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夫人神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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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夫人神算-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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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后,连兰陵王自己都相信了这种言论,戴上了青铜鬼面,再不以相貌示于人前。

林林总总二十二年来,他手里染过无数突厥人的血,也染过邻国大将的血,就连他的同僚和麾下将士们,也都会用一种疏离且畏惧的目光看着他。他们或许能跟他谈笑风生,也能跟他一同上阵杀敌,但从未有人这样望着他,对他说道:你是守护大齐的英雄,我为什么要怕你?

而且还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兰陵王低低地喟叹一声,又低声问道:“那你是不惧与我合宿了?”

云瑶眼里一片惊愕,隐隐有了些少女的羞涩,却并无惧怕之意。她定了定神,小声道:“自然是不怕的,你是我的夫君。”她言罢,又将手里的放妻书递还给他,道:“还你罢,我不需要这个。”

兰陵王接过那封放妻书,仔仔细细地折好,又交还到了她的手心里。

王妃这份心意弥足珍贵,却并非他肆意挥霍的理由。即便她坦言不怕自己,他也不愿意用自己的命格,生生耽误了一个姑娘。

“你拿着罢。”他低声道,“总有一天是会用到的。”

云瑶刚刚说了一个“我”字,便被兰陵王伸出一指,轻轻按住了口。兰陵王褪去长袍,又褪去内甲,仅着中衣站在她的面前,又缓缓地解去了她的外袍,将她抱到那张榻上,与她并肩躺好。

随后兰陵王温言道:“睡罢。”竟象是与友人合榻而眠一般。

云瑶有些喉头发紧,又稍稍地有些出汗。她侧过身去,阖上眼睛,默默地数着绵羊。忽然之间,一床薄被盖在了她的身上,有人在她身侧低声道:“今夜落了雨,想必夜里会有些凉。”

她轻轻噢了一声,仍旧感到有些紧张。躺在陌生男子身边这种事情,云瑶还是生平头一回做,无论如何都有些不安。但身侧的男子似乎没有打扰她,而是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呼吸声悠远绵长。

渐渐地,她也感到有些困顿,便渐渐地睡了过去,而且睡得极沉。

兰陵王躺在榻上,忽然有了一种淡淡的愉悦之感。

前些天他回到邺城时,听那些夫人娘子们闲谈道,兰陵王会在夜里变成厉鬼,将身边人嚼碎了吃掉,所以才会生得这般可怕。也不知道那位未来的王妃,到底能不能熬过第二天。

这姑娘她……她既然不傻,那她就不害怕么?

☆、第10章 北齐|兰陵王一剑之威

第二天一觉醒来,恰是天光正好。

屋里的红烛已经燃尽了,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烛蜡。她的身旁有一处微微的凹陷,摸上去时还有一些余温,像是被人躺了整整一夜,前不久才刚刚离开一般。

那封放妻书静静地躺在她手心里,提醒她昨夜的一切并非梦境。

云瑶捏着那张薄纸,犹犹豫豫地想要撕掉,但最终还是收了起来。

三天后兰陵王就会回并州,她会跟着他一起去,然后亲手将这封放妻书还给他。

云瑶思量停当之后,便起身下榻,自顾自地开始穿衣。这些天她留在郑府里,早已经习惯了古代的装束,就算无人服侍,她也能自己收拾停当。等盥洗过后,她便坐在铜镜前,想要给自己绾发。

但面对着眼前这面模糊不清的铜镜,还有手里过于精致的象牙小梳,新任王妃郁卒了。

像束发这种玄奥又高深的事情,还是交由专业人士来操作才好。

丢开牙梳和铜镜,云瑶起身推门出去,想要找个丫鬟来替自己束发。但她一推开房门,便看见院子里齐整整地站着几十个丫鬟,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一副好奇且震惊的模样。

——看来她们都不相信,自己能平平安安地活过新婚夜呀。

云瑶有些忍俊不禁,随手指了个丫鬟,道:“进来替我束发。”

那丫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看见其他人都在怜悯的看着自己,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战战兢兢地来到云瑶面前,有些害怕,但是又忍不住想要看她。云瑶和蔼地笑笑,又指了一个丫鬟,遂进屋去了。

两个丫鬟跟着王妃进屋,屋门便吱吱呀呀地阖上了。周围的丫鬟们又是好奇,又是惴惴不安,不多时便三三两两地开始找借口,想要进屋去看看。因为刚刚王妃的表现,实在是和传言大相径庭。

云瑶坐在铜镜前,随口道:“梳你们最拿手的罢。”

两位丫鬟齐齐应了声是,灵巧的十指在她的发间翻飞,很快就梳好了一个漂亮的发式。随后又有两个丫鬟抬着食案进来,说是今儿宫里特意赐下了朝食,恭贺大王王妃新婚之喜。紧接着又有两个宫侍带着旨意过来,说是淑妃夫人对兰陵王妃仰慕已久,想要邀请她进宫一叙……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都是需要王妃亲自应对的人和事。

云瑶有些头疼,但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亲自应付这些人事。原本兰陵王是给她准备了两个嬷嬷,预备在她“不懂事”的时候,从旁指点一二的。但昨晚她亲口坦言自己没疯,那两个嬷嬷就撤掉了。

云瑶一面翻看着淑妃的信函,一面暗自琢磨着,要不要将那两个嬷嬷请到身边来。

也不知道兰陵王现在在……

哗啦啦——

……在哪里。

云瑶身形一个趔趄,下意识地扶住了身边的大衣橱,才勉勉强强地站稳了。她低头看去,脚下一片散落的棋子,黑的白的纵横交错,宛若两道相交的滚滚洪流,狰狞地咬合在一处。

黑为阴爻,其位险要,危危欲坠。

白为阳爻,其势凝滞,不交不通。

其卦辞为——三九,蛊卦,干父之蛊,凶中之凶。

刚刚云瑶起身时,无意中打翻了案上的棋盘,棋盘便连同棋子哗啦啦地掉落在了地上。等她站稳身形之后,才发现那些棋子呈现出了极凶险的卦象。但那种卦象只维持了一瞬,就被丫鬟们三三两两地捡起棋子,完全彻底地破坏掉了。

这在她的师门里,叫做爻由心生,卦由相显。

在棋盘打翻的那一刹那,她心中的所思所虑,就是卦辞指向所在。

云瑶恍恍惚惚地想着,刚刚自己打翻棋子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刚刚她是在想兰陵王,想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在那一霎间,云瑶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她唤过一个丫鬟问道:“大王现在在哪儿?”

丫鬟福了福身,答道:“大王在前院呢。王妃要见一见大王么?”

云瑶一怔。前院?他怎么会在前院?刚刚那一道凶卦的卦辞,其势凶险,其位阴阳不滞,显然是一道凶煞之卦。但兰陵王府,怎么会呈现出这样凶煞的卦象?

莫非是她的爻辞有误?

但……

云瑶想起自己在晋阳城里的时候,也曾卜出过一屋子的凶卦。那时她还有些惴惴不安,以为是自己的爻辞出错了。但后来才发现,那间屋子果然处处都是凶险。

所以这一道凶煞之卦,极有可能是准确的。

云瑶定了定神,又问道:“大王一直都在前院?”

丫鬟答道:“大王一直都在前院。今天宫里有使者过来,说是陛下有赏赐,已经在前院留了三四刻钟了。大王从寅时三刻到现在,一直在招待贵客,还不曾用过朝食呢。”

云瑶轻轻嗯了一声,神情有些迷惘。

丫鬟一面拣着地上的棋子,一面轻声道:“昨夜大王在前院里饮了不少酒,又与河间王闹翻了。今天早晨宫里使者过来,也是为了劝说大王莫要莽撞,免得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言罢,丫鬟将手里的棋子哗啦啦地倒进棋盒里,卦象彻底地消失了。

云瑶讶异道:“河间王?”

昨天晚上在前院里,云瑶曾去过前院,那里确实有些剑拔弩张。

但昨晚因为下雨的事儿,她就没有留到最后,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丫鬟望了望云瑶,见她不像传言中痴傻的模样,才悄声道:“奴婢听说,昨天夜里河间王忽然撒酒疯,直直戳在了大王的心窝子上。要不是小厮们拦着,大王就要拔剑了。”

云瑶一呆。

她待要再问下去,丫鬟便连连摇头,推说自己昨晚留在后院守夜,不清楚前院的事情。这些只言片语,还是刚刚前院小厮们来打水时,才偶尔听到了一些,实在是不知真假。

云瑶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遂让她退下去了。

片刻之后,一道淡淡的影子从云瑶身上飘了出来,往前院飘去。

影子飘过层层叠叠的屋梁瓦舍,很快便来到了前院。前院里尚留着昨晚的杯盘狼藉,仆妇和小厮们正在洒扫。靠左侧的一张案几被长剑劈成两半,两侧的坐榻被踢翻,显然是盛怒之下的举动。

小厮们在院子里来来去去,不多时就将那张席面清理了出去,又重新摆了一张新的案几过来。

在最前面的一张坐榻上,兰陵王与一位宫侍分坐在两侧,一问一答,神情肃穆。

影子犹豫片刻,慢慢地飘了过去,站在兰陵王的身后。

那位宫侍笑道:“陛下听说大王欲携王妃赴宴,心中实在欢喜得紧。自从数年前诸王分封之后,大王们便很少有相聚的机会了。陛下的意思是,恰好趁此良机,让太子见一见诸位大王。”

兰陵王淡淡地应道:“多谢陛下关怀,肃不敢僭妄。”

宫侍又笑道:“陛下还听说,王妃生得花容月貌,秉性温婉贤淑,是大齐里一等一的高门贵女。大王得此贤妇,呵呵,当是天作之合。”一个天煞孤星,一个天生痴傻,陛下整整笑了三个月。至于“花容月貌,秉性温婉贤淑”云云,自然是那位陛下刻意的讽刺之言。

兰陵王依然平静地应道:“多谢陛下关怀。”

宫侍惊讶地望了兰陵王一眼,似乎是在奇怪,这位大王的脾气涵养,怎会如此之好。不过陛下的吩咐,他还是要照实传达的。于是宫侍又道,“今日早朝时,河间王还说……”

“河间王”三字一出,兰陵王便骤然捏紧了案角,指间隐隐有些泛白。

“……河间王说,‘兰陵王新婚燕尔,应当和王妃在府里呆着,享受软玉温香才是,哪里能那么快回并州?’于是陛下言道,兰陵王自有分寸,尔等不必多言,便驳回了河间王之议,退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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