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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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彼岸-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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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远不知当如何解释,将小脸别向一边,望着亭子外满园的紫樱,语声不冷不淡:“没什么,就是想留在你身边而已,你别想多了,我真的没有恶意,况且主仙使不是也说了,我如今修为大不如前,你们要降服我,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也不需要担心什么,不是么?”
  “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危险人物呆在身边,你觉得我会做这种傻事?”我问他。“更何况,你既然是我界的敌人,此间想取你性命的人多的是,别人若是知道我留你在身边,会怎么想?”
  慕远似被抽了个耳光,他转过头,再度与我四目相对,清亮的眸子里隐隐有些晶莹的液体,强忍着难平的情绪,问我:“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我垂了眼帘,微偏了头,注视着他。“你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就行了。”
  慕远长长地抽了一口气,起身走到亭子外,对着远方的紫樱林唤道:“主仙使大人,你不妨过来做个见证。”
  若谷听了他的声音,顷刻来到我们面前,面上始终是一副愤愤不平的神情。我有些疑惑地看着慕远,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若谷问我:“你们谈得怎么样了?”我摇头,看着慕远走到我面前跪下,从袖子里抽出一柄大约六尺长短,似是石质的黑剑,捧到我面前:“圣主如今大概记不得这是什么,但主仙使大人应该还记得。”
  若谷喃喃吟出了两个字:“焚夜。”
  我有些吃惊。
  原来这就是焚夜,史书上记载,这原本是属于云上的东西,被我的前世拿来斩妖除魔,据说这柄剑上沾了不知多少妖魔的鲜血,封印了数也不尽的邪恶的灵魂。后来随着他一起离开了此间,云上界中有流言说在异界游历时看过魔尊拿着这东西,此时看来,果然不假。
  慕远有些惆怅地看了看手中的剑:“这也算得上物归原主。”而后,又抬头望着我:“希望圣主能接受我的诚意。”

  第五章

  若谷的嘴角勾了勾,没有再说什么。
  我从他手中接过那柄剑,剑身很沉,粗钝无峰,也没有剑格。一些血红的脉络时隐时现。
  慕远继续道:“这柄剑上的怨魂,已经被我和圣主,在魔界的炼狱中洗净,圣主若是不愿意留下我,便用这柄剑,结束我的性命,也好让我的魂魄能一直随你左右。”顿了顿,又凄然一笑:“只要能陪在你身边,生和死,对我而言不重要。”
  他这句话着实把我摄住,我过了好半天都没有完全理解他说这样的话到底是因为当真不怕我与若谷取他性命,还是相信我不会这样做——但若真是后者,他这个赌也未免打得太大,如果我不在此地,他面对的人只是若谷的话,他根本不可能有得逞的机会。若谷也禁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复又轻哂一声:“你若是三千年前有这等觉悟,那也免了后面那么多事。”慕远抬头望他,露出浅淡而无奈的笑:“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当初既已往,如今何难忘。”
  于是,我就这样留下了这个小跟班。
  若谷离去时,我分明看到他一脸莫名其妙的窝火样,可我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在窝火什么。难道是在吃我的醋么?
  我对慕远道:“你既然曾是魔尊,做下人毕竟太折煞你,我还是给你另谋一份差事。”慕远对我嘻嘻笑着:“我什么都会做,你让我做什么都好,要不你就收我做徒弟吧。”
  收你做徒弟?这可不必了,我这个半吊子的老师怕误了你前程。可我又一时想不起圣宫里到底还有什么职缺。盼来顾去,猛然发现八宫之中貌似也就仙尊老儿那里沦落到了缺人手的地步。可我却从他那里把慕远给拐过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只能权且让慕远当我的侍臣,他听到我这个决定,表现出十足的开心。我将慕远介绍给我寝殿的两位当班的随侍,沧漓和寒宸时,两个家伙也惊异得不得了,拉着慕远的手问长问短。在他们看来,慕远终究还是个凡人,而这数千年来,慕远到底是第一个踏入我圣宫的“凡人”。
  我对他们道:“慕远是贵客,只是近来有闲空,跟着我而已,你们要好好待他。”两个家伙一边点头一边道遵命,于是我又吩咐沧漓带慕远去寻个住处,顺便换身衣裳,收拾收拾这幅落魄的仪表。
  慕远跟着沧漓离开时,犹还三步一回头,活怕我丢下他不管了也似,我轻叹,传音道:“好好休息,明日再见。”他方对我点点头,安心地去了。
  我做了神仙之后才知道,原来神仙也需要睡觉,而且,睡觉着实是个打发时光的好手段。只不过神仙也可以选择不睡觉,我曾试过一个多月没合眼,到处瞎晃,事后又一觉睡了一个多月,睡得甚爽。
  但久而久之,我渐渐发觉,还是保持正常的生活习惯较为靠谱,因为夜晚大家都在睡觉,一个人到处瞎晃,也没人陪我解闷,连若谷都懒得理我,实在无趣得紧。
  是夜,我正酣眠。
  忽而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脸上拂过,有些发痒,我半醒不醒,翻个身,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纤长而细腻,好像是谁的小爪子的东西。
  我惊忙中腾地坐起,脑袋碰上了什么硬邦邦的物事,嘭的一声,一阵生疼,我一面揉我的额头,一面发现我床侧竟坐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慕远。
  这一瞬间,我惊得不知当说什么,脑袋里闪过无数念头,天哪你这个家伙半夜三更到我床旁边来做什么守门的侍从哪里去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安的什么居心——哪知我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他温热而湿软的双唇已然将我的嘴堵死,又熟门熟路地紧紧按住我的双臂,让我动弹不得。
  我瞪着眼睛看他,直觉满脸肿胀,着了火似地发着烧,借着满屋淡紫的柔光,我见得他闭着双目,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我心中蓦地一颤,他为什么哭了?
  片刻之后,慕远缓缓放开我,涨着泛红的脸颊,支吾道:“对不起……”
  我坐起来,冷了一张脸:“你怎么进来的?”
  他答:“自然是走进来的。你以为你的那几个侍从,有本事拦住我么?”
  好小子,承认得倒挺干脆,我冷笑:“你不怕吃不了兜着走。”
  他保持着满脸无所谓的笑意,与我四目相对,清亮的眸子里澄澈得没有半点杂质:“大不了就是一死,有什么好怕的。”而后又握着我的手,对我道:“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言毕,起身便要走。
  我道:“站住。”
  他又回到我身旁,定定地站着,如今他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裳,看上去比初见时整洁了许多,也精神了许多。大约是见我面色不善,他显得也有些局促,撇了唇角,问我:“你生气了?”
  说实话,在他霸王硬上弓的刹那,我确实有些生气,可是在我看到他脸上的泪痕时,那点气已经全消了。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史书上记载的两个不同戴天的仇敌会相惜相爱,但是我如今已经很确定慕远确确实实是爱过他。若是我遇上这种深爱的人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的倒霉事,恐怕也少不了要哭上几场。我摇了摇头,终于让强行板着的脸舒缓了些,问他:“你怎么哭了?”
  他伸手擦了擦脸,故作讶异道:“我哭了么?大概困了吧。”这又是在敷衍我,我面上有些不悦,哂笑:“你是要逼我赶你走?”他果然慌了,连忙道:“不,我,我真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一些事,早已过去了,你知道了也没什么好。”
  我拉过他的手,让他坐在我床边,冷声问他:“说,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然而,顷刻,他眸子里的光采暗淡得犹如沉远的深渊,我只得叹道:“也罢,你不愿说,那便不说吧。”他有些吃惊地看我,我又道:“你记得,我不是你曾经爱过的那个人,虽然这很残忍,但是我确实不是。”
  慕远听了我的话,再一次表露出与他外表的年龄极不相符的怅然,他垂了头,斜着脸,有些涣散的目光洒落在铺了白石的地面,强作着一副无事的腔调:“我知道,你不是,是我想多了,你好好休息。”
  他再度起身时,一阵空洞的阴风荡过我的心房,我望着他的背影,恍似有许多熟识的感觉游荡在脑海。直到他的身影将要消失在门外,我方从那种求之而不得,握之而不住的失落中回神。就好像,很久之前,我曾见过这样一个人,离我而去,再未回首,而我却始终只能这样遥望着他,无法触及,也无法挽留。
  但他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过头,对我笑了笑:“看着我做什么?”
  我叹了一声,摇头道:“你早点休息。”
  他思忖些许,又回到我身边,问我:“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什么事?”
  他的要求让我很意外:“抱抱我。”
  片刻之后,我伸出双臂,将他搂在怀里。他很满足地哼唧了一声,低声道:“其实,这是我欠你的债,这样,就算还清了吧。”
  我笑着拍拍他的后背:“这明明是你让我做的事,怎么成你欠我的债了?”
  慕远从我怀里探出头,再次毫无征兆地吻上我的双唇。只是,这次的吻远没有上一次的热烈,他轻轻吸允我的舌尖,很快便放过了我,极认真地问:“圣主难道此前从来不要人侍寝?”
  我答:“我倒是想要某人侍寝,可是某人不答应。”其实,我至今都未明白地对若谷提过这样的要求,反正他必然会拒绝,不提也罢。这一百多年过去,我当真已经修炼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我爱之人不爱我,那还有什么,能让我产生念想呢?也难怪我竟孤独了这么多年,说来,倒真是我自己自讨苦吃。
  他柔笑着看我,道:“圣主这样过日子,会不会太无趣了一点?”
  无趣,多么恰到好处的两个字,这一百多年,除了无趣,还有什么词,能如此刻骨地形容我的生活呢?我依旧怀念着那个在另一个世界的红尘中沉浮的自己,虽然那一切,已经飘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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