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黑暗编年史- 第609节

935是个机器（）　
这是一个比被人算计更加残酷的事实，也就是说，自己当做敌人的人，从头到尾压根都没有将你单做一回事过。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们五大世家从始至终就是三个老祖手中的玩物，当他们好不容易窥见冰山一角时，最多也就猜测过他们是神使而已。

　　　　事到如今，再蠢的人也看明白了，这三个就是在这世间活了千年的人物，就是这个世界的神。“神”和人之间的区别，就是神站在一个制高点看着下面的人辛苦奔波。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挑动五大世家之间的矛盾，再在适合的时候引导他们一步一步走向了灭亡。

　　　　莫晓夜的话语说得过于犀利，实在是不似十年前和善温润的形象。这一点很快被心细的霍锦诚发现了，他问：“丫头，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现在变得这样激进？”

　　　　莫晓夜不知道自己哪里让他们觉察出了破绽，避重就轻道：“人当然会变，我也不例外……”

　　　　她这话一出，连莫顿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个孙女在暗夜世界颠沛流离，但是从来都对自己的过往经历只字不提。她一向报喜不报忧，若不是之前世家还能收集到很多消息，他们也不会知道她到底都经历过多么艰难的时刻。

　　　　莫顿严肃道：“你这十年到底是怎么过的？！”

　　　　莫晓夜见自己露了馅，索性不再隐瞒，干脆承认道：“……当然是日复一日……我无一刻不想早点回来，无奈地面和地下之间通道太少，唯一一处，是在圣地深处。他们害我流落异乡十年，那种挖肉剔骨之痛，我当然要和他们好好算算！”

　　　　她说这话时，脸上戾气骤现。这股阴冷的气息仿佛最怨毒的蛇，将人缠绕，一刻也不肯松开。这一定是经历过极度残忍的事件才能养出的气息，哪怕之前盛丽城被白家屠了，她也就是愤怒，绝对没有这种毁天灭地的气息。

　　　　莫顿冲上前来，一把掀起她的衣袖。暗夜族身上的伤痕最终会随着时间而淡化、消失，但时隔一年多，莫晓夜手臂上依旧还能看到一道又一道浅浅的痕迹。虽然看起来不太明显，但还是被细心的莫顿发现了。他双手一抖，强忍着怒气，道：“……欺人太甚！”

　　　　他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都被憋在心中，最后说出口的，只有这四个字而已。

　　　　霍锦诚早就怒火中烧了，见莫顿也动了真火，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说：“害我儿媳受苦，害我儿流落他乡，报仇这事算我霍家一份。”

　　　　比起他们的愤怒，莫晓夜显得过分冷静，这种安静让她看起来有些不似真人，阴森森的。她看向霍锦诚，面无表情道：“你就不怕最后……我们反被算计，到时候千年基业真要毁于一旦了？”

　　　　霍锦诚自嘲道：“现在又能好得到哪里去，早就毁于一旦了，只不过是多熬着些日子而已。”

　　　　事实也确实如此，暗夜世界一统已成定局，从此以后都再难出现那种世家独大的情况了。神国，不论是莫问做主，还是凌一帆做主，都绝对不会允许世家东山再起。

　　　　世家落没已然注定，这一点霍锦诚看得格外明白。霍青是他儿子，莫晓夜是他认定的儿媳，他当然要支持她的：“丫头，你想怎么做？霍叔叔支持你。”

　　　　莫晓夜摇头道：“霍叔叔，我得报仇，即便毁灭一切也在所不惜，你还是不要参合进来了。”就以世家如今的情形，能自保已是勉强，根本无力在与莫问相斗，她想要报仇，就得利用更加强大的力量。纵观世界，除了圣地，就唯独还剩帝国军了。而圣主也是害死霍青罪归祸首之一，她唯有和帝国军合作，才能有把握获胜。

　　　　但是这里本来就存在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舒夏生对暗夜世界早有觊觎之心，她如此做无疑于引狼入室，最后的结果可能不是她所能相信。所以，她宁可霍家和莫家早就不参与这事，等她除掉莫问和圣主两人之后，两家再起不迟。

　　　　到时候无论是谈条件还是为傀儡，他们的胜算都要大一些。因为人类不能在地下久待，到时候，暗夜世界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吗？正好她趁机料理了帮衬莫问的两族。

　　　　这个世界最后一定会血流成河，可是她已经不在乎。

　　　　霍锦诚身子一颤，隐忍道：“丫头……”他喊了她一句，盯着她的眼，是想确定她说话的真假。看见莫晓夜的闪躲，他心中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他渐渐地开始有些难以自持：“你没有对叔叔说实话……霍青……他到底怎么了？”

　　　　莫晓夜被挑动了最敏感的那根神经，终于眼眶一红。她什么都没说，这副姿态却已甚过任何言语。

　　　　莫顿还没看出什么情况来，茫然地问道：“霍青出事了？是不是圣主拿他胁迫你做事？他杜明克要是敢！我们就算是打上门去，也绝对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霍锦诚毕竟和霍青父子连心，对莫晓夜的观察也要仔细得多，他止不住哽咽：“他不在了，对不对？”

　　　　莫顿难以相信，诧异地看了一眼霍锦诚，又立即扭头回来，向莫晓夜无声地询问。

　　　　莫晓夜终于掉下泪来。霍锦诚跌回到椅子里，失神道：“那之前那个出来和我们说话的，到底是谁？”

　　　　莫晓夜张了张嘴，最后，才说：“是个机器……”

　　　　莫顿急忙道：“夜丫头，你会不会弄错了，这事是谁告诉你的啊……”

　　　　“凌一帆。”莫晓夜拨去掉落的泪花，解释道，“我本来也不相信的，但是我掉下去的时候，亲眼所见他被洞穿了心脏……以暗夜族的医术，没有谁被洞穿了心脏还能活着……”

　　　　她对着霍锦诚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求道：“霍叔叔，你责罚我吧，都是我不听劝，是我，是我害您的儿子，他是为了救我，才被参议长一掌贯穿了胸口的，我对不起您……呜呜……”说到最后，她竟嚎嚎大哭，像个知错的孩子。可惜有的错误一旦铸成，便再也无法改变了。

　　　　人命，从来只有一条。

936家主令（）　
她明白这个道理，终究是太晚。他果真是不再让她找回来了，留她在这世间独活。刻骨之情，死了心也好，死了人也罢……从来，是死了那个才能得以解脱，活着的都将永远受着煎熬。

　　　　她还活着，背负着霍青的遗言而活着，而一心护着她的那个人却走了……她毫不顾忌地放声大哭，比在凌一帆那里还要更放纵自己的眼泪，悲切的哭声几乎洞穿了整层楼。

　　　　霍锦诚老泪纵横，他没有让莫晓夜起来，堂堂正正受了她这一跪，心中说不出是凄凉还是愤恨。愤恨老天不公，祸害遗千年，好人不偿命。

　　　　他苦笑道：“罢了，也是命……是命啊！”

　　　　莫顿也觉得莫晓夜该给霍锦诚三拜，毕竟，霍青用他的命换了莫晓夜的命，他除了感激和心痛，什么也做不了。

　　　　少时，见莫晓夜渐渐受了哭声，他才疑惑道：“那，那只是个机器，为什么还能说话呢？丫头，你不是在和爷爷说笑吧？”

　　　　莫晓夜依旧对着霍锦诚跪着，没有起身，就跪在地上解释：“他们用的是上古的科技，当然可以达到这样的程度。这些年我在地面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这个世界之大超乎我们的想象，他们自称自己是人类，他们不会异能，但是科技却是我们不能比拟的。一日千里，千里传音什么的事情，他们都可以借用手中的工具办到……”

　　　　“当然，要做个机器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没有圣主他们做得那么精细罢了。而且，我们身边早就有这样的人存在，只是我们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存在罢了。”

　　　　霍锦诚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有莫顿问道：“谁？”

　　　　“喾厉。”

　　　　“是他……”

　　　　难怪总是觉得喾厉冷冰冰的，身上也没什么温度，原来根本就算不得是个人。他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议院军的人似乎都是这副样子，心中一寒，不知道自己的猜测究竟对不对。

　　　　随即，他又想到了当初的战争，立即否认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毕竟，当初只有喾厉一个人是没有流血的，其他的议院军可都是真血真肉的……这又是怎么回事？他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就在此时，霍锦诚突然扶着边桌站了起来。他看了莫晓夜一眼，并没有说原谅的话：“丫头，霍家军你随意调用……我老了，也累了……报仇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霍叔叔……”

　　　　霍锦诚步履蹒跚地走了出去，并没有因为莫晓夜的呼唤而回头。他背脊佝偻，整个人仿佛在一瞬间老去。莫晓夜缓缓站了起来，看见那边桌上放着一块精致鎏金令牌，正是霍家的家主令。

　　　　他竟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她……

　　　　莫晓夜握着那块令牌，心中五味杂陈。如果霍青还活着，应该是他的东西。霍锦诚这是承认了她儿媳妇的身份吗？尽管她没有过门。

　　　　莫顿早先本来有退隐的打算，他当年本就这么做了，可是后来因为莫晓夜执意要入夜都，又牵扯了进来，连同年的旧事又翻了出来，不得安宁。

　　　　他问：“那你想怎么做，我们现在的势力被削得七零八落，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凌一帆倒是个助力，但是他自己都是傀儡，又能帮得我们多少呢……”反正一穷二白的日子都过了，就连莫磊也缩在小山村再不肯踏出一步，不如莫家就此隐退。

　　　　他的意思莫晓夜完全没有领悟到，反而幽幽地说：“如果，还有其他外力呢？”

　　　　莫顿瞬间便明白过来，暗夜世界现在只剩下两方势力，圣主一直都不是他们一伙儿的，现在莫问也不是，所谓外力，只有那个地面的种族。他指着莫晓夜的鼻子骂道：“……你疯了！你居然想联合恶魔！你就不怕毁了这个世界吗！”

　　　　莫晓夜扬起一抹嗜血的笑容，仿佛地狱里边爬出来的恶魔。她笑道：“毁了又如何……只要能让他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