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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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误-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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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油煎火烧似的煎熬,这样深入骨髓的痛楚,他如何还能保持镇定?难道要他装作甚么也不知道,每日看叶景之前来陪伴她,看她对他的情愫愈种愈深,看他们两情相悦么?倘若果真如此,他一个人活在这寂寥的世间,究竟还有何意思?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带着无尽的隐忍和痛楚:“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他,我只想知道,你为甚么。。。。。。为甚么对叶景之如此不同?”

    苏瑗愣了愣,还是老老实实道:“叶先生他。。。。。。很像是我的哥哥们,让我觉得很温暖,很自在。”

    在叶景之面前觉得温暖自在,在自己面前就是小心翼翼。裴钊心中哀恸异常,只觉得后悔无比。他明明早就知道答案,又何必一定要亲口问出来?这一问,他便已然服下了自己亲手端来的毒,他心里很清楚,倘若连他自己都再无法自欺欺人下去,就果真再无半分可能了。

    这样的折磨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他想起除夕那一夜,他们一起坐在大明宫最高的地方,满天星辰和万家灯火仿佛都触手可及,可就在那个时候,她同他说:“裴钊,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他终于开了口:“那一日你告诉我你心里有一个人,那个人。。。。。。”那个他最憎恨,最不愿提起的名字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窗外响起来轻微的窸窣声,大约是下起了雨,那雨声缓慢而细微,听得苏瑗心里一团乱麻。裴钊今夜这样大失方寸,难道是和自己有关么?莫不是他知道了甚么?他方才,究竟想说甚么?

    裴钊沉默了许久,突然笑了笑,开口道:“你不是说有生辰贺礼给我么?在哪里?”

    苏瑗定了定神,勉强笑道:“在寝殿里呢,我拿给你看看。”

    她起身时正对上裴钊的目光,那目光甚是复杂,像是愤怒,像是平静,又像是夹杂着无尽的痛楚。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厉害,逃也似的进了寝殿,做好的袍子已经被端娘平平整整地挂在了桁架上,她将衣服取下来,一转身就正正地对上了裴钊的目光。

    这里乃是她的寝殿,裴钊这样突兀地进来,她更加心慌,只得强作镇定道:“你瞧,这是我做的袍子,我的女红不太好,也不晓得你喜不喜欢。”

    裴钊的目光在那件袍子上停留了一瞬,又直直地看向她。苏瑗方才被裴钊那句话说得心慌,又怕他不喜欢这件袍子,十分惶恐,好在裴钊终于将袍子接过去:“我很喜欢。”

    苏瑗见他脸色稍缓,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你以前说过,你很想要你母妃给你做一件袍子。我还是第一次做这个,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就再给你做,好么?”

    这个世间,也只有她一个人会如此折磨他,会在狠狠剜去他的心之后,又呵护备至地安慰他温暖他。他想起很久以前,他出征月氏国时曾被困在沙漠里,多日水米未进,濒临死亡之时忽然看到眼前出现了一片繁茂的绿洲。可惜那不过是临死之前的海市蜃楼,不过是,一场空欢喜的假象。

    他心中骤然升腾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戾气,而这份戾气在看到她床边那本画册时变得更加强烈。他快步走过去拿起那本画册,一翻就知道是何人所作,那本画册有被压平的痕迹,显然是看画册的人日日翻看,又十分爱惜,这才会精心地将褶皱压平,又用宣纸包好。

    “你怎么了?”苏瑗见裴钊背对着她拿着那本画册半晌不说话,不由得走上前,刚碰到他的衣袖,只觉手腕一痛,裴钊已然大力将她拥入怀中。

    “苏瑗,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你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妄想了!”

    他目光灼灼地怒视着她,咬牙切齿说出这番话,眼见着她的脸色大变,再也按捺不住,低头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

伍拾柒() 
苏瑗从未料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像是在头顶打了个雷一般。更教她惊慌的却是裴钊的吻,宛如一场瓢泼大雨,又密又快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用力去推,却被裴钊搂得更紧。他的身量那样高大,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之中,她根本无路可逃,她还能逃到哪里去?

    裴钊的力气那样大,她的扭打无异于以卵击石,他的嘴唇温热而霸道,像是带着一簇一簇的火苗,快要将她整个人都燃烧殆尽。苏瑗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裴钊已然将她一把抱到了床上,伸手一挥,放在床头的细碎玩物便通通摔到了地上,她看得十分真切,那里面有叶景之送给她的大阿福,还有那一日裴钊为她赢到的布老虎。

    那个时候的裴钊,到哪里去了?

    他终于放开了她的嘴唇,转而去拆她头上沉重的凤冠,那顶凤冠镶嵌着一百二十颗珍珠,甚是沉重,难道在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怕她疼么?苏瑗挣扎着起身,用尽全力向外喊:“来人。。。。。。”不过短短两个字,却又被他堵在唇舌之间,化为微弱的呜咽。

    她今日穿着宫筵的翟衣,隆重而繁复,却被他一把扯开,随意地扔在了地上,刺目的金红混杂着玄色和一道织锦灰,那是她给他做的袍子,她知道他从前的故事,很心疼他,所以用了很长时间,笨拙而用心地给他缝了一件袍子。

    苏瑗终于哭出声来,指尖从他已然赤裸的脊背上狠狠划过:“裴钊,你不能这样对我!”

    身后传来极细微的疼痛,伴随着几滴温热的液体,大约是流血了。裴钊根本无暇顾及,指尖微微用力,便扯开了苏瑗的里衣。

    她瘦弱白皙的身躯在他面前展露无遗,白玉似的手臂上,一枚鲜红欲滴的守宫砂格外显眼,他情不自禁吻上去,却换来她更剧烈的颤抖,他一把攥住苏瑗的手臂,直直地逼视着她,宛如困境中的野兽:“我为何不能这样对你?从你同我说起你的心上人的那一日,你就该想到迟早会有今天!”

    她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喃喃道:“裴钊。我恨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她是那样的喜欢他,这一份心意,即使他知道了,即使他不屑,即使他鄙夷,却也不该这样对她,这样羞辱她。这一次她终究是逃不过了,其实这样也罢,经历了这一次,大约那颗爱慕裴钊的心就会就此死去,比起从前的折磨,今日又算得了甚么呢?

    他却放轻了手脚,怜惜而温柔地轻吻着她的眼角,轻声道:“你若是恨我,就好好地记住这一刻,千万不要把我忘了。”

    他终于欺身而上,苏瑗浑身僵硬,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突然狠狠咬在他肩头。他不由得蹙了蹙眉,眼眸里有某种情绪火一般灼灼地燃烧着。苏瑗终于松了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目光里竟然满是恳求:“裴钊,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不要这样糟蹋那颗喜欢他的心,不要亲手在他们之间划开一道永世都不能逾越的鸿沟。

    裴钊叹了一口气,低头凝视她许久,缓慢而怜惜地将嘴唇印上她含泪的眼眸。

    这一刻在裴钊梦里已经来过许多次了,可如今果真成真了,他却害怕起来。他明知道过了今夜,苏瑗从此就把他当做仇人了,可他仍然放不下,他这一生甚么都不放在眼里,只有她是唯一的执念。倘若苏瑗因为喜欢上别人,从此就冷漠他疏远他,那还不如在今日得到她,哪怕她从此以后将自己恨之入骨,至少,在她的心里也有他。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沙哑,夹杂着一丝难以克制的情欲:“阿瑗,不要怕。”身下那双眼睛已经干涸得流不出眼泪,只是绝望而怨恨地看着他,他却不躲,而是直视着她的眼睛慢慢吻下去。

    他已经极力克制着力道,可在那一刻来临的时候她还是疼得叫出声来。其实他也疼,可内心的喜悦夹杂着悲恸,就像是窗外那场雨,早就将那一抹疼痛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低头吻去苏瑗眼角的泪水,愈发放缓了动作。她的身子那样冰凉,凉得他心疼,从此以后这世间只有他能温暖她。他不由得想,原来情愫是这样奇怪的东西,这是他离她最近的时候,可即便他们已经如此契合,他却还是非常想念她。

    苏瑗醒来的时候外头还在下雨,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细微的雨声,她怔怔地环顾了一眼四周,昏暗的灯光下,满地都是衣物和摔碎的器皿,而她那顶凤冠也早就凌乱不堪,上头的珍珠滚了一地,实在是难看得紧。

    一双宽厚而温暖的手突然环住她的腰,她这才惊慌失措地发现她竟然不着寸缕地泡在浴桶里,而裴钊就在她身后,或轻或重地在她的肩膀、腰间和腿上揉捏,大约是察觉到她醒了,便在她耳边低声道:“还痛不痛?”

    他的唇带着无尽的温热贴在她脖颈处,苏瑗不由得颤了颤,筋疲力尽地闭上了双眼,轻声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这样。。。。。。这样对我,就是因为我喜欢。。。。。。”后面的话她实在无法说出口,他却立刻知晓她的意思,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是。”

    既是如此,那便不必再问了。她早就晓得这是一份难以启齿的感情,从来也未曾奢望过裴钊能给她同样的心意,可到了今日她才晓得,原来在他心里,这样的一份爱慕是如此的耻辱,他已经用了这样的方法击碎了她所有的执念,她还要问什么呢?

    问得愈多,只会愈难堪,只会让自己在他面前愈卑微而已。

    苏瑗到了这一刻才晓得自己竟然已经无力自拔到这样的程度,裴钊这样对她,已然教她的心死了大半,可即便如此,她却还是喜欢他,她愈是喜欢他,就愈恨他。倘若只是纯粹的爱或恨,那都很好,偏偏她对裴钊却是爱恨交加,教人好生煎熬。

    浴桶里的水渐渐凉了下来,裴钊将苏瑗紧紧怀在怀里,胸膛贴着她孱弱的背,而她未曾反抗一下,他心中升腾起微弱的喜悦,小心翼翼地拂开她濡湿的发,问道:“冷不冷,还想泡一泡么?我叫人打水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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