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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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风-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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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彻夜的跳舞、喝酒、打牌,玩得昏天黑地,任是神仙老子也摸不清他的踪迹。顾雄飞气得咬牙切齿,可又不好满大街的撒网找他。如此直过了半个多月,这日顾雄飞在家里大请客,满宅子里四处走动,偶然回到楼内,他在经过客房之时,忽然听见里面依稀传出响动。
  停下脚步愣了一瞬,他好奇的伸手推开房门,随即又惊又喜又怒,发现叶雪山竟然不知何时溜回来了!
  叶雪山似睡非睡的蜷在被窝里,两边面颊白里透红。顾雄飞扭头一看墙上时钟,发现现在正是下午四点多钟,无论如何不是睡觉的时候,便上前两步,弯腰在他肩上推了一把:“你这些天跑到哪里去了?”
  叶雪山把眼睛微微睁成缝隙,同时轻声说道:“大哥,我有些不舒服,家里有没有阿司匹林?”
  顾雄飞向上一摸他的额头,只觉烧得烫手。而叶雪山重新闭上眼睛,十分沉重的吁出了一口气。他几乎是无所畏惧,穷都不怕,就只怕病,因为病了没人管,只能自己活受罪。这个时候,身边有条狗陪着都是好的,顾雄飞也变得可亲了,因为毕竟还肯过来问他一声,还试了试他的热度。
  昏昏沉沉的被顾雄飞扶起来吃了药片,他动一动就是天旋地转,身上也冷得快要打摆子。浅浅的叹了一声,他迷迷糊糊的却是露出微笑:“唉,大哥,幸亏我来了北京,否则一个人躺在家里,就难熬啦。”
  顾雄飞任他偎在自己胸前,对他的一举一动都看不惯,可同时又觉得他怪可怜。试探着抬手抚上他的短发,顾雄飞开口问道:“晚上想吃点什么?”
  叶雪山呼出的气流宛如热浪,滚烫的喷在他的手背上:“唉……不想吃什么了。”
  顾雄飞一听这话,确定了叶雪山是真病,而且病得不轻,因为这么馋的一个人,今天居然自愿不吃晚饭。
  
  贵客络绎到来,皆是军界人物。顾雄飞分|身乏术,一边陪着友人高谈阔论,一边惦记着楼上的叶雪山。天气日渐热了,晚宴摆在楼后的一间大花厅里,四面通风,十分宽敞。待到众人酒足饭饱,花园里锣鼓喧天的开了大戏。顾雄飞请的都是名角,点的又都是风骚热闹的戏目;黯淡暮色中亮起电灯,在花木之中托出一台金光灿烂的大戏,情景比戏园子里更有意趣。然而顾雄飞坐在台下,只是魂不守舍。
  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顾师长,听说段巡阅使他老人家最近很爱听人讲经?”
  顾雄飞拖了长音答道:“这个……”
  “这个”之后,再无下文,因为他身不由己的站了起来,实在是坐不住了。
  
  顾雄飞借故离开,回房去看叶雪山。不料上楼推门一看,却见叶雪山裹着睡袍坐在窗台上,正是一个侧耳倾听的姿势。
  他愣了一下,同时随手关了房门:“干什么呢?”
  叶雪山面色苍白,双手拢着睡袍前襟:“大哥,外面是不是在唱戏?我在房里都听见了。”
  顾雄飞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抬手一摸他的额头,发现居然已经退了热度,便开口答道:“想要看戏,就穿上衣服出去看。”
  叶雪山立刻摇了头:“我不去。”
  顾雄飞狐疑的盯着他:“为什么?你还怕见人吗?”
  叶雪山笑了一下:“不是怕见人,是怕别人问起我的身份,不好回答。”
  顾雄飞冷笑一声:“你在天津,不是一直打着顾家二少爷的旗号交际?”
  叶雪山打了个冷战,垂下头沉默片刻,末了低低的说道:“我又不是打着旗号和你争家产。谁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你总得让我有个爹啊。”
  说完这话,他跳下窗台上了大床,一抖棉被盖住自己。顾雄飞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脾气,不禁怔在当地,回头一想自己那话,似乎的确不对,可又没有放□段哄他的道理。进退两难的思索一场,他没得出结果,故而索性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顾雄飞作为家中的独子,唯我独尊惯了,从来不懂让步。如此过了一夜,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言语伤人,便打算主动示好讲和。哪知在他中午起床之时,叶雪山已经出门去了。
  他正襟危坐的在家中等了大半天,没有等回叶雪山,反倒替叶雪山接了一大叠信件,全是来自天津。这时他因为等得不耐烦,心中已经带了怒气。将信一封接一封的看了一遍,他忽然生出了好奇心。抄起一把锋利剪刀,他理直气壮的把信全拆了开。
  顾雄飞并不是个讲浪漫的人,活了二三十年,还不曾尝过罗曼蒂克的滋味。一口气读了这许多篇甜蜜文字,他只觉寒毛直竖、肉麻已极;其中一封发自南开大学,尤其啰嗦缠绵,署名却又类似男子,乃是吴碧城三个字。
  
  叶雪山来到北京,一是为了生财,二是为了躲债。这两样都离不开顾雄飞的力量,所以他如今忍气吞声,不敢发作。
  当晚回到家中,他对着七零八落的一堆信件,又是气了个直眉瞪眼。鼓起勇气走到顾雄飞面前,他还想讲道理:“大哥,那毕竟是我的隐私……”
  顾雄飞不等他说完,便很不屑的一挥手:“你少对我卖弄新词。什么隐私,不就是见不得人吗?你也知道你那些东西见不得人?”
  叶雪山被他堵了个哑口无言。就觉对方不通人情,简直蛮横至极。看来和这种丘八讲感情,纯是对牛弹琴;不如弄笔款子回去还债,往后再不过来就是了。
  




4

4、别有心思 。。。 
 
 
  凌晨时分,天际已经隐隐现出了鱼肚白,然而叶雪山依旧鏖战在牌桌前,身后坐着一位娇滴滴的小玉仙。
  小玉仙是位刚刚下海的坤伶,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论起相貌本领,也算得上是色艺双绝。叶雪山近来比较想女人,所以相识第一天就带她出去逛洋行吃大菜,要什么给什么,几乎就是一掷千金的气魄,结果不出三天,他就把她哄到旅馆开房间去了。
  昏天黑地的又混了两三天,他足了兴,又嫌对方是个戏子,美则美矣,没有实际的好处,故而开始渐渐偏向冷淡一面。他打一夜牌,小玉仙就看他一夜牌,其间还伺候着他的烟茶,他则是一身正气的讲起了礼数,等闲不与小玉仙谈笑。
  
  日上三竿之时,牌局散了。叶雪山想起今天是衙门发薪的日期,所以直接奔了机关,并不回家。他是惯于熬夜的,一夜不睡,也就只是手心微微发热,略有一点低烧的征兆。将那九十来块拿到手里,他不假思索的去了东安市场,要到西餐馆子里吃顿好的。一人点了两人的分量,他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一边品尝美食,一边欣赏晚春的明媚风光,缓慢而迟钝的将一顿饭吃成没完没了。
  顾雄飞是无所谓公务的,只要军中无事,他满可以从早到晚坐在家里。叶雪山行踪不定、夜不归宿,这本来也是常态,不过顾雄飞近来总是想见他而不可得,所以等得起了怒火,决定从此新增几条家规,不许他再不分昼夜的肆意游荡。
  魂不守舍的等了小半天,他在吃过午饭之后,见叶雪山还是没有音信,便要派人上街去找,可未等他发号施令,忽然来了一位客人,说是要找叶雪山。顾雄飞如今对于叶雪山的一切都很感兴趣,这时又是闲着,便亲自出面接待了对方。
  客人是名二十来岁的苗条青年,衣着堪称奢华。红着脸站在顾雄飞面前,他嗫嚅着报上自家姓名,声音传入顾雄飞耳中,却是响成一声惊雷:“原来你就是吴碧城!”
  吴碧城扭扭捏捏的一点头,因为很少单独出门做客,所以此刻局促之极,偏偏顾雄飞方才嗓门又大,冷不丁的喷出一句话,几乎把他吓了一跳。
  顾雄飞将他上下审视一番,随即一伸手:“吴先生,你请坐。”
  然后不等吴碧城坐,他先一屁股坐下去了。很不客气的板起一张面孔,他开始直通通的盘问起来。吴碧城知道他是个军人,以为军人就是这样无礼,故而垂下头去,问一答一。如此交谈片刻之后,顾雄飞忽然听出了问题:“我说,天津那个吴廷荪,和你是一家吗?”
  吴碧城将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蚊子哼似的答道:“那……正是家父。”
  顾雄飞当即拖着长音“哦……”了一声,发现原来还是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了。吴廷荪号称资产千万,乃是津门数一数二的大资本家。顾雄飞年初时还与段家大少爷合伙凑了三十万整,送进吴廷荪的嘉廷公司里做投资。
  既然是大资本家的儿子,又在南开大学里读书,那显然和叶雪山就不是一路人。顾雄飞知道少年学生们情窦初开,是很容易发生同性恋爱的,尤其这吴碧城羞羞怯怯,又是格外的像个大姑娘;不过叶雪山老大不小,身边女朋友无数,不该还有这种癖好——除非是别有所图。
  顾雄飞本来就有点看不起叶雪山,这回越发的要鄙视了。游手好闲,不思进取,扯着恋爱的旗号巴结资本家儿子,这叫什么东西?
  吴碧城见他一味的盯着自己,也不说话,不禁很是心虚。规规矩矩的站了起来,他开口说道:“顾师长,既然子凌不在,那我就先告辞了。请您替我向他转告一声,就说我住在北京饭店。好吗?”
  顾雄飞一点头,然后看在吴廷荪的面子上,心不在焉的把吴碧城送出了家门。
  
  吴碧城对叶雪山百般思念,鼓足勇气逃课前来。回到饭店之后,他因时间有限,明天晚上就要赶乘火车回学校去,所以等得如坐针毡。与此同时,顾雄飞的副官长开着汽车在街上跑了一整下午,专为了要找叶雪山;结果城里的繁华地方都跑遍了,却是连叶雪山的一根毛都没有摸到。
  顾雄飞十分恼火,气得在晚餐时喝了两大杯威士忌。正是借酒消愁愁更愁之际,叶雪山姗姗归来。兄弟二人在餐厅里见了面,叶雪山对他笑了一下,低声唤道:“大哥。”
  顾雄飞细细的打量了他,见他西装笔挺,头脸洁净,显然外面有地方让他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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