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折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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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折戏- 第2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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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昀一目十行,“他说你要的人已经在秘密送去羽雁的路上了。”她转头问元隽:“你要的什么人?”

    元隽面色平静,将烛台递到她手下,就着焚了信纸。

    他淡淡道:“辜奉。”

    李昀心头一颤。

    正待此间,外头传来袅袅的声音,李昀整顿心神将人叫进来,袅袅进帐朝两人各自一拜,跟着禀道:“主子,都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未免行踪惹人起疑,李昀特地定了深更半夜启程去紫泥,由袅袅随行。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去外头候着,我这就过去。”

    袅袅福身,应声而去。

    “我要走了。”她悄悄伸出手指勾着他的衣袖晃了晃,脸上十足的恋恋不舍,“估计再见面时,天色应该便不与此时同了。”

    元隽浅浅轻笑,起身将她抱在怀里。

    他道:“你放心去,我也放心去。”

    说着,默然许久后,却也还是他,先不放心的殷切嘱咐道:“一定要平安无恙,好好等着我娶你回家。”

    李昀微微阖眸,脸蛋贴着他肩头蹭了蹭。

    “其实,如若可以,我是真不想让你自己去面对元殊。”

    毕竟那曾是他真心扶持,实打实视为兄长的人,被这样分量的人算计辜负,所要承受的伤痛自然也对着寻常人更深了不知多少。她恨不能时时刻刻伴在他身边,奈何时局不容。

    她叹了口气,顺着他衣料的纹路抚了抚,道:“此去,若是碰上心里不舒服的时候,你就多想想我,好不好?”

    他失笑,颔首应她:“好”

    李昀携了袅袅驾马往紫泥城去,身边镇阳死士随行护卫,倒也安全。本以为一路到紫泥能够顺顺利利,却不想,行到距目的地不到五十里之处,夜里休整,有一个许久不见之人突然露面了。

    “叶檄?!”李昀见了他,不由惊奇:“你怎么来了?”

    叶檄黑衣夜行而来,见了她,顾不上叙旧,直接给她带来一个消息——阳乌出事了。

    “阳乌?”

    叶檄点头。

    自从元隽为做出兄弟不和之态迷惑对手,设局假称叶檄遇袭失踪之后,叶檄便与季之明交换了位置,隐于暗中同季之明那群手下人混在一起。说来也巧,当夜李昀刚刚离开大帐不久,中立地便有异动,他刚将消息报呈上去,元隽便直接吩咐他,让他带着这个信儿来找李昀,往后便跟在李昀身边襄助护卫。

    “前些日子,皇帝以皇后重病为名,下旨传召阳乌王入京觐见。”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元殊有意对倪氏下手了,阳乌王更不可能不知道。而他打着倪氤的幌子,也正是个威胁,意在警醒阳乌王,他女儿还在自己手里,这一趟,即便明知是鸿门宴,去与不去,阳乌王也没有多大的余地做选择。

    李昀问道:“阳乌王什么意思?”

    “阳乌王称病,固辞不往,另外派了膝下庶子前去。”

    李昀皱了皱眉,心里禁不住为倪氏的子女一凉。

    当父亲的,为保自己周全,将女儿当作弃子,送儿子前去送死,这还真是个‘好爹’!

    心头气性散去些之后,她再想想,倒也渐渐冷静下来。

    “如此也未必全然没有好处。”

    叶檄疑道:“主子,倪世子兄妹不已经是自己人了吗?”如此,此间情势,倪皇后危难,岂会有好处?

    李昀则道:“若是元殊对倪氤有情可论,那眼下的情势对倪氤而言,或许还是个生机。”

    说着,不等叶檄继续问下去,她连忙吩咐了袅袅等人准备起行,连夜进城,一边又问叶檄:“除此之外,中立地可还有其他事情?”

    “阳乌王公子前脚起行,阳乌王紧跟着便下密令聚军,这数日之间,怕是将有异动。”

    李昀一听,眉头霎时紧皱起来。

    她倒不是怕阳乌生事——眼下还愁不到那一环去——她这会不明白的是,就算阳乌王欲起事,以阳乌的位置所在,他要从何处下手?

    “阳乌王若欲起兵,他打谁?为谁打?怎么打?”

    见了倪远,将事情大体与他说了一遍,她跟着便一连串问出这几处疑惑。

    倪远大半夜被突如其来的类阳帝姬给吵了起来,听了这一大堆事儿,此刻沉着脸坐在那儿,倒像是有些还没彻底醒过来的样子。

    李昀等了一会儿,急着过去捶了他一下。

    倪远抬眼看向她。

    沉默许久之后,他启口先是问道:“氤儿病重之事确定是假的?”

第九十五章 凄惨幼年(一)() 
李昀听到倪远这句话,微微怔了一怔。

    “是真是假有何区别?”她叹了口气,道:“阳乌倪氏不忠天子,倪氤早已为元殊软禁,此番之事,她若是真病,那就是元殊欲借机料理倪氏,她若是假病,那也是元殊已然对倪氏动了除之而后快的心思。倪氏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觉得这会儿倪氤的性命还在病痛之间吗?”

    倪远沉沉的望着她片刻,淡淡移开眼风。

    李昀见他沉默,忖度片刻后,语气软了些,问道:“原来,你还在乎你妹妹呢?”

    她是真没想到,得知阳乌王所作所为之后,倪远头一样在意的,竟会是元殊圣旨里那十有八九是托词的中宫重病之事。

    叶檄那边根本就没质疑过元殊这话的真假,索性连查证都没查证,李昀如今想来,也叹一句亲疏之别,到底不是自己惦念在心的人,事情出来,态度首先就不一样。

    “我何时说过我不在乎她?”倪远看了眼手边已喝尽了的醒神茶,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淡淡道。

    李昀心道,仅是你背离元殊这一件事,就十足的佐证了你并不在乎她。

    顿了顿,倪远捏了捏眼角,语带烦愁:“懿隐,她在京中的安危,你得给我个保证。”

    李昀嗤笑一声。

    “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得多轻巧!”她道,“事到临头了你才想起来让我为你顾全,早做什么去了?但凡之前我问你阳乌之事时,你能对我坦诚相告,也不必如今这样担心了!”

    越说她越觉着憋气,本来么,就是没有眼下这桩突发之事,自己这趟专程过来,也是要向他问一问倪氤、问一问倪氏的。家家自有难念经,她虽好奇,但也非要探人私隐之人,只是他的家族关系,并非是他一人之事,而是往后筹策舍留必得顾及的关窍,马虎不得。

    倪远半天没说话。

    “即便是现在,许多事情我也不想对人言。”他狠狠闭了闭眼睛,妥协似的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向她道:“你应该明白的,许多话之所以不足为外人道,有时并非是因为如何忌惮为人知,而是自己本身不想再提、不想再说,”

    “不想再回顾。”

    心尖上如同被细密的针微微刺了刺,李昀不自觉的蜷了蜷手指,深受触动。

    她凝思片刻,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见倪远忽然站了起来。

    他往前走了两步,转身面对着她,开始解腰带。

    “你,你作甚”此举大出李昀所料,一时之间,她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一味愣头愣脑的磕巴了起来。

    倪远没答话,面目毫无波澜,甚至能看出点任人宰割的麻木,他将上衣尽数褪掉,露出精壮的上身,李昀起先处于不知所措之中,可当她看到他身上那些遍布肌肤的疤痕时,整个人便愣住了。

    头一个念头是,这些都是他征战以来的功勋。但等她定睛看仔细了那些积年旧伤,这念头便也随之被否定了。

    也是,倪远打过的仗数也数得清,哪里来的这么些个伤疤?

    她皱着眉,不由自主的起身朝他走去,越近看得便越分明——这些个伤疤,观其形态,分明有大半都不是刀枪剑戟能留得下来的。

    烫伤,鞭伤,还有许多她认不出来的诡异痕状。

    “这是”

    她的目光缓缓在他身前背后走了一遍,开口方知颤抖哽咽,“这些伤不是战中得来的罢?”

    她心知自己是问了句废话,可除此之外,她不知该如何向他发问。

    倪远这会儿倒是冷静的,他淡淡启口,如同在叙述一些与己无关的事情:“也算是战中得来的。只是,是年幼时同父王之‘战’中得来的。”

    李昀倒吸一口凉气。

    若说,在他说这话之前,她隐约已经猜到这些伤疤恐与阳乌王脱不了干系,但他那句‘年幼时’,却又给了她又一番震惊。

    “表哥”

    倪远缓缓舒了一口气,随手给她指了几处,告诉她是何时得来的何种伤痛。

    有六岁时被铁钉凿进背上的伤疤,有五岁时被烙铁烫在胸口,过后烂了皮肉一片伤疤,还有一些更早的时候,他自己也不知是如何留下的伤疤。

    他说完,见李昀双目泛光,整个人都在发颤的模样,却还调笑道:“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小姑待你还是不错的?”

    李昀倏然抬起头,紧紧的看着他。

    那目光里,似乎是在问,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年幼时多少个受尽苦痛折磨之后的夜里,难以成眠之际,他都这样问自己,怎么会这样呢?

    自己的亲生父亲,声名煊赫的阳乌王殿下,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禽兽不如。

    他拢好衣衫,重新坐下来。

    “我那位父王,你那位舅舅,对外,他是不苟言笑,为人正肃达理的一地之王,就连族中老少、连已逝的祖父都以为他是贵重可以托付的人才孝子,可是背地里脱下禽兽衣冠,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衣冠禽兽。”

    即便那样昏晦无光的日子早已经过去二十来年了,但他现在还能清晰的想起来,年幼时在父亲手下,所承受过的种种酷刑折磨。

    他的母亲,出身中立地贵族,当年还是阳乌王世子妃时,在诞下妹妹倪氤后不久,尚未出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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