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黑暗编年史- 第617节

　　　　看不见对方脸上的表情，有一些话便可以轻易地说出口来，谎话亦然，真话亦然。凌梦辰心中忐忑，不知道喾尔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她满怀期望，最后还是选择将自己的信任交给他。

　　　　爱恋中的女人总是盲目的，喾尔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哪怕她明知道这话水分很重，也宁可自欺欺人地相信，那就是真的。她恳求道：“喾尔，他的身躯总归是我哥哥的，说不定，和莫晓夜结婚以后，我哥哥他就会清醒过来。你答应我，不要伤他性命，好不好？”

　　　　喾尔沉默。

　　　　凌梦辰急急地抬起头来：“你也说了，你有我……就当是给我留一点念想，给我哥哥留点希望。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够了，好不好？”

　　　　喾尔将她的头又摁回了自己的怀里，他喃喃重复道：“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够了……”

　　　　凌梦辰以为这就是承诺，便安心地窝在喾尔怀里，没注意到他隐忍得有些扭曲的表情。

　　　　正如他所说，一个人在阴暗的角落活了上千年，内心的黑暗不是轻易便能化解的。或许凌一帆还在身体里，那又如何，只要有那个男人在，他便容不下他！

　　　　这一日，清凉阁门口无比热闹。扎着红绸的箱子一抬一抬的整齐排列在街道上，长长的一排羡煞了旁人。众人纷纷猜测，这到底是哪家要娶亲，舍得下这样大的血本。这种阵仗，恐怕如今能摆得出来的人还真的不多。

　　　　很快，有人便看见了熟悉的面孔，是夜都警卫队当差的警卫队长。堂堂警卫队长，却在这里扮演小厮……谁都知道他是国主大人的手下，此时毕恭毕敬的姿态就更加引人遐想了。

948弃妇再婚（）　
这清凉阁是霍家产业，霍家并无女子……国主这是将聘礼抬到这里来做什么？

　　　　好奇的人越来越多，围得清凉阁门口水泄不通。

　　　　千呼万唤中，凌一帆身着锦衣出现在街头，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走到门口时，他特地问了队长一句：“如何？都准备好了？”

　　　　“主子，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凌一帆听完，这才满意地踏进了清凉阁的门。门外立即炸开了锅，要不是清凉阁完全戒严了，还真想进去瞅瞅到底是怎么回事。

　　　　国主亲临，霍锦诚和莫顿这两个几天没有出面的老人也出来迎接，只有莫晓夜迟迟不肯露面。

　　　　霍锦诚看见门口一堆堆的箱子，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凌一帆的用意。他痴恋莫晓夜已久，如今霍青已死，莫晓夜不可能单身一辈子，总是要嫁人的。他霍家没有女儿，这清凉阁里唯一的女子就是莫晓夜，他上门提亲，不是为了莫晓夜还能是谁？

　　　　要说莫问也是故意，那日决定了婚事之后，便派人去凌家送了信，却没有给莫家和霍家任何消息。如今凌一帆上门提亲，倒像是他自作主张。

　　　　他这可是打了霍家的脸面，霍锦诚脸色不善，莫顿也十分尴尬。他如今还算是借人篱下，原本想着是儿女亲家，他厚颜住在这里，也算是名正言顺。但是，凌一帆上门提亲，这意义就不同了。

　　　　莫顿本来就对凌一帆没有好感，不是觉得他不够优秀，而是觉得他太过功利，对自己的孙女儿不够真心。况且，他也不想搬回东林会馆和莫问一起住。他是个不太憋得住脾气的人，当即便冷笑道：“国主大人摆出这副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封赏人呢……也不知道谁立了大功，居然要国主亲临。”

　　　　他的话说得阴阳怪气，暗讽当初凌一帆封赏了龚家却不闻不问的事情，若不是夜丫头安排龚芳去给阁老守墓，他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他把提亲说成了封赏，言语中不同意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只要凌一帆还想要脸面，就绝对不会再继续说下去。

　　　　凌一帆却格外好脾气道：“爷爷说笑，这哪里是封赏，明明就是提亲的聘礼，我可是不会用我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莫顿心中一哽，语气更冷了些：“那可是稀罕事了，这清凉阁中并无未嫁之人，如何聘礼就抬到了这里来？”

　　　　凌一帆执礼道：“爷爷怕是忘了，夜儿云英未嫁，虽然当初确实有婚约，但亲未迎，礼未成，为何就成了已嫁之人？难道，要为一个永远不能成礼的婚约，禁锢夜儿一辈子不成……”

　　　　霍锦诚听到这里也忍不住了，依在椅子里，讽刺道：“国主真是好口才，抬着聘礼来我霍家门口，娶我霍家的儿媳妇，还如此义正言辞，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凌一帆转身再行礼，恭敬之意溢于言表。这一刻，他只将自己当做了寻常的晚辈，没有摆出国主的架子。他字字恳切道：“霍家主，此番是有些唐突了，但老祖有令，一帆有心，明知于理有亏，还是不得不搏上一搏，只为一帆心爱之人。”

　　　　霍家好歹曾经也是神将世家，如今落没了，但也没有沦落要要任人羞辱的地步。霍锦诚气急：“哼！你倒是不掩饰！”

　　　　凌一帆直起身来，叹道：“一帆也是迫于无奈……神国战事将起，如果不提早完婚，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我自私也好，我是真的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和夜儿在一起的机会。还请霍家主成全！”

　　　　他将话说完，突然撩起衣摆对霍锦诚跪下，这才继续道：“一帆并无对霍少主不敬之意，但心爱之人不可相让，更不能轻易割舍。”他这是打了霍家的脸面，如果换做寻常时候，他是断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请霍家主受晚辈一拜。”

　　　　凌一帆自降身份，以国主之躯三拜大礼，已是诚意十足。

　　　　霍锦诚和莫顿当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神国如今已经一统，若说战事，便只有针对圣地的。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东临地形易守难攻，要想战胜，拼的多半还是异能。莫问此举，无非是为了分化莫家和霍家而已。

　　　　夜北和山南，一个关系到武器，一个关系到粮食，是战争中最重要的两个环节，莫问自然是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就更勿要说夜北是海特族的主要驻地，莫问更是看重。

　　　　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霍锦诚受了凌一帆的大礼，突然起身，对莫顿讽刺道：“好一个一女二嫁，莫家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清凉阁还容不下莫家这样的大神，请吧！”

　　　　莫顿愣愣地看着他，当然明白他这是要演戏给莫问看的。他心中五味杂陈，原本以为世家到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已经是极致了，没想到，到了这种地步莫问都还是不肯放过他们。当真如莫晓夜所说，莫问根本不是莫家老祖，所以才根本不会为他们着想。

　　　　他打心眼里不想跟着莫问的设计走，于是对霍锦诚不甘心道：“青小子还没回来，你……”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他后面的意思。他想说的是：你就不顾及他的感受吗？你不怕他以后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恨你吗？

　　　　莫顿有多少疑问都卡在喉头，看见霍锦诚坚定的眼神却无法再问出口了。霍锦诚冷笑道：“国主大人亲自上门提亲，我哪敢拒绝，各位还是尽早收拾吧，恕不远送！”

　　　　这件事情，虽然和霍家有关，但最主要的还是莫家的态度。毕竟如凌一帆所说，莫晓夜根本就还没嫁，而且，霍青已经死了。霍锦诚一走，凌一帆便直接问道：“莫家主，如果有需要，我的手下就在外面，我可以派人帮忙……”

　　　　“你倒是想，但是我告诉你，我莫家女儿不嫁！”

　　　　莫顿也是人精，他之前对凌一帆的态度本就不算亲密，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同意才是要坏事的。他心中还抱着一丝幻想，想着拖过几天，没准等战事起了，就不了了之了。

　　　　三人都是通透之人，尽管事先都没有经过商议，却还是分分钟想通了其中关窍，进入了状态。

949吵架（）　
莫顿有些郁闷，每一次最受伤的还是自己的孙女，他心痛得不行。好好一个姑娘家，背负了那么多骂名，如今又要多上一条夫君未死便再嫁的罪名，连他都觉得憋屈！难道真是应了那一句箴言吗？

　　　　他从前就不怎么相信神，现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更加不信了。想到这里，他对莫问的恨意又更深了一层。如果不是那三个老东西在背后兴风作浪，他的孙女如何会沦落至此！

　　　　他东西也不拿，抬腿就往门外走去。他确实不想回东林会馆，这时气呼呼的模样根本不用作假。他路过凌一帆身边，突然顿住，小声道：“准备好了？”

　　　　“好了。”说完，凌一帆大声道，“莫家主，我这已是诚意十足，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将孙女嫁与我？”

　　　　莫顿嗤笑道：“我说了，你休想！”

　　　　短短一句，已经达成了某一种共识。话说之前两家在凌一帆的掩护下，对复仇的事情没少做准备，现在也不算仓促应战，只是因为莫晓夜的归来而将事情的进程加快了一些而已。

　　　　既然计划是早就商量好的，趁着战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莫顿回绝得果断，凌一帆一时间有些茫然，这和他所设想的完全不一样。按照他的猜想，莫顿大概会佯装愤怒，然后提出条件，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过程虽然艰难一些，但结果还是莫顿得利，然后他抱得美人归。

　　　　他以为莫晓夜回来一定和两个老的商议过，他过来只是走走过场，以莫晓夜报仇心切的性子，不可能不嫁。他哪里知道，霍锦诚交出了家主令当了甩手掌柜，莫晓夜一回来就和莫顿吵了架，莫顿一直都在生闷气躲着她，她就是想说也没有机会。

　　　　莫顿是个好面子的，这样被从清凉阁中赶出来当然不可能给凌一帆好脸色。他抬腿往外走，就是想给凌一帆一个下马威。他虽然知道这是莫问出的馊主意，却不知道事情的紧迫性，更不知道凌一帆今天是必须要抱得美人归才能交差的。

　　　　莫顿走到了门口，突然听得门内一声脆生生的回答：“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