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超市里并不算太多人。
玄九第一次看到顾清远没有穿着端端正正的白衬衫和熨得笔直的西裤皮鞋，而是简简单单的T恤牛仔裤，外加……嗯人字拖。
玄九觉得有点儿……说不出的颠覆。
顾清远似乎没睡够，一路都在打哈欠，玄九很认真的挑着超市里各种蔬菜瓜果以及新鲜的肉类，这也让顾清远觉得很奇怪。
之前尝过玄九的手艺，非常不错，可这是一只狼妖应该有的行为么。
对妖怪来说，生吃也无所谓吧。
“清远，你想吃什么？”玄九突然问了一句。
顾清远：“……随便吧。”
“……”玄九很认真的四处看了看，然后一本正经的对顾清远说，“超市里没有随便买。”
顾清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用不着这么麻烦的，吃完饭我们去看看房子……”顾清远迟疑了一下，“林鸿的遗产，我不打算收。”
玄九只是微微愣了愣，然后笑眯眯说：“好。”
他对人类的钱并没有什么概念。
虽然说当了一阵子的“林鸿”之后，他对货币以及金融以及具备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但是他还是不大明白，一些金属以及印着花纹的纸张为什么足以让这么多人争得头破血流。
“另外……我还有些事要跟你说。”顾清远轻声道，“我们也该到坦诚相待的时候了吧。”
就算明白对方并不是有意欺瞒，谎言也会带来不必要的伤害。
玄九点了点头。
说谎很累，一个谎言紧跟着另外一个，一旦开始说谎最终就没办法停止了。
他也希望有足够的坦诚。
顾清远的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
顾清远突然觉得自己在这几天之内变成了一个大忙人。
这个古怪的念头在他看见来电显示之后彻底消失不见。
“怎么了？谁的电话？”玄九发现顾清远的脸色不大好看。
“没事……”顾清远叹了口气，“家里的电话。”
顾清远接通了电话，电话那边那个颇为熟悉的声音让他深感厌恶。
“清远。”
“四叔。”
“你在哪儿。”
“……超市。”
“我有话跟你说。”
“嗯。”
“A市的事我们都知道了。”电话那边的人慢吞吞说道，“你还记得你做的事么。”
顾清远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来：“你怀疑我？”
“之前怀疑。”那个人说道，“林鸿死了，我不觉得你会杀林鸿。”
顾清远沉默。
“老爷子已经不想管事了，所以顾家现在是我在打理。”那个人的声音顿了顿，“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这件事。”
顾清远冷笑了一声：“我也得有能力管。”
“那就看好你自己和顾古，再惹事可不会有人来帮你们说话。”
顾清远一下子挂了电话。
玄九在一边看着他：“……怎么了。”
顾清远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摇了摇自己手上的手机：“触屏就是没办法很霸气的挂电话。”
玄九：“……”
“这让我总觉得吵架的时候处于弱势。”顾清远打趣一般说道，“家里的电话，让我别管这件事。”
“范决？”玄九问。
昨晚上玄九问过顾古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被杰维斯打断，只说……有些事还是顾清远亲自来告诉他比较好。
“嗯。”顾清远犹豫了一下要怎么开口，“我是天师啊。”
声音不算太小，正巧路过他们身边的一个姑娘抬起头来有些好奇的看他们。
“看起来不像对吧。”
顾清远稍微压低了声音，玄九点了点头。
妖怪是能够看出天师的，当然如果道法高强的天师刻意隐蔽，一般的小妖怪是绝对没办法看出，可玄九在顾清远身边这么久，如果不是亲眼看见顾清远那一下雷法，打死他也不相信顾清远竟然不是普通人。
而那一下雷法的威力……也不是一般小天师可以做得到的。
“我在大学的时候，林鸿发现了这件事。”顾清远轻声道，“那时候我们的关系还算好，毕业之后，林鸿要开公司，让我帮他挑挑地方。”
“……挑地方不过是小事，刚毕业嘛，我找不到工作，本来想就干脆和顾家其他人一样靠这本事吃饭，可是林鸿却让我去他的公司，剩下的……”顾清远的神色有点儿痛苦，“林鸿让我做了很多事，有些……很过分，后来就……被我四叔和爷爷发现了。”
顾清远轻轻叹了口气：“我现在已经没办法使用术法了，如果硬要用的话……会受到反噬，而且我四叔也会有所察觉，他们意思是留着观察一段时间，毕竟我曾经帮林鸿做过很过分的事情。”
“很过分？”玄九皱眉，那是什么。
顾清远微微沉默。
“……杀人。”
玄九一愣。
顾清远闭上眼：“虐杀。”
顾清远的性格……玄九不相信顾清远会杀人。
可玄九还没来得及提出疑问，顾清远的手机又响了。
这回是顾古。
“哥！顾行瑞要把许文带走！”
顾行瑞是顾清远四叔的次子。
“嗯，四叔和我说过这件事了，我们别插手，顾行瑞会处理好的。”
“可是……”
“我们没能力管的。”
可是这样子不是在宣告他们的无能么。
顾古觉得，很不甘心。
他根本没办法去认同顾行瑞，还有四叔那些人的行事方式。
这大概是顾家内部多年以来的分歧。
像顾清远的父母，认为妖有好妖，而人也有恶人，了解因果，能劝则劝，除非绝对十恶不赦，才会动用道法让其魂飞魄散，而顾家四叔以及一干老头子，却认为妖魔是恶之源，能散则散，不过顾老爷子对顾清远父亲的异常器重让这些人收敛起来，可现在顾老爷子已经老了……甚至将管家交到了四叔手里。
这件事彻查下来，只怕牵扯其中的，有关的无关的妖魔鬼怪，都要死去不少。
顾清远明白顾古在想什么。
只是顾古再不甘心也没有办法。
顾行瑞在一边看着他，露出一种令人厌恶无比的笑容：“我说了，就算你打电话给顾清远也没用。”
顾古咬牙，异常不甘的把许文躲着的小瓶子交过去。
许文似乎感受到什么一般惊恐万分的从小瓶子里钻出来，可才露出了个头，顾行瑞就毫不留情的掏出一张黄符狠狠拍了下去。
许文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悲嚎，被封进瓶子里再也无法出来。
顾古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顾行瑞转头看了顾古一眼，笑了笑，开口道：“哦对了，看在你没顾清远那么讨厌的份上……我们还是把话说明了吧。”
顾古挑眉：“不许说我哥坏话！”
顾行瑞却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往下说：“顾家现在当家的究竟是什么人，你应当清楚，顾清远么……在顾家，没了术法的，只不过是一个废人，废人，就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意……”
后面半句话被顾古突然扑上去的狠狠一拳打回了嘴里。
顾行瑞大约是没有想到，出身术法世家的顾古，竟然会用拳头去打人。
这一时的发愣足够顾古往顾行瑞的鼻梁骨上狠狠打上几拳。
片刻之后顾行瑞回了神，捂住自己被打出了血的鼻子，形势瞬间扭转。
会法术的人对付一个半吊子，简直……轻而易举。
……
顾清远给玄九搭手煮完饭，两个人端着饭菜往茶几上一放，挤着沙发上一边吃饭一边吵吵闹闹。
门铃响了几声，顾清远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浑身挂彩的顾古。
顾清远愣了愣。
顾古的脸上擦破了一片，捂着自己鼻子，嘴角也破了那么一块，身上的T恤扯破了好几块，脏兮兮的，受伤也蹭破了一大片……
这是和什么人打架了。
“清远，怎么了？”
玄九从顾清远背后晃出来。
“……顾古？”
顾古看都没看玄九，只是盯着顾清远，似乎强忍着愤怒一般，一字一句开口。
“哥，我要学法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个人
顾清远说不出自己当时的感觉是什么。
只是一向懒得学习这些东西的顾古主动找上门来，他很吃惊，更何况，顾古带着一身的伤。
顾清远让玄九去拿医药箱，打了一盆水帮顾古洗伤口，一边皱着眉问道：“怎么弄成这样的。”
顾古撇嘴不说话。
这孩子……生气了。
顾古这孩子虽然向来大大咧咧，可却很少有真正生气的时候，也只不过是气鼓鼓的嘟着嘴到一边去，没一会儿就恢复过来的小孩子心性。
顾清远和顾古的父母很早就不在了，顾古和顾清远都非常独立，也因此，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太过亲密，可以说近来已经有点儿反常。
原因不过是顾清远的法术被禁锢，所以在很多事上，需要“寻求”顾古的帮助。
无论顾清远怎么问，顾古都不肯开口。
这大概是顾家的传统之一——死倔。
顾清远帮顾古处理好伤口，也不再追问什么了，顾古终于开始想要学习法术，他应该高兴才对。
“应该还没吃过饭吧。”顾清远一面收拾纱布药物一面问了一句。
茶几上摆着的那几盘饭菜香气四溢，顾古这时候才有点儿从愤怒中回到正常状态的感觉，傻乎乎点了点头，顾清远回头看着玄九笑了笑：“去多拿个碗筷出来。”
顾古看着玄九愣了愣，然后转头看顾清远：“……哥，这谁。”
玄九整个人一僵。
顾清远突然不知道怎么去解释。
“我是……”玄九有点儿艰难的开口，“林鸿。”
顾古……（＃°Д°）
这家伙还没死！！竟然还死揪着他家大哥不放！！！！
不可原谅啊！！！
玄九莫名其妙就感觉到了一道无比可怕的目光。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