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直纯与九条之间,浮现一个大小如孩子拳头大的黑点。
比夜色还深沉的那个黑点一边放出精气般的东西,一边膨胀起来。
直纯沉下腰,让缠绕在身上的火焰更加猛烈。
九条政宗制造出的黑点所发出的魔力。和直纯火焰的热度相互较劲,让风的流动因此而扭曲。
「就如你所愿,这是连我爸爸都没能练成的招式,」
膨胀到直径约两公尺的黑点喷出暗闇。
暗合如洪水般将直纯吞噬,瞬间将红莲斗衣剥落。
刹那之间,像是被刀刃砍伤的痛楚划过四肢、像是被灼红筷子插住的痛楚划过左侧腹,接着像是被钝器殴打的剧痛传到了额头和背部,但直纯完全没有发出任何一声呻吟,忍下了这些痛楚。
过没多久,暗合的奔流掘开直纯周围和后方的地面后消失。
直纯放下双手,吐了一口气。
「什、什么……?」
九条政宗的表情冻结。
「你、你、你究竟是……?」
直纯没有回答,只是往前走去。
每往前踏一步,大量的血滴便随之落下。直纯走过的地方成了一条鲜红的小路。
「不、不要过来……」
身上虽然受了不轻的裂伤和烧伤,但直纯前进的脚步却依旧坚定。
「了不起的魔力,的确有用。」
直纯毫无抑扬顿挫地说道,他紧紧握住双拳。
「不过,由花和师父所经历的痛绝对不只如此。」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九条政宗一边退后,一边捡起剑。
「你接下来要经历的绝对不只这样,我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
直纯露出獠牙,蹬地而起。
他和九条政宗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成零。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九条政宗发出混杂着哀嚎和咆哮的声音,拿着剑砍了过来。
但是他挥动的幅度过大,腰部简直完全没有出力——就像是门外汉的斩击。
直纯轻扭过半边身体便闪开了九条的这一击。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拳打的雨滴——不。是拳打的暴风雨降临在九条政宗身上。
之前挡住静华火焰的剑之结界其实是有发挥功效的,但直纯的拳头却轻而易举地突破结界,不断在九条政宗身上炸开。
「噗嘎啊!」
九条政宗就像是被踢起的空罐一样,飞至高空,然后落下。
「功力是还不错……不过要跟我们家师父打,你还早了十年。」
直纯的低语乘着风来到静华耳边,让她不禁微微苦笑。
「原来平日的水族馆还挺不错的嘛。」
静华摊开介绍手册说道。
「是啊。」
盯着水槽边动也不动的象鱼的直纯转向静华答道。
「你和由花来过好几次了吧?」
「是的,与其说是来过,应该说是被她拖来的……」
「那孩子很喜欢海豚嘛。」
「她本人是说一个月不看一次海豚的话,连饭都会变得不好吃,她还说她将来想和海豚结婚。」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海豚会成为你的情敌就是了。」
「……为什么话题会变成这样?」
直纯的嘴角垂下,再次把脸转向水槽。
静华微微笑了笑后,把介绍手册随便折了折,塞进直纯的牛仔裤口袋里。
「请您收到自己的口袋里啦。」
虽然直纯出声抱怨,但静华却说着「海豚也看了,海狮也看了,接下来去海牛馆吧」完全无视他的抱怨,快步向前走去。
「海牛馆……」
直纯不知道为什么发出不太甘愿的声音,但静华却毫不在意地继续向前走。
在九条政宗的袭击十天后,静华和打工放假的直纯两个人一起来到水族馆。
开口邀约的人是静华。
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偶尔和弟子一起出去走走或许也不错。
她只是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而已。
突如其来的邀约虽然让直纯吃了一惊,但他还是说着「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就陪您出去」毫不抱怨地跟了出来。
由于今天不是假日,加上又还是早上,所以客人并没有很多。
静华以前也曾经带孩子来这里玩过好几次,但每次都只看到满满的人头,从来没有机会好好看鱼。
再加上让小孩子到处乱跑、没常识的父母多到不象话,实在让人不太舒服。
静华真的很久没能像今天这样好好地欣赏水族馆中的鱼儿。
而且还是跟个外表还不错的年轻男生一起约会,感觉更是不错。
虽然说已经跨过了三十岁的门坎,但静华的身材还是维持得玲珑有致,也有自信认为自己肌肤的弹性绝对不输给由花。
插图042
她倒是很好奇其它客人是怎么看待她和直纯的关系。
「师父,海牛馆在那里。」
走在静华三步后的直纯走到静华身旁,指着朝向户外的通路。
「嗯。」
跟着直纯走出户外后,「啊啊,对了」,静华停下脚步。
「什么事?」
直纯也停下脚步,但静华考虑到不能站在通路前说话,所以她便用视线指了指一旁的长椅,示意直纯移动到那边。
两个人并排着坐下。
浮现在正面的太阳开始向西边沉下,光晖显得有些刺眼。
「昨天橘先生有跟我联络,九条政宗的刑罚已经决定了。」
「还是要处决他吗?」
「不,目前决定暂时拘禁在本山。如果他的态度能因此有所改善,那『院』就会对他施行再也不能使用术的处置,然后放他离开。」
「是吗……『院』也变了呢。」
「是啊。」
静华一边回答,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
怕直纯啰嗦的她用打火机点了火。
「如果是五堂先生成为『长者』之前的『院』的话,那就一定是死刑了吧。」
「那个男人……他会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吗?」
静华呼地吐了一口烟。
「大概不会吧。」
九条政宗把他不顺遂的一生全数归咎在静华身上。
他一直相信,只要杀了静华,他就能过得幸福。
这样的想法在九条政宗的人格最深处已经生了根。
恐怕这条根不会脆弱到只因为一次的失败就腐朽吧。
——那家伙不顺遂的人生的确是因为我没错。
杀了九条政宗父亲的不是别人,正是静华。
如果静华没有杀了九条政亲,就不会有这次的战斗。
但是静华并不后悔杀了九条政亲。
她不能放九条政亲活着,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静华否定了那场战斗,那就表示她否定了因为保护静华而死去的亚子。
静华把只吸了两、三口的烟丢到长椅旁的烟灰缸里后站起身。
「你记住了。战斗得愈多就会有愈多人恨你。你身处的就是这样的世界。」
接着,静华依旧没转身过去看直纯地说:
「只要一进入这个世界,就算退出了,憎恨你的人仍旧会毫不留情地追上。」
「师父……」
「意思就是,你要变得更强——」
静华缓口气转向直纯,继续说道:
「不要让敌人或是自己,吞噬了原有的自我。」
直纯表情一整。
「是的。」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两人果然是兄弟。
直纯如此率直的眼神让静华露出微笑。
第一次见到直纯的时候,她以为他只有外表和直雪相似。
但是她错了。
直纯果然和直雪一样,在内心最深处的部分也十分相似。
在这场和九条政宗的战斗之中,静华深深有了这样的感触。
或许她之所以会邀直纯出来,是因为她想要向直雪撒娇吧。
「直纯。」
静华勾了勾食指,把直纯叫过来。
接着她迅速地把自己的手缠上毫无防备的直纯的手。
直纯随即露出像是被人用枪抵住鼻尖的表情,不断向后退。
「师、师父……」
静华一把将直纯拉回来,一只脚用力地踩上直纯。
直纯发出不成声的哀嚎,蹲倒在地上。
「怎么会有人被女人挽住手就想逃啊?」
直纯无言。不过他似乎是因为太痛了所以没办法出声。
静华一掌拍上直纯毫无防备的后脑勺,又再次拉住他的手,让他站起来。
「师……父……你用、用凉鞋踩……实、实在太过分了……」
「你跟阿直真的是很像。」
「什、什么……?」
「就连不会和女孩子相处这点都一模一样。」
静华笑了笑,从包包里掏出手帕,擦了擦直纯额上渗出的汗水。
直纯苍白的脸瞬间变红。
静华把手帕收回包包后,重新用自己的手挽住直纯的手。
「我要你今天陪我一整天。」
被静华抬眼一瞧的直纯脸变得更红了,不禁移开视线。
「不要移开视线,你不想听吗?有关阿直的事。」
「哥哥的事……?」
直纯的眼睛立刻回到静华身上。
「是啊。你从来没亲眼看过阿直战斗时的模样吧?」
「是的……」
「虽然我跟他搭档的时间不长,可是我们一起对战过的敌人却不少。他和什么样的敌人对战、用什么样的招式对付敌人……你不想听听阿直他是怎么战斗的吗?」
「我想听,请您说给我听,」
直纯立刻回答。眼睛就像是得到成堆玩具的孩子一般。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静华苦笑。
「好啊,我就说给你听。可是在那之前,你得先当我的约会对象才行。」
「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