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雪打从心底觉得,能来到这真是太好了、能遇到这个人真是太好了。
——我不要他死……
深雪拿来脸盆和毛巾,擦拭冬马肩上的血迹和全身上下的汗渍。
但不管怎么擦,冬马的汗还是不断地冒出来,深雪的手也没有停下来过。
为了不让冬马受寒,深雪不仅把暖气调强,还把煤油暖炉也抬了出来,让整问房间的温度上升。
现在深雪能做的,也仅有如此而已。
“妈…………”
当深雪正在桌上脸盆里拧着毛巾时,冬马轻轻喃语。
原本以为他终于恢复意识,回过头一看却发现冬马还是十分痛苦的紧闭着眼睛。
“妈……妈……”
冬马正呼唤着妈妈。深雪看到他双颊上的泪痕,轻轻地为他拭去。
冬马无意识地握住她的手。
冬马的手紧紧地握住深雪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
他握住她的手,不断呼唤着妈妈。
深雪脑海里又再次浮现相马告诉她的十二年前的那件事。
他一定是梦到了当时的情景。
对一个八岁的孩子而言,当年的一切实在太过残酷。那道深刻的伤痕想必遗烙印在冬马心底吧。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
冬马在无意识的状况下开始哽咽。
不时间歇地哭泣,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不要哭……冬马……”
深雪的胸口被揪得紧紧的。她把冬马的头抱在胸前,像是抚摸着孩子似的,温柔地摸若他的头。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好吗……”
冬马心里的痛,似乎也传进了深雪胸口,让她的泪水不自觉地滑落。
那一整个晚上,深雪紧紧地抱着冬马,从未松手。
冬马做了一个梦。十二年前那一天的梦。
那天,冬马的父母带他回老家去玩。
月森家的祖宅是建在山麓上的一座古老寺庙。哥哥和姊姊因为讨厌老旧建筑那股霉臭味,选择留在家里。
深夜时分,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模糊爆炸声吵醒了冬马。
被吵醒的冬马揉着眼睛,发现到原本应该睡在自己身旁的妈妈不见了,他便推开纸门去找妈妈。
强风吹得窗户嘎嘎作响。
严冬刺人的寒风让只穿着睡衣的小冬马用手环着身体,不断颤抖。
“母亲……你在哪……?”
他好想赶快找到妈妈,回到温暖的被窝里。
从进了小学以后,姊姊就不准他再和妈妈一起睡,所以他真的很久没像今天这样跟妈妈一起睡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可以独占妈妈一样,让冬马非常高兴。所以他今天晚上一点也不想离开妈妈。
外面再次传来钝响,声音大概是来自前庭吧?
走出了庙外的冬马,看到一幕不可思议的光景。
庭院里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穿着睡衣、肩膀血流不止的妈妈·诗织。
另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他没见过。那个人的手里拿着一把剑。
最后一个人,是一只拥有金色毛皮的狼人。
金色的狼失去了左手和右脚,大量的出血在地上汇成一片血海。
“母亲!”
金色的狼男大叫一声“别过来”,阻止了急忙想要冲到妈妈身边的冬马的脚步。而那声音……没错,是爸爸。相马的声音。
“父亲……是父亲吗……”
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像是施放了瞬问移动的法术一般,出现在高声大叫的冬马面前。
冬马看到男人的侧腹也受了很重的伤。
他用手压住伤口.嘴角边露出了一个让人会从背脊发冷的残虐笑容。
男人在冬马头上举起剑。
“去死吧。”
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低喃着。他瞄准了冬马的头顶挥下剑。
白刀逼近眼前。“不要——!”妈妈悲痛的呐喊撼动了冬马的耳膜。
在白刀的彼端可以看到一轮满月。明亮的满月在深沉夜里的暗闾中,绽放着鲜明的黄金光辉。
——我……会被杀掉……
在觉悟到死亡的那一瞬间,冬马的意识随即一片空白。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有如嗜血野兽般的咆哮响起。那是冬马发出的嚎叫声。
他感受到身体里正有什么东西不断涌上。
那个东西支配了冬马的身体,要他杀了眼前的男人。
不,不只是眼前的男人。那个东西要他将一切都破坏殆尽,将一切赶尽杀绝。
冬马很快地就理解到那是什么。那是他自己,还有夜空中闪烁的满月。
被操纵的冬马用尽全力挥舞着短短的小手。无形的力量从他手上进射出来,把眼前的男子打飞。
男人凄惨的趴倒在地上呻吟着。
“呃呜呜呜呜呜……”
低沉的嘶吼从冬马口中流泄出来。
他要置这男人于死地。这样一定很爽快,他是这么觉得的。
他轻轻地在指尖注入力量.锐利的白刀——钩爪伸出,反射着明亮的月光,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冬马慢慢走近倒在地上的男人。当他举起钩爪时,有个人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
不用回头,冬马就知道那个人是妈妈。
妈妈拼了命呐喊着要他住手,要他到此为止。
“不要烦我。”
冬马甩开妈妈的手,转过头用极冷淡的语气说道。
“冬马……”
妈妈在哭。她一边哭泣一边再次紧紧抱住冬马。
烦死了,居然在他要杀了这个男人时出来干扰他,真是烦死了,
于是,冬马用指尖的钩爪刺进妈妈的胸口。
他毫不犹豫。那不过是一种排除干扰者理所当然的行动。
妈妈温热的鲜血,透过钩爪沾湿了冬马的指尖。
“冬……马……”
妈妈用颤抖的双手覆住冬马的两颊,带泪的眼正对着他微笑着。温暖柔情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冬马。
冬马看到映在母亲眼底的自己,不禁愕然。
那不是自己,而是一只狼。
牙齿暴出,嘴角残虐地扭曲着。它在笑。
但冬马很快地就理解到那只狼就是自己。
妈妈覆在自己颊上的双手,突然加重了力道。
“…………………………嗯。”
冬马听不清楚妈妈渐弱的细小声音究竟说了什么。
妈妈最后再一次的微笑之后,便慢慢地倒在冬马身上。
冬马紧紧抱着妈妈急速失温的身体,恍惚地凝视着夜空中金色的满月。
之后的事,他记不太清楚了。
白亮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射进。
“母亲!”
在干燥温暖的房间里,冬马因为自己的叫声醒了过来。
好久没梦到十二年前的事了。这几年来,他都没有再作过这个梦了,他还以为这一切部已经过去了,没想到昨晚又再度梦见。
从梦境中醒过来时,头总是痛得特别剧烈。
他杀了自己的妈妈,而且还是笑着杀了她。这是无法抹灭的事实。
在梦境中,他总是那样淡淡地杀了妈妈,但梦醒之后,激烈的悲伤、后悔、还有无法原谅自己的愤怒总是一涌而上。
这两种厌情的反差,每次都让冬马痛苦不已。那是一种仿佛会蚕食心灵的、无法承受的深切恐惧。
他无法呼吸,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冬……马……”
耳边传来一阵声音。冬马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之中。
转过头去,才发现自己被深雪抱在怀里。
深雪还在沉睡着,但她纤细的双手仍紧紧环着冬马的头。她的眼睛有点红肿,难不成她哭了一整夜吗?
“我……又让你担心了……”
冬马试着将深雪的手拉开,但她的手就像是有意识般地,反而用力地把他紧拥在胸前。
深雪的体温、胸部柔软的厌触、还有甜美的香味越过衣服传了过来。
被深雪包围着,身体的颤抖竞下可思议地缓和下来。
好像被妈妈抱着入睡一样,既温暖又让人安心。就是这种感觉。
“抱着女人睡的时候,居然会想起妈妈,难不成我有恋母情结吗……”
冬马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决定要再持续这个姿势一会儿,慢慢再次闭上眼睛。就算再次入眠,在她的怀里也一定不会再做恶梦吧。他是这么想的。
时间倒转回凌晨三点。某个地方发生了火灾。
在南原睦美住院的医院里,其中一间病房发生了原因不明的爆炸。
医院里一阵骚动,消防车和救护车的警铃声打乱了深夜的街道。
燃烧的烈焰为黎明前的月夜染上一片暗红。
月森静马站在医院的屋顶上,俯瞰着地上的骚动。
他的怀中,抱着一名穿着病服的少女。
那是南原睦美。为了让她的哥哥南原鹰秋脱离战线,静马前来保护这个少女。呃……说难听一点,就是人质,为了让她的哥哥不要再听命于御堂巽的人质。
就在静马潜入病房把人带走时,他从窗户的彼端看到一团鲜红的火球,从别栋病房的屋顶上朝这边逼近。虽然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开了,不过加果他再晚个几秒钟到,南原睦美的小命绝对不保。
少女在静马的怀中规律地呼吸着。
“植物人吗……她明明还是个国中生……”
静马俯下视线,为少女和她的哥哥感到悲哀。
御堂巽一定是利用这个少女来逼南原鹰秋服从他。
——只要聚集几个‘院’内拥有体内治疗能力的白狼,她应该就能得救吧。
静马边想着,正打算离开医院时。
“……原来如此,是相马的长子啊。”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站在回过头的静马面前的,是在白西装外头围着一件黑色斗篷的男人。静马一眼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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