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仇·情愁by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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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仇·情愁by十三-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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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模糊意识里总觉有点熟悉。是不是在很多年前他也这般抱过莫霜痕?  
    莫霜痕像个娃娃般任他搂抱,不会笑、不会哭,木然的脸上一点像人的表情都没有,漆黑眼睛,似墨玉雕成。  
    「我……不是故意要躲你。」像是想安慰莫霜痕、也像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想伤害你。  
    「……」这里虽然没有说完,但是莫霜痕懂。  
    「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半梦半醒间他变得有点像个孩子,低哑声调虚软,带点撒娇意味。从来没有向谁撒过娇,或许不是不想,而是从来没有对象可以撒娇。  
    「……我没生气。」不轻、不重,声音也不大,只是恰恰让罗泓堰可以听得清楚。  
    「那……也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人们常常在失去后在发现自己无法承受失去,罗泓堰也一样。他一直知道莫霜痕对自己来说是个很重要的朋友,却直到莫霜痕似视他如生人般擦肩错身,才明白莫霜痕对他来说重要到什么程度。  
    他已经失去过一个太重要的人,他不能够再失去莫霜痕。失去情人时因为有莫霜痕,所以他撑过去了,再怎么苦再怎么痛也都过去,而如果失去莫霜痕这个朋友,他该怎么办?  
    可是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却势必会失去!  
    莫霜痕没有再开口,以漫长静默代替言语。  
    「不要……不理我……」反复低喃,已不是请求而是陈述愿望。  
    陈述他心头,迫切渴盼。  
    莫霜痕没说话,不表示答应也没表示不答应;墨玉般的深邃瞳眸,从来就没有人,能够看得透。  
    「不要不理我……不要……不要……唔!」猛地收口不言,别开脸,竭力压抑。  
    却终究无法抑止,忍不住让一口鲜红染印上杭褥。像要将内脏咳出也似的剧烈呛咳,腥咸液体悄悄自唇边溢出,在一片雪白上绘出一朵朵艳丽的红花。  
    怵目惊心。  
    莫霜痕轻皱眉,迅速让罗泓堰平躺在床上。俐落地扯开衣襟,抚触按压,右掌细密包裹的纱布,虽稍稍阻碍活动,却无大碍。  
    罗泓堰的剧咳在莫霜痕的碰触下慢慢平息,却有另一种反应被挑起。早已迷乱,却不知是因为伤还是因为人;不需清醒,由近乎兽性的原始主宰。  
    血的腥气总会令猛兽亢奋,不管在什么时候。低声的呻吟,分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欲望;但却可以清楚地知道,那个时候他确实是感到些微疼痛。苍白床褥再添新彩,却是莫霜痕的血,抓握他手腕的手因施力过度而伤口迸裂,包扎的布条也逐渐松落。  
    红,慢慢、扩散,慢慢、淹没原有的颜色。  
    再也、不能够、回到最初。  
    夏谪月在大老远跑到京城绕进小巷里转了一大圈后,终于由某个情报贩子手上得到罗泓堰的行踪!听说他,跟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在一起。  
    刚踏进客栈的时候他邋遢得要命,和一旁白净净俏生生的美人恰成强烈反比,脏到只怕连街上的乞丐都望尘莫及,更令店小二连换好几桶水才让他从头到脚彻底洗个干净。  
    令店小二印象最深刻的是,想不到那么脏的一个人,在梳洗干净后冽是个挺好看的小伙子,和那个姑娘站在一起,行起来可说是郎才女貌。  
    「他跟女人在一起?」夏谪月的眉毛纠成一团,心头无名火起。罗泓堰和女人在一起不在他意料之外,只是他害人为他如此担心,自己却在这里逍遥快活?是什么跟什么嘛!  
    「唔、一开始和那位客官一道来的姑娘,待了没多久就走了……」  
    「那他现在一个人在楼上?」  
    「叹……也不是……」生得一张圆脸的掌柜,笑得有点尴尬。「不过,客官如果要找那位客官,大概晚一点会比较好……」  
    「为什么?难道又有别的女人来找他?」  
    「……我是没看见人,不过听阿虎说,刚—楼去本来要帮客官送点茶水,可是房门给上了闩。而房里……有点声音……」  
    夏谪月狠狠咬了一口,「这死小子倒还真有闲情?我找他找个半死,他却在这里厮混?不成不成、我一定要找他算帐!」  
    「客、客官?你想干嘛?别、别太冲动啊——」夏谪月一溜烟窜上楼,身为寻常百姓的掌柜及店小二自是拦他不住。  
    呆望半晌,也只有叹口气,由得他去了。「这些高来高去的大侠们的闲事儿,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是少管为妙……」  
    二楼的上房,就只有那么一间有住人,所以夏谪月很轻易地就找到罗泓堰居住的那间房间。  
    才刚走近,便已隐约可闻房里传出粗重的呼吸声与显然受到压抑的暧昧低吟,搔得人心痒难止、  
    不由得脸红心跳。见过世面的一听便知房里此刻合该是什么光景,无怪乎方才掌柜的笑得如此尴尬。夏谪月越听越火,不由分说,一脚狠踹开房门大骂「姓罗的你这个浑小子,你到底在干什么?」
    黑发,柔柔披散开来。黑白相映总是强烈对比,衬得墨者更墨、白者更自,佳人、欺霜赛雪。倚窗凭栏,轻愁锁眉间。  
    门开。手捧药盅悄然步入的她美貌亦是惊世绝艳,只可惜那双透明澄澈的眼睛,焦点总是涣散。察觉了房中人并未注意到她进房,刻意放重推门的手劲、发出轻响。  
    姑娘倏然回首。  
    似水容颜淡淡惊惶,直到亲眼确认来者何人,才稍稍舒缓在瞬间绷紧的神经。她笑,浅浅,似轻风拂。「好些了吗?」  
    姑娘的情绪仍未完全平复,响应的笑容几许僵硬。「好……好多了,谢谢。」  
    席尘瑛虽目不能视却还是察觉了,并不多说什么、也并未多加询问。「药刚煎好、还很烫,喝的时候小心些。」边说着,边将药盅搁在窗前矮几上。  
    姑娘身上除了擦伤及瘀伤外,还有不少处由利器造成的伤痕,种类并不单一,会受这样子的伤,多少是牵扯了什么江湖恩怨。  
    席尘瑛虽然心里明白却不愿多问,姑娘如果想说自会说,若不想说、多问只会造成她为难;  
    况且受惊过剧,这个女孩子对于过去的事情有些记忆混乱,现在的情绪还不是很稳定,强要她回想也许会造成伤害,纵然要问也不需急于一时。  
    从刚开始一句话都不敢说,惊惶地蜷缩在床角一动也不动,到现在能够自行起身倚窗、含笑招呼,已有很大进步;但要到能够平心静气回想叙述,只怕还需要一段时日。  
    「嗯……」秀气的姑娘依旧是怯生生地,像一朵再柔弱不过的花,轻轻一捻便会破碎。  
    倾听她细细将药吹凉、一小口一小口啜饮药汁的声音,席尘瑛陷入旧忆里。  
    她喝药的声音,让她想起她的姊姊。  
    自幼体弱多病的姊姊,在她记忆里总是在喝药,和因为伤重导致近日需不断喝药调养的姑娘不同,姊姊常是多吹点风就会受寒,小病不断。  
    为此,她拼命钻研医术,想着总有一天要让姊姊的身子健康起来,不再那么柔似薄柳、不再多吹点风就要当心生病,能够随心所欲多出去走走、多看看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  
    甚至为了采药,伤了眼、再也不见天日。  
    姊姊很伤心、在那阵子不住流泪,她自己却反倒相当平静。既然已成事实,伤心也不能让她的眼睛痊愈,伤心什么呢?但她还是很感谢,姊姊为她哭泣。  
    发现这位姑娘的时候,席尘瑛几乎要以为,是她那薄命的姊姊在呼救。  
    那个,被父亲逼得投水自尽的姊姊……离河不远的草丛、一身湿衣的女子、微乎其微的声音,当年,姊姊是否也是如此?不同的是,没有人可以伸出援手……就连她也一样。  
    如果、只是如果,当初她一直留在姊姊身边,姊姊是不是就不会死?为此她常深深感到懊悔,却不能恨。因为,害死她最亲爱的姊姊的那个男人,是、她的父亲。是她怎么也不能够,违抗的父亲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轻轻柔柔,相当谨慎的探问,发自刚喝完药汤的姑娘。  
    「没什么……」她轻轻笑,「倒是你,刚才在想什么呢?」姑娘的温柔婉约,也令她想起姊姊。温柔的姊姊、命薄的姊姊,香消玉散在冰冷江水里的姊姊……所以她对于救治眼前这位姑娘时,格外小心谨慎。  
    当年她救不了姊姊,至少现在她可以救这个女孩子,这个、总令她想起姊姊的女孩子。  
    「……花……」低喃似梦呓,眼神也变得迷蒙。「窗外树上的花,很熟悉……」  
    「哦?」她记得,那是一株不知名的树。雪白而带点苍蓝的花是罗泓堰自雪影山庄带出的折枝,夏谪月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将这株树养活。虽微甜却冷,静静、幽幽,寒得令人不禁会想到梅的傲骨,在她记忆里不曾在第二个地方嗅过相同花香。  
    这个女孩子,和雪影山庄有什么关系?  
    ……或者,不是雪影山庄,而是莫霜痕?  
    她放足狂奔。也许自小这是想逃避某些无法逃避的东西,却怎么也逃不掉,人世间,本就有太多太多难以摆脱的恩怨情仇。  
    不知奔出了多远,终于气力消耗殆尽,在某株参天老树一刖倒下。  
    她大口喘着气,心绪仍旧乱得可以。不能哭、不能哭、不能哭!仇还没有报,她不能够软弱、不能够哭泣。那个会温柔地分摊她的悲伤、默默为她拭泪的人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不杀她?她要杀他啊!为什么不杀她?她甚至伤害了他最重视的朋友!为什么要留情?既然已经残忍地杀了她最心爱的人,为什么不连她也杀了?她不记得莫霜痕是这么拖拖拉拉的人。既然已经无视她的痛苦,为什么又还要让她活下去……为、什、么!  
    重重一拳捶在树干上,盘根错结的老树亦为之震撼。「为什么……你要杀她……」喃喃自语,仿佛近乎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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