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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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和魔王的幸福生活-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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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三,御驾还都。
  有司早已在城外摆下全副大驾,元绍带了凌玉城同登御辇,携手入都。北凉都城平洛原本是大虞陪都,城垣威严,宫室壮丽。百年前大虞帝都毁于兵火,宫苑十不存一,这座位于陪都平洛的宫城,就是那个昔年傲视北陆的帝国留在世上最后的荣耀。
  车驾长驱而入,直至正殿。殿前飞廊双阁从容环抱,当中长长的龙尾道仿佛从天际铺展下来,青石铺就的御道尽头,非登基、正旦、冬至大朝不开的紫宸殿巍然矗立,朱红宫墙之上,金色的琉璃瓦在日光下耀出一片辉煌,如日之生,如在霄汉。
  遥想当年,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凌玉城出神地默默看着。
  那曾经是在前人诗文中被歌咏过无数次的景象,那是大虞皇室南渡后只有在梦中才能看见的景象,那是他在少年从军时曾经暗暗发誓,终有一天要在他手中恢复的宫阙山河。
  “在看什么?”
  紫宸殿前的广场上,甲仗三千森严罗列,龙尾道两侧,各部统军使、指挥使、宣徽使、镇守使跪倒在御道边,一条宽阔的红地毯从广场入口直铺到紫宸殿上宝座之前。不知何时,元绍已经挽着他的手步下御辇,沿着红地毯穿过跪了一地的大小臣子,缓步而前。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逸出唇齿间的吟咏轻柔得像是叹息,代表着昔日大虞全盛时期最高权力的所在,正以一种他从来没有想过、连梦都没有梦见过的方式向他打开。
  北凉新宫,大虞旧阙。
  身边的人步子微微一顿,元绍回首凝视着凌玉城从未有过的怅惘神色,轻轻握了下他的手掌,低声回答: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耳语般的声音幽幽传入,凌玉城全身一震,不由自主地仰起头,在灿烂到刺眼的日光中紧紧闭了一下眼睛。
  忍辱偷生,相随北上。半生经营十年戎马全然变成笑话,除了跟随他多年的旧部,几乎所有人望过来的,都是鄙夷、轻视、怀疑的目光。
  只有这个人,在他耳边轻轻低语: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有资格在正殿内迎候的都是北凉权重一时的重臣大将、高官贵族,左侧以左右枢密使、左右丞相为首,右侧以金吾将军雷勇为首,密密麻麻跪满了整座大殿。丹陛上,两位成年皇子一左一右分列玉座两侧,俯首屈膝。
  元绍看也不看,挽了凌玉城的手直入紫宸殿。一步步踏过御道,所过之处并无一人敢于仰视,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地把头埋得更低了些。巨大的王座上两人并肩坐定,元绍微微低头,握在掌心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手指和掌心一层薄薄的细茧,那不是女子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而是男儿挽弓握剑征战沙场的手,一挥手间指点江山、激荡风云。
  这样一只手如今安安静静地垂落在自己掌心,侧头看去,身边并坐的那人身姿挺拔从容,满殿山呼万岁声中神色漠然望着下方俯首叩拜的群臣,薄唇微抿,眸中寒光隐隐。
  一时大礼已毕,群臣默默退出,元绍携了凌玉城扬长直入内宫。内廷总管带领内侍宫人战战兢兢在昭明门迎候,看着陛下挽着皇后的手下了玉辇踏进寝宫,面上恭谨含笑,肚里一叠声地暗暗叫苦。
  当日大驾返国,诸多高官贵胄一片震惊过度的失声中,唯有少府令不紧不慢地呈了一封奏折上来,询问内宫殿宇的修缮问题——少府每年的预算有限,承明殿、猗兰殿和汤泉宫应该先修整哪一座?
  承明殿是北凉历代皇后所居,自从元后薨逝,这座宫殿空关了足足七年;猗兰殿是元绍的父皇为晚年最宠爱的一个妃子兴建的,雕梁画栋,花木遍植,在众多殿宇里最为精致华美。自从接到自家皇帝再次册立皇后的消息,少府令把今年能够动用的资金算了又算,痛苦地得出结论:不管把哪座宫殿收拾到能够住人,今年冬天,宫里就连烧炭的钱都没有了。但要是不修……汤泉宫的房子倒还齐整,可那是皇室每年避暑游幸的离宫,难不成皇后进宫第一天就住离宫去?
  七天以后,元绍的御笔朱批快马送回:都不用修。
  唉……果然是住离宫。陛下您这新鲜劲过得也太快了吧。
  现在好了,皇后跟着陛下径直住进了宫,宫殿没修,人手没拨,祗应诸司、诸局、承应各班一概没有,就连随身伺候的女官——好吧,不用女官,用内侍——都不知道该跟着住哪儿。就算皇后可以先跟着陛下一起住几天,玺印金册也得有个人专门看着,不见得让皇后一天到晚自己揣在身上吧?
  老喽……这差当起来越来越吃力喽……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154。单次更新点击141。书评4条。
哭着跑走~~~




☆、昭阳殿里第一人

  过了昭明门,就是帝后妃嫔起居的内廷。按着大虞旧制,天子正寝应该是与紫宸殿相呼相应的昭明殿,然而历代北凉皇帝自太祖起,多半自己寻了合心意的宫殿来住,此刻元绍携了凌玉城漫步而入的,就是他登基以来的寝宫昭信殿。
  一踏进殿门,寝宫里长年执役的内侍宫娥自然而然地上前侍奉,端茶送水,捧巾奉栉,忙得不亦乐乎。元绍若非戎马在外,本也习惯由宫人伺候着更衣洗漱,然而此刻粉白黛绿团团围绕上来,竟不由得愣了一愣,扭头看看凌玉城平静淡漠,似乎于眼前一切毫不在意的神色,忽然沉沉喝了一声:“都退下!”
  顿时呼啦啦跪倒了一地宫人,连侍奉过先帝的内廷总管于继恩也站立不住,双膝一软,跪伏在地。元绍眼角余光一瞥那个颤颤巍巍的花白脑袋,口气倒是缓和了几分,摆手道:“都下去。——于继恩。”
  “老奴在!”
  从人片刻便已退尽,元绍负手看着空荡荡的庭院,总算觉得心里舒服了几分,长长吐了口气:“往后但凡朕在这里,没有旨意,不许进来伺候。”
  “老奴遵旨——”于继恩抬头看一看元绍的脸色,咬咬牙,硬着头皮跟了句:“老奴请旨,皇后的寝殿设在哪里?”
  “皇后随朕起居,不必另设宫室。”想了一想,忽而双掌一拍,“呈上来。”
  ……什么?
  “十多天了,难道还没制好?”
  “——陛下稍待!”
  原来是册立皇后用的金册金宝——于继恩伏地磕了个头,弓着身子一路小跑出去,片刻抱了个匣子回来,跪倒在地双手举过头顶。元绍接过来翻看一下,随手递给凌玉城:“给你的。”
  那木匣长有两尺,宽近一尺,揭开匣盖,满眼金光灿烂。朱红锦衬里一头躺着枚四四方方的金印,另一头,长方形的黄金薄片平平放在其中,凌玉城两根手指捏着边角拎了起来,四页相连的金册逐页打开,随着他手指的动作悬在空中轻轻晃动。
  金册晃动,映着日头闪过一道金光,于继恩心里就是一拎。这位侍奉两朝的内廷总管分明记得当年元绍登基,册立元后时的盛大场面——重臣持节、侍中宣赞、女官环拱、命妇朝贺,足足从红日初升折腾到过午,若不是当年元后怀了身孕不能劳累,仪式规模还得大出几倍去。现在,现在……
  就这么一递一接就算完事了?
  念头还没转完,就看到那位刚接了册宝的新任皇后踱了几步,随意找了张条案放下手里的木匣,转头微笑:
  “多谢陛下。”
  “这也要道谢?”
  “臣是谢陛下前些日子,赐下玄甲卫印信兵符——”那一日金吾卫、羽林卫森严拱立,纯黑大旗当空招展,麾下精甲亲卫执戈列队,万众之前,元绍亲自把印信兵符交在他手中,仪制简洁,场面却是异常的肃重威严。那一天郑重其事,今日却是随意的一递一接,两相对比,分外让人心生暖意。
  “你啊……”元绍摇头一笑,自己过来拎起那匣金册金宝,左右看看,随手丢进一个柜子角落,“跟朕来。”带着凌玉城出了寝宫左转,穿过横贯禁城的中轴线,就是供奉历代祖宗牌位的奉先殿。
  遣退内侍,关上殿门,穿过陈设宝座的前殿,元绍净手焚香,在后殿正中的牌位前拜了一拜,回头对远远站在后殿门口的凌玉城道:“你行臣礼罢。”
  “……是。”宗室之中,只叙国礼,幸好元绍还记得这句话。
  “这是太祖皇帝和太祖皇后的灵位。”元绍负手站在侧后方看他下拜,微微仰头望着上方两个并列的牌位,自言自语一般开口:“当年太祖皇帝领兵三十万,皇后自将亲兵二十万,并肩横扫燕师,席卷天下。太祖皇后为人勇毅果决,每每与皇帝一起出征,军国大事,无不参与。后来太祖皇帝出征途中早逝,太宗年幼,是太祖皇后当机立断,连杀当时跟随出征的数百酋长重臣,这才镇住了局面。”
  “数百人……”即使凌玉城手里人命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想着当时御帐之前,血流成河的场面,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几百酋长重臣,身后牵系着至少几十万军队,不是几百无名小卒!“难道就这样让她杀?没人反抗吗?”
  “怎么没有人!”这段历史差不多每个北凉皇族都是自幼耳熟能详,然而元绍至今每想起一次,还是为之心神震荡:“当时杀到魏国公李明达头上,李明达当面就顶了回来:皇后总说派亲近大臣去伺候先帝,但是先帝身边,亲近莫过于皇后,皇后为什么不去?”
  话说到这份上,不是鱼死就是网破。就算那个魏国公是手握重兵的大将,然而以臣子身份,敢对皇后说这种话,也等于随时准备拔刀相向,凌玉城甚至能嗅到说话时帐中森冷的兵戈气息——“后来呢?”
  “太祖皇后当即回答:吾并非不愿从先帝于地下,然而嗣子幼弱,国家无主,我现在还不能去。话音刚落,当着众人的面拔刀断腕,命人放到太祖棺中!”
  “……”凌玉城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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