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折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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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折戏- 第1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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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存在。”

    可我从来就知道他的存在呀!嬴昕心道,你忘了么,他与我流着一样的血,纵使天涯两隔,但事实如此,死生尚不可改,又岂是你一味逃避便能如所愿的。

    他知道,自己这点子心里话若是说了出来,只怕今夜无论如何都逃不过惊动紫泥城守军的下场了。

    是以他什么都没说。他将手腕上的一串伽楠念珠褪了下来,搁在案上,缓缓推到她眼前。

    李昀睁大了双眼。

    “来日若有机会,帮我将此物赠予他吧。”嬴昕犹豫片刻,同她许诺道:“我可以允你,这辈子都同他做个两姓旁人,绝不打扰。”

    若是换了他旁的什么东西,她都能就手抄起来就给他扔了。

    可这一串念珠

    这是嬴昕幼时,受赠于他的姨父,镇阳武成王之物。

    父亲一辈子征战沙场,却有心向佛,李昀小时候便曾数次听见父亲自讽,自己乃是一手抄经,一手杀人,到底弥补不了功德,不过安慰自身罢了。

    父亲将此物赠与嬴昕时曾说,愿我大雍储君心怀仁德,来日福泽万民,庇护苍生。

    而嬴昕接过了它,郑重置于腕间,一直再未曾离身。

    至于如今,他将这念珠拿出来,转赠李玄李昀不知道他这番心意里,有几分是拿捏着自己绝不会不敬此物的得意,但仅凭他愿意转赠,便足以让她成全他这么一次。

    见她默默将念珠收下,嬴昕垂眸淡淡一笑,未再说话。

    所有的阴阳怪气都倒了出去之后,两人相顾无言,这才发现别离的残忍之处。

    “子时过了。”

    嬴昕抬头看着辜月初四的月亮,沉吟片刻,真心道:“昀昀,多谢你。”

    谢你终究还愿意陪我过了这个生辰。

    李昀没有说话,便是没有反驳。

    随扈牵了马来,就是在提醒他,不得不走了。

    嬴昕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一步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在李昀还没反应过来推开他时,他低下头,伏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句话。

    李昀才有些苗头的推却动作,在他这一句话后,到底是偃旗息鼓了。

    那年天都临别之际,他也是这样抱着她,告诉她,自己一定会平安回来、带着救兵回来。

    可那一年他食言了。

    于是两人之间没有解开的那道结,便在这许多年里益发纠结缠绕,难以疏解。

    两人终于分开时,四目相对,嬴昕眼里渐渐浮现出天之骄子与生俱来的那份傲气。他道:“但愿你选定的那个人,也如你一般,配与我为敌。”

    李昀则道:“但愿多年不见,云骜也不会让我失望。”

    话毕,他上马南行,就此别过。

    愿好过来问她这一面见得如何,李昀想了想,却发现没什么好答的。

    她之所以千里迢迢来见他一面,目的其实十分简单——

    告别。

    仅仅是为了告别。

    而嬴昕要见她若说她之前还难以断定他的目的,这会儿也都明白了。

    ——都是一样的。

    他与她,皆是聪明绝顶,冷静至极的人物。明知前头是要兵戎相见了,既然二人都无意去扭转那个场面,那至少在刀光剑影之前,即便是舌剑唇枪,也总要见上一面,郑重告别。

    “主子!”

    愿好忽然短促的唤了她一声,李昀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跟着便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正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她转身,来人入目,却是叶檄。

第五十一章 返还大营() 
即便是叶檄就在眼前,李昀也没想到,奉命挂帅驰援的元隽竟抛下了大军,亲自前来紫泥城寻她。

    她一路随叶檄进了城,马车在一座废弃多时的府邸前停稳,府门前军容整肃的卫兵与衰败的朱门大匾形成鲜明刺眼的对比。李昀疑惑顷刻,随即福至心灵般的猛一抬头,果然看到残破的金漆匾额上,赫然写着‘紫泥王府’四个字。

    紫泥王府——嬴氏称尊前的家宅,恰如今日的羽雁王府。

    她不自觉地皱紧了眉,神思不属的被叶檄带进府中。

    明堂大门敞开,元隽就在那里等着她。叶檄将人请进去之后,便识趣的领着侍卫退下了。

    “你怎么来了?”

    李昀调整好心神,朝他走去。阔别数日,乍然相见,她心里到底还是欢喜高于一切的。

    ——即便这重逢的地方,实在不如她意。

    可走近了她却发现,元隽的脸色很不好,就连自己跟他说话,他也半天没个回应。

    “你不高兴?”她问。

    少顷沉默之后,元隽从轮椅上站起来。

    他看着李昀,本想问,你若看见我跟梁训妍深更半夜抱在一起,你会不会高兴?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话问出来实在没什么味儿。

    左思右想,他终是叹了口气,握了握她冰凉的手,道:“天色晚了,先休息,什么话都留着明天说。”

    可李昀却不买这个账。

    “别介。”她目光犀利的看着他,哼笑道:“带着气性睡觉还不抵不睡呢!”

    “有什么话——你想问我什么,现在就都说明白了。”

    叶檄既然能在自己同嬴昕刚刚分别后不多时便找过来,那也就说明,至少自己今夜的行止,全都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的。

    看元隽这会儿的态度,想来也不单单是在叶檄眼皮子底下。

    听了她挑衅似的话,元隽眉头一皱,颇为烦躁的问:“你留书出走,大老远赶来同嬴昕相见,你觉得我该问什么?”

    她默然片刻,抬眸反问道:“那你身为一军主帅,军中各方势力角逐,人心亦不安定,你就能干出扔下大军将士,巴巴过来吃醋的事儿,你觉得你自己做得半点儿问题都没有?”

    对此,元隽多一句话都没有解释。

    “我所作所为有没有问题,战果说了算。”他道,“可你与嬴昕呢?”

    李昀沉着脸看他。

    “你若是真这么在乎战局,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你会不明白?你能坐下来跟敌军的主子推盏叙话,回过头来还有资格指责我不顾大局吗?”

    他少有的如此躁动失态。话都说完了,他才不得不承认,早先的冷静自抑都是虚伪,这些问题的答案——她与嬴昕这一面的解释,才是他这会儿最需要的东西。

    这么几年,他也不是没见过她同别的男子走得近密。裴绍自不必说,今天这出儿若是发生在她与裴绍之间,他早就安安心心的睡大觉了。包括最早的裴绎,甚至于元殊,他充其量都只会担心她的安危,吃点子没道理的飞醋,却不会如此上心、如此不安。

    可换成嬴昕,便都不一样了。

    “你的意思是,非得我今夜将嬴昕杀了,或是绑到你军前任由发落,方才表得了忠心,配同你说上几句关乎战局的话?”李昀如此问道,火气也跟着嗖嗖往天灵盖上窜。

    元隽被她的歪理邪说气得够呛,“你”

    “睿王殿下!”他才说了一个字便被她打断:“您也不必再说什么别的了,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也是我的错,认不清自己个儿的身份,既然您对我有疑心,往后我闭口不言也就是了,什么战局荣辱,没得上赶着犯嫌!”

    大半夜的,叶檄领着侍卫守在院门口,时不时就听到几句模糊的争吵声,听得他提心吊胆的。这还没完,原定是今夜在紫泥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启程回军中,可屋里这两人对上还不到半个时辰,这本来的计划便被一记摔门声给震碎了。

    叶檄闻声立马前去查看,只见李昀气冲冲的从房中摔门而出,他正踌躇着不知该不该上去拦一拦、劝一劝,就听元隽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言简意赅,只有四个字——

    叶檄,拦着。

    叶檄一愣,得了令,万万不敢违拗,立时上前拦住了李昀的去路。

    李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吓得他一个激灵,好在,她脚步上倒是停下来了,未曾给他什么为难。

    片刻后,元隽假模假式的转着轮椅推开了房门,一边侍卫见状,立即有人过去推着。

    “吩咐下去,”元隽看了李昀一眼,对叶檄道:“连夜启程回营。”

    军营实际上距离紫泥城的距离并不远,路上行了半夜加半日便到地方了。

    一进大营,元隽便吩咐立时起一座新帐来单独给她居住,并下令,没有自己的话,谁也不准前去打扰。

    众将之前听说主帅离军是为寻一美人,原还只当个笑话传,没几个当真相信的,但此刻见了这一出儿,倒是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一时之间,关于睿王殿下沉迷美色,庸懦无能的传闻,便在军中内外秋风似的传开了。

    袅袅奉元隽之命去侍奉她,进到帐中,见了李昀与易了容的愿好,起先只顾着高兴了,等说了几回话,她方才觉出问题来。

    “主子”袅袅问:“你和王爷,不是真的闹别扭了吧?”

    李昀哼了一声。

    袅袅为自己的后知后觉一拍大腿,“这怎么话说的!这么长时间不见了,两口子不说热乎热乎,反倒见面就掐,不用问,一定是王爷榆木疙瘩不知情,惹着您了是不是?”

    袅袅是奔着劝人去的,但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当即就惹了愿好一阵嫌弃:“你个大姑娘家,满嘴里说的都是什么话!越发没个体统了!”

    袅袅笑嘻嘻的打哈哈,一面暗着给她使眼色,意思是让她别抓着小事儿不放,且顾眼前这大问题才是正经。

    愿好如何不知道眼前这问题不小,但只因此事牵扯着嬴昕,若是李昀自己不愿意软下来,别人就是有一百个法子也无处使。

    “得了,”李昀哼笑道:“你们俩也不必明里暗里使劲儿了,这事儿,谁都没用。”

    顿了顿,她垂眸看着茶盏里浮动的茶叶梗,轻轻添了一句:“我也没用。”

    两人闻言,对视一怔,半晌不知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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