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中华民国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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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中国史:中华民国史(下)- 第1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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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第 320 页。
③ 柳无忌:《现代时期》,第 481 页。



的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的历史剧《清宫怨》。④此剧构思精巧,曾被誉为里程
碑。阿英(钱杏■)这位从前的左派人物,变成了一位文学史学者,他写了
十几部剧作,其中《明末遗恨》是他的杰作。钱钟书夫人杨绛,也许是一位
最为精湛的喜剧作家,以《称心如意》和《弄真成假》树立了她的声誉。
如爱德华?冈恩所说的那样,这些剧作大都显示出一种传统的倾向,这
也是保存中国文化反对日本统治的想法的一种微妙的表现。①周作人按照传统
的隐士的风格居住在北京,在其散文中巧妙地提出,最能懂得他们自己传统
的文、史、哲学的仍旧是中国人,而不是他们的日本统治者。张爱玲被夏志
清誉为现代中国最优秀的作家,她在《金锁记》等故事中把家族制度作为一
个中心焦点,来探究传统对于现代精神的影响。②最后,钱钟书在《围城》中
以流浪历险题材的文体,用博学的妙语和尖刻的讽刺解剖了一系列人物。这
些人物以“虚荣和欺诈的荒唐心境”,展示了既未掌握传统文化内核,也未
掌握现代文化内核的知识分子的群像。③可见有一些最佳的戏剧和小说是在
“被占领的”中国创作的。
30 年代有责任感的作家中,几乎没有人能在他们的创作观与其所拥护的
社会政治目标之间,预见到任何可能的差异。然而在战争期间,有几位杰出
的作家,特别是老舍,在为祖国服务的爱国热忱之下,自愿放弃个人的观点。
结果是日益强调观众的重要性,从而戏剧自然地成为最强有力的文学媒介。
当个人创作观变得与指定的集体观——对后者作者个人也是热情拥护的——
相抵触时,当中国现代作家不再能像他们从五四时期以来一直做的那样,声
称他们对同胞更有感受性和同情——这使他们对社会有更深刻的观察力——
时,个人创作的争论就成为一个严重的政治问题了。这种意义上的对个人创
作的挑战,在沦陷区从不存在,在大后方也未被作家们觉察。直至毛泽东于
1942 年在延安发表有关文艺的讲话,这种挑战才以毛掌握的全部思想力量和
政治权势摆在人们面前,其特定的目的是整顿文艺界知识分子的思想和改变
文学的定义本身。

















④ 见姚莘农著,杰里米?英戈尔斯译:《清宫怨》。
① 这份关于被日本占领的上海战时戏剧的资料完全取自爱德华?冈恩的开拓性 研究。见冈恩:《不受欢迎
的缪斯;上海和北京的中国文学,1937—1945 年 和冈恩的研究论文《日本占领时期的中国作家(1937—
1945 年)》。
② 这部中篇小说收入夏志清编:《二十世纪中国小说》,第 138—191 页和刘绍铭 夏志清、李欧梵编:《现
代中国短篇小说和中篇小说》,第 530—559 页。
③ 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第 445 页。



延安座谈会

毛泽东在 1942 年 5 月召开的著名的延安文艺座谈会,是针对全体共产党
干部的新发动的整风运动的一部分。毛在意识形态上的意图——改造延安知
识分子的思想是明显的。但毛本身是个知识分子,他对五四时期以来的新的
文学趋向也很关心。如他《讲话》所展示的那样,他对 30 年代早期的文学论
争十分了解,而且可能一直在阅读左翼文学界撰写的某些创作,尤其是鲁迅
的作品。因此,《延安讲话》可以理解为毛踏着瞿秋白的足迹,对五四至 1942
年的中国现代文学所作的新的评价。但在同时,毛对文坛上某些新近的论点
当然是清楚的,这些论点需要澄清和解决。
1938 年早些时候,在中共第六次全体会议上一篇题为《中国共产党在民
族战争中的地位》的演说中,毛泽东呼吁党内同志“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
体化”,废止“洋八股”和“空洞抽象的调头”,并且代之以“新鲜活泼的、
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毛作出结论说:“把国
际主义的内容和民族形式分离开来,是一点也不懂国际主义的人们的做法,
我们则要把二者紧密地结合起来。”①
毛泽东的指示并未特别提到文学,但是它与文学领域的关联不久即被延
安文化委员们——特别是陈伯达、艾思奇和周扬找出。1939—1940 年,接着
发生关于“民族形式”的论争扩展到重庆。由争辩引起的文章充满混乱的议
论,因为没有人确切知道毛所说的“民族形式”和“国际主义的内容”究何
所指;因此激昂而猛烈的抨击,实际上是在搜索那些关心找出“民族形式”
真正源泉的作家们的意图。主要由林冰代表的一派,认为“民族形式”与人
们喜闻乐见的传统的通俗文艺形式是一回事。继瞿秋白之后,他们攻击那种
五四新文学是“洋八股”,是城市资产阶级的产物,必须予以抵制。然而,
敌对阵营中的作家们集合起来卫护“五四革命传统”,他们认为新文学的主
流事实上体现了“民族形式”,或者正在朝这个方面发展。用最能言善辩的
发言人胡风的话讲,“‘民族形式’本质上是五四的现实主义传统,在新的
情势下面主动地争取发展的道路”。①此外,胡风认为这种新的传统,是与封
建的和倒退的旧传统的彻底决裂。胡风用一种迂回的马克思主义意向进行论
述,他认为借用外国的东西事实上是可行的。就此而言,胡风向毛暗贬西方
的影响,直接提出了挑战。第三派,主要是党的委员们和郭沫若,试图使双
方和解。周扬争辩说,人们应当吸收传统艺术形式中的“优良成分”,同时
新文学中产生的“新形式”,也应该保留并应进一步发展。然而,总的说来,
周扬的论点更加接近于胡风,而不是林冰;因为他总结说,“民族新形式之
建立,并不能单纯地依靠于旧形式,而主要地还是依靠对于自己民族现实生
活的各方面的绵密认真的研究”②——换句话说,现实主义。
周扬在不偏不倚姿态的背后,含蓄地同意胡风,这证实了胡风作为鲁迅
的门徒和重庆首屈一指的左翼批评家的威望,周扬经受不起再次与他冲突(像
在关于“两个口号”之争中所做的那样)。也有可能,由毛的词语所引起的
争端,甚至连这些委员自己也几乎捉摸不透。周扬本人对于苏联文学理论颇


① 引自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第 301—302 页。
① 王瑶:《中国新文学史稿》第 2 卷,第 26 页。
② 王瑶:《中国新文学史稿》第 2 卷,第 23 页。又见李牧:《三十年代文艺论》, 第 104 页。



有了解,他也许把毛的指令解释为一个进一步大众化的号召,而不是对五四
文学的全力批评。该是毛自己来阐明一切模糊之处的时候了。
周扬表态中不明确的口气,似乎也表明像他这样的党的官僚并不具有对
作家发号施令的地位。在发动整风运动以前,延安知识分子们的自我英雄形
象未曾遭到非议。有几个已迁居这一原始的革命圣地的作家,感到那里的生
活实际和他们先前的想法相差甚远。 1942 年初,王实味率先发难,用鲁迅
杂文风格写了一系列文章,并以《野百合花》为题发表在《解放日报》上。
丁玲写了一篇纪念三八妇女节的文章和一个故事《在医院中》,为延安妇女
的命运悲叹。萧军很快跟着对党的高级干部提出尖锐的批评。①于是,延安文
学界许多知识分子当中的混乱和不满形成了一种潜在的爆炸性局面,毛不得
不果断地加以处理。由此导致了 1942 的 5 月 2 日延安座谈会的召开。
毛在座谈会上发表了两次演说,引言(在 5 月 2 日)和长篇的结论(5
月 23 日)。在引导性的发言中,毛面对大约 200 名作家和艺术家听众,毫不
含糊地用下面的话阐明了座谈会的宗旨:
抗日战争爆发以后,革命的文艺工作者来到延安和各个抗日根据地的多
起来了,这是很好的事。但是到了根据地,并不是说就已经和根据地的人民
群众完全结合了。我们要把革命工作向前推进,就要使这两者完全结合起来。
我们今天开会,就是要使文艺很好地成为整个革命机器的一个组成部分,作
为团结人民、教育人民、打击敌人、消灭敌人的有力的武器,帮助人民同心
同德地和敌人作斗争。②带着这个讲得清清楚楚的政治目的,毛在后面接着
抨击了延安作家所作所为中的一些错误倾向。他举出四个问题,全部指向这
些不服管束的作家,“阶级立场”、“态度”、“对象”和“学习”。总的
主题是十分清楚的。有些延安的“同志们”未能采取无产阶级的阶级立场。
当他们继续热衷于“暴露”,而不是“歌颂”新的革命现实的时候,他们没
意识到根据地的根本不同的形势。他们坚持这一错误的道路,因为他们未能
认识到他们的对象已经改变了;在 20 世纪 30 年代的上海,“革命文艺作品
的接受者是以一部分学生、职员、店员为主”——换句话讲,是小资产阶级,
但是在根据地的新接受者,是由“工农兵以及革命的干部”组成的。为了改
变他们的错误观念和行为,作家和艺术家们必须认真投身“学习马克思列宁
主义和学习社会”——当然,还有毛泽东的理论。
在结论中,毛又回到这些问题,详细分析了它们的细节,并且在有些情
况下提出了具体的解决办法。在说明他的观点时,毛还对中国现代文学的两
个重要遗产——五四的传统及其在 20 世纪 30 年代的延续,进行了含蓄然而
是破坏性的批评。
在整风运动中,五四文学的两个特征——个人主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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