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 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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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1 乌鸦-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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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小惠所知道的也不过如此而已。工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周围就竖起了高墙,即使勉强可以从细缝当中看见建筑物的外观,也无法得窥屋子里的装潢。小惠很想知道这间屋子到底有几间房间,内部又是采用怎样的装潢。

  自从六月完工之后,至今仍未听说有人搬进去住。屋主到底何时才会现身?小惠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答案。

  (真想进去参观一下。)

  不知道屋子的摆设如何?地摊和家具又是怎样的形式?墙壁上挂着知名画家的画作吗?花瓶里是否插着娇艳欲滴的鲜花呢?

  (住在这种屋子的到底是怎样的人?)

  不知道屋主是否有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儿?小惠真的很想跟屋主的女儿交朋友。她的房间一定很漂亮,至少跟小惠徒具西洋式的外表、里面却放着从量贩店家具卖场买来的床铺和组合柜的房间大不相同。设计典雅的家具、手工编织的地毯、名家雕刻的书桌和柜子。打开占了整面墙壁的衣柜,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不知道屋主有没有儿子?)

  最好年纪比自己大上几岁——想到这里,小惠突然有种罪恶感。从小学一直用到现在的书桌抽屉里,放着一张照片。虽然从未向照片里的人表白,然而以想到自己对洋房里的年轻男子产生幻想,小惠还是觉得对不起照片里的人。

  如果是像大哥哥一般的男孩子就好了。小惠是家中的独生女,一直很羡慕有兄弟姐妹的感觉。她想要一个无所不能的哥哥。脑袋够聪明,什么事都难不倒,让班上的女孩子羡慕得要死的哥哥。等到混熟了之后,说不定可以当他的干妹妹造访他的房间呢。不过小惠并不打算邀请他到家里来。她不想让他看到那个充满油烟味的家。

  (希望屋主有个上高中的儿子。)

  自从去年开始施工一来,小惠不知道已经祈祷多少次了。如果没有孩子,最好是慈祥和蔼的老者。小惠希望屋主是个会将她当成孙女疼爱的老人,或是一对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的中年夫妇。

  (真想成为这户人家的女儿。)

  如果能自由进出这户人家,把这栋房子当成自己的家,那不知道该有多好。

  (为什么我不是这户人家的女儿?)

  如此一来,我就不会是严厉父亲的女儿、唠叨母亲的孩子,更不会是成天碎碎念的老人家的孙女了。

  (好想走进那户人家。)

  小惠举起脚步沿着坡道走去,仿佛被那栋洋房吸引一般。走了五公尺之后,她停下脚步,自怜自艾的心情让她无法靠近那栋建筑物。不甘心的她抬起头来看了屋子一眼,只见厚重的大门深锁,仿佛在拒绝小惠的造访。



  “你们自己看。”大川富雄摊开自己双掌,向坐在吧台的客人展示。

  大川酒店里面有个短短的吧台。收银机旁边摆了几张椅子,原本是让顾客试喝的地方,如今却成为酒鬼们聚会的场所。大川将满是疮疤的手掌展现在晚饭时间还没到、就跑来喝酒的客人面前。手掌上的疮疤都是那天被黑色宾士拉倒在地时所留下的伤痕。

  “那个开宾士的家伙可真没良心。”

  一名酒客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开着高级进口车到处闲晃的外地人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个家伙该不会就是兼正之家的新主人吧?”

  “天晓得,高见警官已经说过不是了。那个家伙肇事逃逸,我们也没记下他的车牌,我看恐怕抓不到。”

  “该不会就是他干的吧?”喝得满脸通红的老爷爷开口说道。“昨晚一之桥的弘法石像不是被打坏了吗?”

  “什么?”大川瞪大了眼睛。

  “真是夭寿喔,这种事只有外地人才干得出来。他们根本不把石像当一回事。”

  有些酒客大表赞同,不过也有保持怀疑态度的人。老爷爷将目光移向正在整理柜台的大川家的儿子。

  “小哥,不是你干的吧?”

  大川笃志猛然抬起头来。

  “何必把脾气发在石像身上呢?”

  “还是在打香油钱的主意?”其他酒客揶揄笃志。“小哥的手脚一向不怎么干净。”

  笃志满是青春痘的脸上顿时浮现不悦的神情。他瞪了吧台的酒客一眼,干脆转过头去来个相应不理。

  “你这是什么态度!”大川出言教训儿子。“翅膀硬了,就想飞啦?告诉你,你还早得很呢!”

  笃志面向柜台,不发一语。将充当下酒菜的罐头一股脑的堆上柜台之后,笃志拿着空纸箱站了起来。

  “喂,动作给我轻一点。”

  “已经很轻了。”丢下这句话之后,笃志拿着纸箱走出店门。只听到父亲在背后跟酒客抱怨,说什么都二十几岁了还不会整理柜台。

  “要不是老师可怜他,那小子搞不好连高中都毕不了业,就算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也总是做不久。那小子什么都不会,就只懂得耍狠耍酷,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居然会生下这种一无是处的儿子。”

  笃志走到酒店的后门,放下手中的空箱子,然后用力的将空箱一脚踩扁,随手丢到角落的纸箱堆里。

  随口咒骂一句之后,笃志离开酒店。路边的石像干我屁事?没错,我小时候的确偷过香油钱,可是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谁还会对只有几个臭铜板的香油钱有兴趣?笃志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大家动不动就把小时候的事情拿出来说,一旦村子里有东西被偷,就会立刻算在他的头上。

  笃志离开酒店来到商店街,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飙个车抒解郁闷,然而笃志连机车都没有,更遑论是汽车了。念高中的时候,朋友会借车给他,可是高中毕业之后笃志就一直窝在村子里,昔日同窗老早没联络了。店里的货车和机车钥匙都是父母在保管的,生性节俭的母亲生怕笃志浪费汽油,只有在送货的时候才会将钥匙交给他。如果自己有收入还好,然而笃志即使在店里帮忙一整天,也领不到半点薪水。父母的说法是供吃供住就已经很对得起他了,到店里帮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

  笃志对自己的生活非常不满意。他很想找个地方狠狠玩上一玩,改变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然而村子里却什么都没有。二十几岁的大男人还没买车,这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也让笃志不敢跟朋友见面。无论是搭公车进城还是请朋友开车来接,都让笃志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将自己没出息的一面暴露在朋友面前。所以他最后只能选择窝在山里面,哪儿都不能去。可是这种封闭的生活也不尽如意,村子里的老人家动不动就把笃志以前干的坏事挂在嘴边,其他同年龄的年轻人也与自己划清界限,甚至连父母和弟妹都视自己如寇雠,动不动就找他的麻烦。

  日常生活的一切都让笃志感到忿忿不平,踏在路面的步伐不由得加重了许多。笃志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直到日暮低垂的时候,才猛然发现自己来到西山的山脚。

  阵阵热气迎面而来,草丛里的茅蜩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鸣叫着。来往村民无不急着赶回家吃晚饭,没有人注意到笃志的存在。

  反正会搭理笃志的人,只有那些自以为是的老人家而已。不要成天游手好闲,不要让父母操心,不要一直吃家里,赶快找份稳定的工作,跟弟弟或是谁谁谁多学点……,笃志对这些千篇一律的训话早就熟到不能再熟了。就算不是训话,也是不怀好意的揶揄和没来由的怀疑罢了。

  (大家都瞧不起我。)

  笃志有时真想化作一股疾风,远离这个讨人厌的村子。不过仔细一想,凭什么自己要逃离这个村子?为什么不是村子里的其他人全部消失,而是自己离开这里?笃志朝着路旁吐了口唾液。他想将喉头的痰吐出来,这口脓痰却黏在口腔壁上,吐也吐不出来。

  前方有条通往西山的坡道,这条坡道直通兼正之家。坡道本身并不具有特别意义,然而走上山腰看见那栋雄伟的建筑物之后,笃志的心中却浮现出一个点子。

  自从建好之后,那栋建筑物就一直无人居住。虽然有人说屋主早就搬来了,有时还会看见人影晃动或是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屋子里面就是连半个人也没有。外地人盖的建筑物与村子里的其他房子截然不同,这栋突兀的洋房就这样高踞山头,傲慢的俯视全村——以及笃志。

  笃志站在深锁的大门前。在玫瑰色天空的衬托之下,屋子里面连半个人都没有。笃志若无其事的环视四周,附近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附近没人。

  笃志打量着气派的门柱。

  (就算我偷溜进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左顾右盼的笃志轻轻的将双手放在比人还高的木制门扉上。

  即使潜进屋子里、即使打破玻璃、即使在地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泥脚印,也没人知道是笃志干的。更何况屋子里没人住,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栋豪宅正上演着一出活生生的行窃戏码,一直要等到屋主搬进来的时候,才会发现屋子已经被小偷入侵了。

  (真是个好主意。)

  笃志咧嘴微笑,等到屋主搬进来的时候,一定会吓一大跳。盖这种豪华的房子摆明了就是瞧不起我们,且看我怎么教训你一顿。一想到这里,笃志顿时觉得心情舒畅许多。

  “上吧。”笃志轻呼一声,爬上那比人还高的门扉。在全新的红色门扉和亮晶晶的金属门饰上面留下脚印,让笃志感到十分得意,他甚至故意朝着门扉踢了好几脚。夕阳照得宽阔的庭院一片金黄,却难掩荒凉破败的景色,看来似乎真的没人住。笃志对准庭院的一点猛然跃下,内心充满了报复的快感。虽然他根本不知道屋主是谁。

  笃志打量着建筑物,寻找适当的侵入点。石砌的外墙让建筑物看起来颇有压迫感,右手边有扇大型的窗户。那扇窗户凸出外墙,正对着庭院,上面并没有挡雨板。厚重的窗帘从屋内拉上,只能从窗帘的细缝当中勉强窥视屋内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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