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与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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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长与国家- 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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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喷出后一到地面就凝固起来,尤其是天气一冷,其凝固度就更高了,无法成为流动的液体。薛国邦接受外运列车的装油任务时,只离“六一”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他们先要把21节油罐量的原油加温、熔化好。偏偏在临装车的前三天,气温低于原油的凝固度,土油池里的原油变得愈来愈稠,蒸汽盘管又进不了油池中间,那台土抽油机——水泥车的泵机不时发出“哼嘶哼嘶” 的怪叫。“不行了!打不上油啦!”水泥车的司机从驾驶室里地一次次探出头来,异常焦急地喊着,最后干脆关停了抽油机。

这可怎么办?满身油泥的薛国邦瞅着像凝结成冰块一样的油池,直抓头皮。队友们则眼睁睁地瞅着自己的队长,等待他决策。

“指挥部已经确定了第一列外运原油的火车出发时间,要是耽误在装油上,那还要我们干什么?”薛国邦奋然将衣服一脱,腾起双腿,一跃跳进了油池,然后张开双臂,左右划动起来……结成冰块似的原油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又渐渐变成流动的液体,涌动着、奔流着。

水泥车的泵机重新隆隆响起。“行了行了!”负责抽油的司机欣喜万分地高呼起来。

乌黑的原油再次源源不断地流入油罐车内……

“队长,你的腿关节不好,快上来吧!”队友们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可谁也没有喊动池子里的薛国邦。四天四夜,薛国邦就这样和他的战友激战在油池里,用身体熔化着原油,直到灌完前20节油罐车时,他才被几位党总支的领导硬拉出油池。

“几天几夜下来,太累了,我被大伙抬到宿舍,一躺下就没醒过来……”老英雄回想当年的壮烈一幕,仍然记忆犹新。“‘六一’中午时我才醒过来,走出门一看,怎么油罐车没了?就问队上的人,他们笑着告诉我说,现在火车都快到大连炼油厂了,你还想看什么呀?我生气地问他们为啥开车时不叫醒我?队友们说,我们不知叫了你多少次,叫醒一次你又倒下睡着了,连续叫了不下五六次,就是叫不醒!我听后自己也乐了,心想,反正油车已经走了,毛主席也知道我们大庆的石油要派上用场了,这不就是我的愿望吗?那会儿,人不知啥是累,睁开眼睛就是干活,眼睛闭了也想着工作……”薛国邦后来是大庆“五面红旗”之一,与铁人王进喜等名列在中国石油史篇上。退休前,他是大庆市人大主任。

中外历史上有许多战役可以用艰苦卓绝四个字形容。二万五千里的长征是这样,斯大林指挥的卫国战争是这样,诺曼底登陆战是这样。和平建设时期的不少战斗,能用上这四个字的也有不少,像美国人修建纵横南北的大铁路工程时,每一公里就要死掉十几个人,其中中国的华人在此次修建铁路中便有数千的尸骨埋在加利福尼亚州沿线。在新中国的历史上,大庆会战可以说五十五年建国史上一场最为壮烈的艰苦卓绝战斗了。

五万余人的队伍从四面八方一下来到荒原后,他们几乎没有顾得上垒一个像样的窝、多备一件卸寒的衣,便投入了紧张而激烈的施工。又可以说在脚跟尚未站稳之际,便遭受了一场连绵不断的暴风雨袭击。于是不管是先前在松辽进行普查的松辽勘探局的几千名职工,还是后来从四川、玉门、新疆和青海来的一万余名石油老职工,和三万多部队转业官兵,他们都是遵照会战总指挥部的命令,以最快速度,轻装来到这儿的。大雨将他们仅有的随身物品泡了又泡、湿了又湿,结果让他们遭受了生命中最严峻的考验。

“我从四川来时就带了两身外衣,三身内衣,加上到松辽后发的一身工作服和一块棉毯,不到半个月就啥也没可换的了。不瞒你说,我当时下面的裤裆里烂得路都走不动。下裆发烂的不是我一个。那时钻井台上基本没有女同志,所以大伙上班时里面不穿短裤,这样舒服些。一回到住处,大家干脆脱得精光往炕上一趟,十几条汉子,赤条条的躺在上面,双腿叉得大大的,我们自嘲这叫烤小黑鱼——从井台上拣点原油,放在盆罐里点着后,将红肿溃烂的双腿根烤着取干取暖……”一位 “老四川”对我说。

“我们几个女孩子都是地质学校刚毕业就到了会战前线。那时到会战前线、到会战前线最基层的单位是最光荣的事。所以我们几个姐妹抢着上野外普查分队。到野外分队后,整天一身水一身泥的,几乎每天都要趟水。男同志们把衣服一脱,往头顶一举,光着*股就过去了。我们女的不行啊!内衣总得穿吧!所以趟一次水后,就得湿一次身子。时间一长,身体就发生了变化。我和队上的几个女孩,开始几个月的‘例假’都不对劲,两三个月不来是常有的事。队上有个女孩子见两个月没来经,吓得以为自己怀孕了,她有男朋友。后来到医院一检查不是。她为这高兴得请我们几个吃了一斤糖。可后来这位同志到了想生育的时候却再也没了能力。医生说她因长期患经病而丧失了怀孕功能。在参加会战的女同志中,像这样的人不止一二个。可我们至今没有一句怨言,因为我们一直是高唱着‘我为祖国献石油’过来的……”一位女地质师对我说。

在大庆、在石油战线,我听过无数这样的讲述。说起当年会战,他们每个人都可以给我讲三天三夜,每一个人都是一部不朽的史书。

但,我知道在五万多人的会战大军中,余秋里无疑是最精彩和最动人的篇章。因为他是这个队伍的最高指挥官,他有十倍、百倍于普通会战干部和职工所经历的困苦与艰难需要面对。

现在他需要面对的是比雨季更为严重的一件事:荒原上的四五万大军,冬天来了怎么过?

松辽的冬天是什么样?

松辽的冬天有一百种说法:

一场雪能把一年长起来的草压死;

一日结冰能五个月不化;

一次寒流能灭掉秋夏两暖;

而有人说的在冬天的北大荒上拉一回**你累了可以坐在**堆上保证不塌下去,你**一泡**转眼变成冰棒,这绝对不是玩笑话。滴水成冰,随处可见。

余秋里相信,因为在第一次上大同镇视察时他已经领教了北国冬季的严酷。那时整个松辽平原上仅有几台钻机、几个野外地质调查队,无论如何石油部和地方政府都能用全力去保证这些队伍不出任何问题,即使如此,第一次他上松基三井等钻井队看到工人们穿着盔甲似的冰泥服,放岩芯的技术员,稍稍不慎手皮便被整块整块地撕拉出血淋淋的情景,这样的记忆无法抹去。

雨季无论再可怕,那是零上温度的春夏里;东北的冬季,从10月开始,将一直延续到第二年的三四月份。而这五个多月的时间里,一般气温都在零下一二十度、最低能过零下三四十度。零下三四十度是什么概念?那绝对不仅仅是拉一回**可以当凳子坐和**一泡**成冰棒的事——你假如不小心迷失在露天几个小时就可能会冻成僵尸、你假如穿一身湿透的衣服在几十分钟内便会冻得失去知觉……在冬季,经常还有被当地人称之为“大烟泡”的暴风雪,那一刮起来,真可谓塔倒山移。至于这儿的雪一个冬天下多少场就更是谁也说不清了。在大同镇采访时,当地百姓告诉我,说他们经常遇上这类事:晚上好好的把马儿圈在马厩里,可第二天一开门,却见老马上了房顶。为啥,下雪呗!大雪降至,渐渐积起。马儿没处跑,只好跟着积雪往上走。一夜大雪掩过房墙,马儿也就上了房顶……

“秋里啊,咱东北可不比你老家江西,要是冬天没有很好的防寒设施,别说人过不了冬,就是铁疙瘩的机器设备也会成一堆废铜烂铁呀!”早在会战初期,“钢铁大王”王鹤寿等过去在东北开辟革命根据地的老同志就关切地告诫过余秋里,并说如果会战队伍过不了冬,就争取在10月份之前把人和设备拉到哈尔滨、长春或沈阳等城市,等来年开春后再把队伍和设备拉到大庆油田去。

“这样保险。”王鹤寿特别提醒跟他仍在较劲“一吨钢一吨油”的石油部部长、好友余秋里。

这是肯定的,把人和设备拉到有保暖设施的城里,都会比天寒地冻的北大荒要保险得多。但余秋里却不甘心这么做:一年12个月,过冬就要花去6个月,搬进搬出两次折腾,队伍的消耗不说,光会战的时间就至少拉长一倍!这油田开发将拖到什么时候呀?

“不行!这么干我们耗不起!队伍耗不起!国家要油的时间耗不起!既然一*股坐定了北大荒,那就不该随便动来动去。还是我说的老话:这次会战,只许上,不许下;只许前进,不许后退!无论遇到多大困难,也要硬着头皮顶住!”余秋里在领导小组会议上,那只有力的

右拳,一连挥动了十几下。“就这么定了,天塌下来,也要把它顶回去!”

然而决心是决心,办法何在?

盖房子?在荒原上一下盖起几十万平方的房子和其它防寒设施,再让职工们住进去,让机器设备进暖库,吃的粮食蔬菜也能入窖,能做得到吗?肯定不能。一是既没有那么多钱,二也没那么多建筑材料和施工队伍,另外时间也来不及呀!北大荒的冬天不仅寒冷,还有风暴呢!房子不盖坚固,一阵风刮来伤亡不更严重吗?

挖地洞?到处水泡子、沼泽地,夏天雨季来了还像时下让职工们长年累月光着腚子、叉着双腿烤火盆?

不行不行!余秋里和会战指挥部领导成员为此苦思冥想,一时不得要领。康世恩更是急得眉头直皱:“目前油田开发的注水试验正在关键时刻,要是注水的工作一停下来,问题可就更严重了……”

“别急别急。活人不会被**憋死的。”余秋里嘴里安慰自己的亲密战友,心里其实比谁都着急。

关键时刻,还是黑龙江老书记欧阳钦同志出了个好主意。余秋里因此生前深怀感激地这样回忆道:“有一天,欧阳钦同志对我说,有一种办法可行,就是东北老乡搞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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