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折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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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折戏- 第1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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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说了几句话,手下副将前来寻他,倪远便对李昀道:“姑娘,之前姑娘的话,可还作数?”

    李昀装傻,问他是什么话。

    他便笑道:“在下欲与姑娘为友,好奇姑娘名姓,可那日再三询问,姑娘却闭口不提。只叫在下若有猜测,可提出询问,若然为真,姑娘自会承认。”

    他问:“不知这话,姑娘可还记得?”

    “世子日理万机,前线的事情忙成这样,竟不承望,还能将小女子的话如此记在心上。”她淡淡笑道,“就为着世子如此上心,小女也不敢不记着。”

    倪远颔首道:“如此甚好。在下刚回营,手头还有些事情,不如就等晚些时候,睿王殿下回营,在下去报完了军务,顺便再同姑娘说上几句话,如何?”

    李昀只说好。

    倪远随即与她告别,临走时,目光有意的在她与李玄身上转了两圈,末了还说了句,小公子的姓很好,名也不错。

    他刚一走远,李昀就长长的吐出口气。

    李玄见周围已无旁人,低声同她问:“他是表哥?”

    李昀没说话。

    李玄想了想,又问:“姐姐同表哥没有相认?”

    “呵,”李昀闻言,轻笑一声,道:“这不眼瞅着便要认了。”

    当晚,元隽巡视回营之后不久,倪远果真前来禀报了连月来的军务。

    “公事谈完了,世子应该还有些私事要谈吧?”

    李昀早将白日里的事告诉了元隽,他将军务垒到一边,施施然的便同倪远开了口。

    倪远也不怯场,笑道:“看殿下的样子,是也想听一听在下与那位姑娘的‘私事’?”

    “自然。”元隽随口道,“我不在场,既怕她被别人欺负了,也怕她欺负了别人。”

    说话间,不等倪远再说什么,他朝外唤了声袅袅,便让她将姑娘从寝帐请过来。

    袅袅去请人时,倪远打量了元隽半晌,还道:“看不出,殿下还挺心疼我这妹妹的。”

    那一声‘妹妹’,听得元隽眉头一挑,与倪远对视了半晌,却并未说话。

    不多时,李昀到了。

    大帐中,元隽从高位上走下来迎她,倪远冷眼看着他二人,却仍是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丝毫未动。

    “殿下这双腿,一夕站了起来,却不知同羽雁王相比,谁要更高一些?望得更远一些?”

    随着一声意味不明的笑音响起,倪远话里带着真心实意的疑惑,一副想看好奇的模样,如此问道。

    “世子要操心的事还真不少。”元隽未曾说话,李昀一笑,如此说道。

    两人就在倪远对面坐了下来,李昀正正经经的面对着他,两人中间隔了大块空地,目光一汇,各自皆沉默了许久。

    倪远这会儿对她的身份,已经有了九成九的把握,两人之间差的就是那最后一句捅破窗户纸的话。

    早前他说要当着元隽的面问她,原本就是想间接试探一下,看看元隽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没想到,她就这么应了,这是摆明了她同元隽之间并无秘密的模样。如今这情况摆在面前,反倒让倪远头疼了起来。

    许久之后,他问李昀的第一句话是:“你觉得阳乌倪氏如何?”

    “如若不是亲族的话,我会很喜欢这一族的女人。”

    李昀这样答道。连元隽听了,都转过头去看她。

    “至于男人,”她喝了口茶,接着道:“估计得在我知道你们的图谋所在之后,才能给你一个答案了。”

    顿了顿,她看着倪远的眼睛,清浅且又清晰的唤了声:“表哥。”

    倪远笑了。

    笑过之后,他偏头缓缓出了一口气。

    “小姑对我有恩,我心里,原想着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小姑的血脉。”他回过头看向李昀,“类阳帝姬,你可真叫我为难呀!”

    这个说法,对李昀而言倒是新鲜。

    倪远一句轻描淡写的有恩,说过便过了,毫无细道的意思。而这积年旧恩,竟间接还有这样一层庇佑,也着实是叫她意外。

    “表哥为难?”她淡笑:“可我却不知表哥的为难之处——这也是小妹一直以来的疑心所在,旁的都算了,如若表哥定了心要与我分庭,好歹也叫我明白明白,如何?”

    倪远看着她,半晌,目光一转,移到了元隽身上。

    “他——”他问李昀,“你的心思在他身上?那羽雁王呢?你不是羽雁王妃吗?”

    “你见过玄儿了。”李昀道,“你知道他父亲是谁吗?”

    这话里头深意太大,倪远没忍住,皱了皱眉,而元隽脸上亦有些意料之外的神色。

    李昀心里不是平静的。

    但至少,她表现得十分游刃有余。

    见倪远不答,她干脆直接说了:“他其实不该姓李。他该姓嬴。”

    倪远一掌按在了桌案上,不小心将茶盏都推落在地。他霍然起身,瞪着双眼死盯着她。

    李昀端起茶盏,耗费了毕生的力气,才能叫自己手不抖,声不颤。

    “我也没别的意思,”她道:“只是想告诉表哥,武成王妃都能生出不姓李的孩子,我是她的女儿,身上也有你们阳乌倪氏的血,我能做出来的事,比起你小姑、比起你妹妹,都不会逊色的。”

    她说着,末了还淡淡勾起一抹后味十足的浅笑,蛊惑人心。

第六十四章 身世之耻() 
李昀行事,似乎总是这样。

    ——不坦诚时,吝啬到连个名姓都不愿道出,坦诚之际,却又直白得叫人头痛。

    倪远离开了。

    那盏被他带翻在地的热茶,这会儿还蒸腾着热气。元隽望着那热气出神,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与她开口。

    他的所有情绪,都在李昀道出那句‘他该姓嬴’的话之后,一点一点演变成了怒气。

    只是之前当着倪远的面,他得顾及着,不能外露。

    至于这会儿,他这样的性子,竟都有些害怕自己这一出口,便要与她大喊大叫起来。

    倪远在她道出李玄身世之后,整个人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散了,原本打算好的应对都没了头绪。

    在李昀打紧了主意要问出他阳乌倪氏的所图时,他自知自己一时难以招架,索性同她定了三日之约,只说自己需要回去细想一番,三日后再来拜谒。若是三日之后,她能拿出李玄是嬴氏血脉的证据,那他自也会将她想知道的事情,坦诚相告。

    李昀稍稍一想,便同意了。

    这两人似乎都在这场会面中有所得,而元隽得到的,却仅有这一腔烦躁与怒气。

    “怎么不说话?”李昀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屈膝捞过他一片衣袖,攥在手里扯一扯,晃一晃。

    元隽抬眼看向她,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

    李昀现在最怕他这样。她知道,这就是他要动大气的前兆。

    心里忖度三番,她壮着胆子露出点笑意,企图蒙混过关:“被我吓到了?”

    元隽却全无玩笑之意。他收回目光,端过茶盏来喝了一口。

    他道:“我给你个机会,好好说话,不然我这就让叶檄把你送回等天去。”

    他话音落地,李昀转眼便是一副雨恨云愁。

    其实,两人虽然从未正经说过这件事,但关于李玄的身世,元隽并非从来都没有怀疑与猜测。

    李玄生在天平十八年元月十九,而武成王则薨于天平十七年秋。事实上,任何人,但凡知道这两个日子,再想一想武成王弥留之际,身负重伤,又一直为嬴帝变相软禁的处境,便可知道,这孩子几乎不可能是等天李氏的血脉。

    而他又同李昀生得颇为相似,联系上武成王妃与嬴帝之间的传闻,这孩子的身世,也便呼之欲出了。

    但是长久以来,李昀没有主动说及,元隽便也一直没有开口问。

    然而他即便有所猜测、即便为顾全她的心情而不主动问及,这些都不代表他希望在今日这种情况下得知此事。

    不希望当着外人的面,与外人同时得知此事。

    李昀窥着他的神色,佯作岁月静好的随意开了口:“其实,我之所以将此事告诉倪远,也是因为这么长时间了,我们一直想探他的底,却始终一无所获,他一直想往咱们身上动心思,也一样没什么进展。这棋逢对手的事啊,总是这么僵持着总不是办法,总得有一方先迈一步。”

    元隽哼了一声,没说话。

    她又道:“我知道,今晚突然说及此事,不只是给了倪远一个措手不及,也出乎你的意料”

    她话说到这里,元隽突然站了起来,一句话打断了她:“是出乎意料的事吗?”

    李昀被他吓得一愣,极少见他如此动怒,她当即被这气势唬住了,半天言语不出来。

    “出乎我意料的不是玄儿的身世。你真以为我一点猜测都没有吗?”他道,“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样的话、这样的事情,你竟然让倪远与我在同一时刻知晓。李昀,在你心里,我与他的分量没什么区别是吗?”

    “当然不是!”她脱口而出,后续的解释,却难以为继。

    “我”她支吾了半天,低着头,蹙着眉,痛苦而懊恼。

    我什么?说我不是有意的,只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

    这样的解释,连她自己都不信。

    “玄儿的身世别看我说得光明正大,实则在我心里”她犹豫半天,深吸了一口气,鼓起莫大的勇气,抬头看向他。

    “元隽,我错了。可是这件事情,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做。倪远当然不能同你比,但是,有他在,我才有借口,可以不必用全部心力去应对你的反应。”

    元隽心头一动。

    遥远的记忆似有破土而出的迹象,他看着眼前的李昀,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裴筠筠。

    李昀说:“他的身世对我而言是耻辱,连应辰都不能知道他的存在,你不会知道不会知道我有多怕面对你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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