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懿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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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4-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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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是一位公主呢。”

乾隆十八年六月二十三,如懿生下了皇五女。这亦是和敬公主之后皇帝膝下唯一一位嫡出的公主。许是皇帝女儿稀少,许是五公主出生半月前皇十子的夭折,皇帝对五公主格外珍视,特早早定了封号“和宜”,取其“万事皆宜”之意,又取了乳名“璟兕”。

“兕”者,小雌犀牛也。皇帝每每与如懿言起,便希望这位年幼娇嫩的女儿如小犀牛一般健康,能抵挡一切不测和疾病。

如懿虽是笑言,却也隐隐觉得不详,只道:“唐太宗钟爱长孙皇后所生的幼女晋阳公主,公主的乳名也叫兕子,只可惜未能养大。”

皇帝摆手,爽朗笑道:“所以,咱们的女儿是璟兕啊。璟乃玉之光彩,既美丽剔透,又强壮健康。”他说罢又抱起璟兕亲了又亲,璟兕似乎很喜欢这样的亲昵的举动,直朝着皇帝笑。

皇帝十分欣悦:“朕有这么多儿女,唯有璟兕,朕抱着她的时候她会笑得那么甜。”

皇帝这样喜悦,浑然忘了春雨舒和大火中自焚而死的意欢,那样刚烈的女子,连一死也不能在皇帝心上划下深深的印迹。

总在生下女儿的欢喜空隙里感到唇亡齿寒的悲凉。因为十阿哥和舒妃的接连去世,所以连着璟兕出生的喜事,如懿也将应赏给一应伺候宫人和接生嬷嬷们的赏银减半赐下。虽然为首的田嬷嬷也赔着笑脸向如懿提起赏银减半之事,如懿亦只道:“十阿哥与舒妃过世,本该赏赐你们的喜事也不能张扬。这次且自委屈你们了,下回再有嫔妃生产,一定一应补足你们。”

田嬷嬷哪里忍得,一时笑道:“舒妃再怎么也不过是妃妾,如何能与皇后娘娘比尊贵。便是她没了,也不能损了娘娘生下小公主的喜庆啊。”

如懿正痛惜舒妃之死,这话听得十分不耐,便沉下脸不语。

如此,田嬷嬷再要抓乖卖巧分辨些什么,但见如懿神色不豫,也只得掩下了眉间悻悻之色,再也无话。

如懿趁着皇帝高兴,婉转提起:“皇上这么疼爱公主,臣妾自然高兴。只是公主出生那一日,便是舒妃离世那一日,还是请皇上看在公主面上,不要责怪舒妃自戕之罪。”

皇帝只顾着怀中小小的人儿,微微皱眉道:“既然皇后求情,朕便罢了。只是这样张狂的女子,焚火烧宫,实在可恶。”

如懿心中一搐,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舒妃之死,大概也是过于绝望吧。”

皇帝的笑意冷凝在嘴角,旋即看她一眼,眸光微冷:“皇后此话何意?”

如懿平静的神色在烈烈日光下显得无可挑剔,道:“舒妃痛失爱子,可不是绝望了么?”

皇帝的笑意便有些萧索:“十阿哥,是可惜了。”他低首,见璟兕可爱的笑容,忍不住伸手逗弄,“只是,既然留不住的,那便是没缘分,也不必多想了。”

如懿望着皇帝对璟兕疼爱的笑容,亦是默然。皇帝还欲多陪陪如懿与璟兕,李玉却在外头相请,道诸臣已在御书房等候,商议洪泽湖水患一事。

如懿隐隐约约知道,洪泽湖水大溢,卲伯运河二闸冲决,高邮、宝应诸县都被水淹严重,当下也不敢阻拦,只得殷殷送了皇帝出去。

皇帝离去后,容珮替如懿披了一袭雪絮纱的虹影披风在身,悄然劝道:“皇上正在兴头上,您瞧皇上多疼爱小公主啊,何必这个时候扫兴,提起舒妃小主呢?”

如懿眸子里掠过一点星火,旋即黯然不已:“本宫若不提,后宫之中便无人再敢提。你瞧着舒妃过身之后,皇上何曾提过她一句,只当没这个人罢了。”她的眉心凝住了一丝疑惑,“只是本宫一直疑惑,李玉说舒妃自焚前曾闯入芳碧丛向皇上提起坐胎药之事,这件事本宫也是偶然得知,显然皇上一直不欲人张扬,那么舒妃又如何得知?”

容珮眸光一转,旋即低眉顺目:“奴婢偶然得知,那日舒妃前往芳碧丛之前,曾到十阿哥梓宫前。所说……”她声音压得愈加低,“令妃也去过。”

如懿描得细细的眉毛拧了起来,仿佛蜷曲的螺子,登时警觉:“她去做什么?”

容珮抿了抿唇道:“娘娘也这样想?奴婢总觉得令妃小主阴晴不定,难以把握。许多事或许捉不住她做的,可总有个疑影儿,让人心里不安。”

如懿舒了一口气道:“原来你和本宫想的一样。这样,晚膳后你便去绾春轩瞧瞧,先不要张扬,找了令妃过来。”

容珮忙应着道:“是。奴婢会做得掩密一些。只是娘娘也不必担心什么,如今娘娘儿女双全,皇上又这样对待您,您的中宫之位稳如磐石,要处置谁便是谁罢了。”

案上的鎏金博山炉中,香气细细,淡薄如天上的浮云。许多事,明明恍如就在眼前,确实捉摸不定,难以把握。如懿的笑仿佛是井底舀起来的水波,不够清澈,带着青苔的幽腻和波影晃动的破碎:“容珮,你也觉得皇上待本宫很好?”

容珮笑道:“可不是?皇上来得最多的就是咱们这儿了。”

如懿浅浅笑道:“这样的念头,曾几何时,孝贤皇后转过,嘉贵妃转过,舒妃也转过。可是后来啊,都成了镜花水月。本宫一直想,本宫以为得到的,美好的,是不是只是一梦无痕。或者只是这样,容珮,本宫便是得到了举案齐眉。心中亦是意难平。”

容珮蹙眉,不解道:“意难平?娘娘有什么不平的?”

如懿欲言,想想便也罢了,只是笑:“你不懂,不过,不懂也好。舒妃便是懂得太多,才容不得自己的心在这污浊的尘世里了。”

第二十八章自保

太阳虽已落山,天色却还延续着虚弱不堪的亮白,只是有半边天空已经有了山雨欲来的暗沉,仿佛墨汁欲化未化,凝成疏散的云条的形状。桌上铺着的锦帷是古翠银线绣的西番莲花纹,发着暗定定的光,看得久了,眼前也有些发晕。

太后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是年老的女子特有的质感,像是焚久了的香料,带着古旧的气息:“怎么?跪不住了?”

嬿婉的膝盖早已失去了知觉,只是顺服地低着头:“臣妾不敢。”她偷眼看着窗外,薄薄的夜色如同涨潮的无声江水,迅猛而沉静地吞没了大片天空,将最后仅剩的亮色逼迫成只有西山落日处还剩余一痕极淡的深红,旋即连那最后的微亮亦沉没殆尽,只剩下大雨将至前的沉闷气息逐渐蔓延。

这样压抑的枯寂里,只听得一脉袅袅如风起涟漪般的笛声,自庭院廊下舒展而来。那笛声极为凄婉,仿佛沾染了秋日院中衰败与西风中的采木枯萎的香干,摇曳婉转,扶摇抑扬。

太后斜倚在软榻上,由着福珈半跪在脚边用玉槌有节奏地敲着小腿,取过一枚玉搔头挠了挠,惬意道:“听得出是什么曲子么?”

嬿婉战战兢兢地道:“是《惊梦》。”

太后微微一笑,将玉搔头随手一撂:“听说你在跟南府的乐师学唱《牡丹亭》,耳力倒是见长。”

嬿婉低垂着头,不安道:“臣妾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太后了然道:“怎么?不急着见皇帝邀宠,反而闲下心来了?这倒不太像你的性子啊。”

嬿婉面红耳赤,只得道:“是臣妾无能。”

“你会无能?”太后嗤笑一声,坐起身来,肃然道:“你都惊了旁人的梦了,填进了舒妃和十阿哥的命了,你还无能?”

嬿婉惊了一身冷汗,立刻扬起身子道:“太后恕罪,臣妾不敢!”

“不敢的事情你不也——做了么?”太后缓和的语气,一一道来,“从舒妃突然闯入芳碧丛问起坐胎药一事,哀家就觉得奇怪。那坐胎药里的古怪,皇上知,太医知,他们却都不知道哀家也知。舒妃一直蒙在鼓里,突然知道了,自然不会是从咱们嘴里说出去的。而你偷偷学着舒妃的坐胎药喝,后来却突然不喝了,自然是知道了其中的古怪。而舒妃去见皇帝之前只在十阿哥的梓宫前见过你。除了你,还会有谁来告诉她真相?”

嬿婉听着太后一一道来,恍如五雷轰顶,瑟瑟不已,只喃喃道:“太后,太后……”

太后冷笑一声,拨着小指上的金錾古云纹米珠图案寿护甲,慢条斯理道:“只是光一碗坐胎药,舒妃到底连十阿哥也生了,哪怕是皇帝做过这些事,也是不能作数的了。她也不至于心智迷糊立刻去寻皇帝。除非啊,这碗坐胎药喝她的丧子之痛有关,她才会禁不住刺激发了狂。所以哀家便疑心了,那碗坐胎药若是真的损失肾器,那也不会到了孕中才致使舒妃脱发肾虚,以致伤了十阿哥,坐下了胎里带出来的病痛,该早早儿出现些症状才是。哀家这样疑心,顺藤摸瓜查了下去,终于查出了一些好东西。”她唤道:“福珈,叫令妃瞧瞧。”

福珈答应着起身,从黄杨木屉子里取出一个小纸包来,放到她跟前,太后道:“令妃,舒妃有孕的时候,你给她吃的东西全在这儿了。哀家不说别的,每一日一包,你自己来哀家宫里吃下去,哀家便什么也不说了。”

嬿婉看着那包东西,想要伸手,却在碰到的一刻如触电般缩回了手,柔弱香肩随着她不可控制的啜泣轻轻颤抖,再不敢打开。

太后的神色阴沉不可捉摸,喝道:“怎么?敢给别人吃的东西,自己便不敢吃了么?吃!”

嬿婉仿佛面对强敌的小兽,吓得站站不能自已,拼命叩首道:“太后恕罪,太后恕罪。臣妾再也不敢了!”

“不敢?”太后神情一松,笑道:“那你自己说吧,到底对舒妃和十阿哥做了什么?”

嬿婉瘫软在地上,泪流满面,声音控制不住似的从喉间发出:“太后明鉴,是臣妾一时糊涂油蒙了心,嫉妒舒妃承恩有孕,在她的饮食中加入会慢慢肾虚脱发的药物。臣妾……臣妾……只是想她容貌稍稍损毁,不再得皇上盛宠,并非有意毒害十阿哥的。”

“那么,江与彬得皇后嘱咐,赶回来为舒妃医治,却中途因病耽搁,也是你做的手脚了?”

嬿婉惶惶道:“是。是臣妾买通了驿丞给他们下了腹泻的药物,又耽搁延医问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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