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三代经营旅馆的悲喜剧:新罕布什尔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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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三代经营旅馆的悲喜剧:新罕布什尔旅馆-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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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说。
  “不过当时她没戴表——表戴在她的兄弟或爸爸手上,”弗兰妮说,“总之是某个男人。一个很会流汗的男人。”
  “嗯。”我说。
  “然后朗达把表戴在擦过香水的手腕上,换了一整天床单。”弗兰妮说。
  “谁的床?”我问。
  弗兰妮想了一会儿,“一群怪人睡过的床。”她说。
  “菲利综艺班!”我说。
  “标准答案!”弗兰妮说。
  “一整个夏天!”我们异口同声喊道。
  “没错,”弗兰妮说,“总之,我们在朗达身上闻到的,就是她表带的味道。”
  这么说很接近了,但我觉得那味道还要好闻一点——只有一点。我想着朗达·蕾伊挂在衣橱里的裤袜;如果我闻一闻她腿上那双裤袜膝盖后的地方,也许就能发现真相。
  “你晓得她为什么要穿袜子?”弗兰妮问我。
  “不知道。”我说。
  “有个男的在她腿上泼咖啡,”弗兰妮说,“故意的,那人想烫她。”
  “你怎么知道?”我问。
  “我看到伤疤,”弗兰妮说,“她告诉我了。”我们跑去把全馆的对讲机都关了,只听朗达·蕾伊的房间。她先是哼歌,然后抽烟。我们想象她和男人在一起会发出什么声音。
  “好吵。”弗兰妮说。我们听着朗达呼吸,里头还混着不少杂音——老式对讲机用的是汽车那种电池,听起来像个通电的自动栅门。
  等父亲带莉莉和蛋蛋看球回来,弗兰妮和我把蛋蛋放进小升降机里,上上下下。弗兰克跑去告状,于是父亲跟我们说,升降机只能载床单和碗盘,不能载活人。
  因为它不够安全,父亲说。如果绳子松了,升降机受到地心引力往下掉——东西姑且不论,活人可受不了。
  “可是蛋蛋又不重,”弗兰妮说,“我们也不会拿弗兰克来试。”
  “你们最好谁都别试。”父亲说。
  接着莉莉不见了,整理行李的工作因此中断了一个钟头。我们找了半天,原来她坐在厨房里,专心听尤里克太太讲小时候被体罚的事。如果晚餐前忘了洗手,头发会被剪掉一大截,短得她不敢见人;如果说脏话,会被罚光脚站在雪地里;如果偷东西吃,就得吞下一汤匙盐巴。
  “如果你跟妈咪不在家,”莉莉对父亲说,“不会把我们交给尤里克太太吧?”
  弗兰克的房间是全馆最好的,弗兰妮为此抱怨不已,她得跟莉莉挤一间。我和蛋蛋的房间有一条没门的走道相通。麦斯把他房里的对讲机拆了,我们每次偷听只听见一团杂音——仿佛老水手还在海上晃荡。尤里克太太的房间像她的汤锅,听起来一直冒泡泡——来自一场文火慢炖的生活。

03 巴布教练的胜利季(13)
我们等不及想看到更多客人,更等不及新罕布什尔旅馆开张,简直兴奋得坐不住。
  父亲带我们跑了两回防火避难路线,想耗耗大家的力气,但我们反而愈来愈有精神。等天一黑,我们发现电还没接通,就开始玩捉迷藏,带着蜡烛在一间间空房里又躲又找。
  我躲在朗达·蕾伊二楼的日间休息室里,吹熄蜡烛,凭嗅觉找到她放睡衣的抽屉。我听见三楼传来弗兰克的尖叫——他摸黑摸到一株盆景;还有阵阵回音,显然是弗兰妮在楼梯间鬼笑。
  “现在尽管玩吧!”父亲从我们的住处吼道,“等客人住进来,可别再胡闹!”
  莉莉在朗达的房间找到我,帮我把衣服放回抽屉。我们溜出去时被父亲逮个正着,莉莉便被带回房上床睡觉。父亲很不高兴,刚刚他想打电话去电力公司抱怨,却发现连电话都没接通。母亲便自告奋勇,带蛋蛋走一段路到火车站打电话。
  我去找弗兰妮,但她躲过我跑回大厅去了。她把所有的对讲机开关都调到“播音”的位置,对全馆来了段广播。
  “注意!”弗兰妮的声音响彻全馆,“注意!每个人都起床接受性检查!”
  “什么性检查?”我一边想,一边下楼梯往大厅跑。
  弗兰克没听清楚,他躲在四楼的工具间,那里没有呱呱盒,弗兰妮的广播在他耳里只是一团咕哝,他大概以为父亲又要叫我们跑避难路线,匆匆忙忙想离开,不料却踩到桶子跌了个狗吃屎,头撞上地板,手这回摸到只死老鼠。
  我们又听见他的惨叫。麦斯在四楼另一端打开房门大吼,仿佛人在海上快沉下去了。
  “别像娘们在那边鬼叫!想尝尝两手吊在防火梯上的滋味吗?”
  这一骂把弗兰克的兴致骂坏了,他说我们的游戏太“幼稚”,自个儿回房去了。弗兰妮和我从三楼角落一扇大窗俯望着艾略特公园,那里是巴布教练的房间,不过他人在体育组的庆功宴上——虽然还差最后一场比赛没打。
  艾略特公园跟平时一样荒凉,无人的游乐设施像枯树般粘在黯淡的孤灯下。最后一批建筑器具还在那儿,柴油发电机没运走,工棚也没拆,但新罕布什尔旅馆已经落成,只差造景。这几天唯一动用到的是一台钻孔机,瘫在前门的石板路旁,像头饿昏的恐龙。地上还有几株榆树的残根得挖走,停车场也有几个洞待补。一盏柔和的灯光从我们家的住处流泻而出,父亲正就着烛光哄莉莉睡觉;而弗兰克不用说,一定穿了乐队制服对着镜子自我陶醉。
  弗兰妮和我看着巡逻车开进艾略特公园——就像一条鲨鱼,在空无一物的水域寻找不可得的饵食。我们想,母亲和蛋蛋从车站回来时,老警官霍华德·塔克搞不好会“逮捕”他们;新罕布什尔旅馆透出的烛光,恐怕会让他以为汤普森女中有学生的鬼魂在作祟。但老霍华德把巡逻车停在最大的一堆破砖瓦后面,熄了引擎和车灯。
  我们看见他的雪茄头在黑漆漆的车里闪烁着,像动物的红眼睛。
  我们看见母亲和蛋蛋走过游乐场,霍华德根本没察觉。她们从黑暗出现,又走出微弱的灯光,仿佛在世上的时日就是如此短促而黯淡;看得我心里突然一寒,感到在我身旁的弗兰妮也为之一颤。
  “我们去把所有的灯都打开。”弗兰妮说。
  “可是电又没接上。”我说。
  “那是现在,呆子,”她说,“如果我们把灯打开,电一接通,整间旅馆不就全亮了吗?”

03 巴布教练的胜利季(14)
这主意听来不错,于是我跟她一起动手——连麦斯门外走廊上的开关也不放过。外头有一排映照餐厅露天庭院的投光灯,不过现在它能照到的只有钻孔机以及一顶倒挂在没刨掉的小树上的黄色钢盔;那钢盔的主人仿佛已经永远消失了。
  被遗弃的钢盔令我想到强壮但迟钝的史超瑟,我晓得弗兰妮好一阵子没见他了。我知道她没有特别要好的男朋友,她也不愿多提这事。弗兰妮还是处女,她告诉我,不是因为她想这样,而是整个得瑞中学没有一个男生“够格”。
  “我可不是自以为了不起,”她对我说,“只是不想随便让哪个肉脚毁了,也不想找个会翻脸不认人的家伙。这很重要,约翰,”她说:“尤其是第一次。”
  “为什么?”我问。
  “就是很重要,”弗兰妮说,“因为那是第一次,所以重要。它会跟你一辈子。”
  我很怀疑,也希望不会。我想着朗达·蕾伊,第一次对她有什么意义?我想着她的睡衣那股无以名之的味道——就像她表带下的手腕,或者她的膝盖弯。
  等弗兰妮和我打开了所有的开关,霍华德·塔克和他的巡逻车还没半点动静。我们蹑手蹑脚走出屋外,想看看来电时整栋旅馆大放光明的样子。我们爬到钻孔机的驾驶座上等着。
  老霍华德静静坐在巡逻车里,看起来就像在等着退休。爱荷华巴布老爱说他“在鬼门关徘徊”。
  霍华德·塔克才发动引擎,整个旅馆便跟着大放光明——仿佛是他按下的开关。随着巡逻车前灯一闪,旅馆里所有的灯也活过来了,霍华德·塔克的车蹒跚前进了几步便戛然而止——仿佛光芒四射的旅馆令他晃了眼,不小心踩空了油门或离合器。然而,看见新罕布什尔旅馆随着他发动车子大放光明,实在超过了老塔克承受的极限。他在艾略特公园的人生从未如此多彩多姿——偶然遇见一两件性事,车灯照到几对没经验的少年男女,或者发现个爱找汤普森女中小麻烦的破坏狂。最过分的一次,也只是得瑞的学生把牛偷牵出来,绑在汤普森女中曲棍球场的球门上而已。
  霍华德·塔克发动引擎时看见的是整整四层楼的强光震撼——就像新罕布什尔旅馆被炸弹命中的一刹那。麦斯·尤里克的收音机突然震天价响,吓得他一阵狂喊。尤里克太太放在地下室锅炉边的计时器铃声大作,莉莉在睡梦中尖叫起来,弗兰克在镜子前如梦初醒,蛋蛋被电流贯穿整座旅馆的哼声惊动,眯了眯眼;弗兰妮和我坐在钻孔机上捂住耳朵——仿佛随着强光而来的定是一场爆炸。老巡官霍华德·塔克感觉到自己的脚从离合器滑开,心脏也在那一刻停止跳动,离开了这个旅馆说活过来就活过来的世界。
  弗兰妮和我最先奔到巡逻车边,看见老警官身体瘫在方向盘上,喇叭响个不停。父亲、母亲和弗兰克从新罕布什尔旅馆跑出来,仿佛警车发出的是另一回防火演习的信号。
  “老天,霍华德,你死啦!”父亲边说边摇老警官的身子。
  “我们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弗兰妮说。
  父亲猛捶老霍华德·塔克的胸膛,把他身子摆平在警车前座上,接着又捶他的胸口。
  “快打电话叫人来!”父亲说。但我们家不像家的旅馆没有一个可用的电话。父亲看着警车里一团乱的线路、开关、耳机和麦克风。“喂?喂?”他左讲右讲,东按西按。“这鬼玩意怎么弄?”他吼道。
  “谁在呼叫?”车上的装置传出一个声音。
  “快派救护车到艾略特公园!”父亲说。
  “万圣节警戒状况?”那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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