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你喜欢的就行,买多了没关系。”炎育陵话没说完弟弟就兴高采烈地接过钱,跳下沙发。
“真的随我高兴?”炎育旗眼里闪着光芒。
“啊。”炎育陵随手揉乱弟弟头发。弟弟未成年买不了酒,无须特别提醒。他也很想知道,弟弟现在喜欢的东西会不会还和以前一样。
“对了,记得买那个。”叶雅随即说出一个果冻品牌,“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没有的话就买类似的吧,你哥哥喜欢。”
炎育旗闻言,自然地向哥哥投以询问视线。
想问什么呢?炎育陵暗自揣摩。是想问便利商店有没有那个品牌的果冻?还是想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那果冻?
有段时期,因为弟弟喜欢,冰箱里长期都会摆着各种水果口味的果冻任弟弟吃。母亲每隔一星期会给自己的表现做一次结算,如果受罚次数是零,果冻就是奖励。
每次拿到奖励,就会笑得合不拢嘴,迭声说谢谢妈咪。
包装盒上的贴纸舍不得丢,拿了本旧习字簿收集。一年下来,一页都贴不满,过年大扫除,就扔了习字簿。
自己是抱着什么心情扔掉那本‘奖励记录簿’的呢?
不要多想——脑中响起了警报。
“台湾买不到那个品牌,你买那个吧。”炎育陵说出另一个品牌。
炎育旗答应了一声,便飞也似地跑出门。
叶雅回到厨房,一边道:“妈咪说真的,你累的话就去休息。”
炎育陵把皮包收进柜子抽屉,含糊地应了声,慢慢走回母亲身侧。
“妈咪。”
“嗯?”
以前的事,你到底记得多少?炎育陵心里想着这个问题。
“需要准备舅舅和表哥的份吗?”炎育陵继续动手捏饭团。
“不用了,你表哥约了朋友见面,你舅舅最怕热,不会去的。”叶雅笃定地道。
“妈咪。”
叶雅忍不住笑出声,“又怎么了?”
我现在喜欢的,和你以前施舍给我的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去洗手间。”炎育陵放下还没完成的饭团,转身朝房间走,尽可能不加快脚步,让自己的举动看起来很自然。
母亲关心的话语从身后传来,他赶紧回答‘没事’,只是不敢转过头,担心自己不慎露出苦涩的神情,会令母亲起疑。
“没事的,现在很好,这样很好。”关上浴室门,炎育陵靠在门上,自言自语。
“忘记就没事了。”打开水龙头,炎育陵往脸上泼水,才发现这方法错了,冰凉的水让自己更清醒。
游移的视线停在洗手盆边的剃须刀备用刀片,打开来检查,塑胶包装很紧实,即使摆在潮湿的地方,刀片亦没有生锈。
“老婆,你别用铁尺打,会破伤风啊!”
“妈咪,哥哥跪很久了,让他起来嘛……”
“炎太太,我听说育陵退出了篮球队,真可惜啊,班上同学都很支持他。”
“育陵,你午餐就这几片饼干啊?吃得饱吗?我的饭盒分给你吧。”
“老兄,你又上补习班?喂你到底哪一天没有补习?约你看戏很难诶!”
“扭伤脚吗?怎么走路一跛一拐?”
“屁股长刺啊?大家都坐着,你站着耍帅噢?”
父亲、弟弟、班主任、女朋友、球友、篮球教练、同学……这些人都以不同的角度记录着自己的过去。
不行……这些回忆没有意义,不要想比较好。
炎育陵褪下裤子坐在马桶上,脑海里回荡起昨晚和女孩们练的新曲。
贝斯太单调,需要重编,和音不理想,吉他气势不够,副歌歌词没有鲜明的记忆点,不足以让人琅琅上口……
对了!可以找骆老师商量。打完球去找他,就这样。
什么都没做就拉上裤子,站到镜子前,那恍惚的神情又映入眼帘,垂下视线想要逃避那样难看的自己,不锈钢刀片反射的光芒便刺得自己头晕眼花。
啊,是肚子饿了。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超过四小时了吧?胃痛发作就糟了……
“育陵,猜猜路哥今天给你准备了什么晚餐?”
“怎么还没退烧?是不是要人嘴对嘴喂你,你才肯准时吃药?”
“育陵育陵,我们买了芒果冰,趁还没融化快点吃!”
“小蕙,育陵不能吃凉了的热食,请你牢牢记住。”
路卡、韩封、贝鲁、芦绍宗……身边确实有很多关心自己的人。
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只要忘记过去,就可以像一般人一样,和家人相亲相爱。
“我不可以思考。”炎育陵拿起刀片,刀锋紧贴自己左手腕内侧,曾经寻死留下的疤痕已经很浅,不特别注意就看不到。
刀锋慢慢推入皮肉,紧致的皮肤没那么轻易划破。
手稍微倾斜三十度往下挪,皮肉感到了一丝刺痛,再往另一角度倾斜往上划,尖锐的刀锋嵌进了皮肤。
“嘶……”刺痛感渐渐加剧,炎育陵把刀片拿起,隐约能看见手腕上有一道一寸长、非常细的伤痕,鲜红的血珠自头尾两处慢慢溢出。
你必须学会不伤害自己!
韩封失踪前的嘱咐,突地在耳边响起,仿佛真的听见,炎育陵下意识转头去看,窄小的浴室哪里有另一个人。
惨了。看向自己已经开始血流如注的手腕,炎育陵顿感慌乱无措。
这么细的伤痕,怎么会流那么多血?
扔下未曾沾上血迹的刀片,炎育陵打开水龙头把鲜血洗净,将化妆棉按在伤口上,用胶带缠起来,然后换上轻便的运动装,花了好些时间才找到护腕。
拆掉紧急包扎后,血已经暂时止住,炎育陵松了口气,拿出药箱给自己涂消毒药水,再贴上胶布,最后用护腕掩饰。
“没事了。”
有封哥在,一切都会没事。
“封哥,我没事。”炎育陵从床上站起身,看着全身镜里的自己。
育陵,你很好看。
炎育陵掀起上衣,检视自己浮凸有质的肌肉,和光滑有弹性的肌肤,抬头,他对着镜子微笑。
“嗯,路哥,我很完美。”
护腕扎得很紧,把那隐隐的刺痛给彻底消弭。
71、六十三、报复
叽!
球鞋摩擦地面的声响充斥了只有十来人的室内篮球场——六个打球的人,和四个观众。
被对手盯死的炎育陵转身把球传出,因动作太急而跌坐在地。
几乎与此同时,谭峻投进一个三分球。
“哇——副队长厉害!加油加油!”场外传来何幸恬的欢呼。
“漂亮。”炎育陵低声赞,手撑地利落地爬起身,挡住准备上篮的对手,对方几个假动作后跳起投球,球一离手,炎育陵就把球截走。
“上!上!育陵快上!”何幸恬的叫声清澈洪亮。
球鞋与地面摩擦的声响与节奏宛如电子混音,篮球触地的低音像贝斯,反映着运球者的心跳。
音乐不知不觉在脑中出现,炎育陵把球投出,遭截,不到三秒就被谭峻抢到手,又传了回来。
“就是现在!快啊!”
炎育陵不经意扬起嘴角,快速瞟了眼激动得双拳紧握的幸恬,再跳起投球。
哐!球进。
碰!炎育陵被来不及救球的对手撞上,两人一起摔倒。
“啊!”叶雅忍不住叫出声,不悦地转头对身旁的芦绍宗道:“那是你们公司的艺人吧?是不是存心要撞倒育陵?”
芦绍宗看向球场内,撞倒炎育陵的是年仅十七岁的同门小师弟,由于是混血儿,身材比亚洲人高大健壮,出道还不满三个月,此时正不停地向炎育陵道歉。炎育陵扫了扫屁股上的尘,大方地拍打师弟肩膀说没事。
“没这回事,叶女士,您多心了。”芦绍宗礼貌地道。
炎育陵在公司遭许多人妒忌是事实,明来暗去的冷嘲热讽和无聊造谣与日俱增,不过炎育陵根本没时间关注自己在公司的人际关系,这无疑也是个很好的应对之策。当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芦绍宗今天约来的人都是特地挑的,全是按部就班脚踏实地的单纯孩子,今天之后想必会和炎育陵培养不错的友谊。
“我看还是别打了,芦先生,你让他们停下吧!”叶雅神情紧绷。
“妈咪,没事的啦!你看,哥哥又进球了!”炎育旗兴奋地指着在跟队友击掌的哥哥,站在对面观球的何幸恬也手舞足蹈地欢呼。
“那女孩子是谁?”叶雅在意了很久,不耐烦地问。
“和那位同队一起打球的男生一样,是育陵的中学同学。”芦绍宗回答。
“是吗?”叶雅皱眉瞪了瞪站在球场另一端的女孩,低声啐:“真粗鲁。”
正激动观赛的炎育旗显然没听见母亲的话,除他之外,叶雅周围就只有芦绍宗。
芦绍宗装作没听见,沉默不语。
唉。他暗自叹气。身为局外人,对炎育陵和家人别扭的关系,他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一场三对三的斗牛顺利结束,炎育陵和谭峻的队伍以十分之距获胜。谭峻兴致勃勃提议再打一场,炎育陵不好意思地拒绝,睡眠不足的疲累、隐隐酸痛的膝盖,还有像定时炸弹一样不知何时会引爆的胃痛,一一提醒着他必须适可而止。
叶雅见儿子终于打完了,脸上浮起满意的笑容,岂知,儿子竟没有走向自己,而是去找那个粗鲁的女孩。老远看着儿子和女孩有说有笑,笑玩了还彼此沉默对望,而后两人默契十足地一起尴尬低头,活生生一对小俩口的样,叶雅的脸色越来越沉,想让小儿子去把哥哥叫来,可还没开口,小儿子就一个箭步冲向哥哥。
叶雅能从动作看出儿子正在向女孩介绍自己的弟弟,女孩俏皮地向小儿子挥手。
芦绍宗对叶雅的不满略有所觉,起身走向炎育陵,不一会儿便把两兄弟带回母亲身边,何幸恬则留在原处和谭峻聊天。
“打完了吗?”叶雅端坐着,询问走向自己的儿子。
“嗯。”炎育陵淡淡回应,坐到母亲身旁,用毛巾拭汗。母亲铁青的脸色,他尝试视而不见。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