子释退了半步,站到子周侧后方,才淡淡开口:“恕小人眼拙,并不识得大人。小人还未去吏部领符上任,大人如此称呼,小人不敢当。”说着,冷眼打量对方。
  锦夏朝尚紫朱金青四色,紫金龙云搭配帝王专用,官员服饰由朱而紫,紫色越正级别越高。理方司巡检郎服色乃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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