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3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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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3年第3期-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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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两天,我听同学们议论周伟的父亲死了,非常惊诧。我猜莫不是那个晚上周伟把他推倒在地后。可周伟警告我别乱说,不要跟任何人讲那晚上的事,他说他父亲是心脏病突发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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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周牛皮早死了,要是没死现在是个啥样子?我想起几月前的一个梦,我跟师傅周牛皮一天在聂家巷遇到了,我笑着问他来这儿干吗。他说找人。我说我帮你。他说不用了,你又不认识。我问他姓啥。他说了半天,我始终没听清说的是个啥音。然后他掉头就走,我跟在他后面,追着他说,我还欠你八十块钱,现在我有钱还你了。谁知道周牛皮说,你的钱我现在派不上用场,留着吧慢慢用。他一插进另一条胡同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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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现在你“容城小姐”当不上,有什么打算? 
  叶:我跟周伟出来了。我想过,呆在容城做事也没意思,挣不了钱,又辛苦。周伟有钱,他会养我,他还说要送我去香港。香港,我只在电视里看到过,那里有好多影星歌星有钱人,我做梦都想去。反正,我是不打算回去了,香港去不了,就在外面做事。 
  陈(沉默):你怎么看我们之间的关系? 
  叶(笑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陈(略带伤心地):你怎么这样说呢?你知道……哎呀…… 
  陈:你和周伟好在前面,为什么骗我呢? 
  叶:我喜欢你,但是……我不是想骗你。女人,说来说去,不就那回事。你不喜欢我那样。现在出来后看到外面的模样,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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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模拟的对话到此为止,我不想去继续了。这是我根据叶诗凡写来的信件内容假设的,当然有我的想象成分,主要添加了我对谈话气氛的描述。大家有理由怀疑它的真实性,当然大家还可以想象更多具体发生的细节,不过现在我认为再具体的细节已经不是很重要的了。就像叶诗凡说的,过去的让它过去。 
  可能吗?我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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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周伟有关的官方消息一直没有,倒是有人传说他被抓了,有的说黑吃黑他死了,还有的说他改了名字,在一栋别墅里养了几个女人……叶诗凡,这个极有可能还被他养着的女人,我还在怀疑她到底能不能去那个梦里都想去的地方,她能在梦里呆多久。我知道这个女人是不会甘心呆在容城这样的地方的,如果没有周伟,她迟早也会离开,也有可能是跟我。 
  张小鲁在我关了照相馆之后,凑足钱,交了罚款,买了养路费,领回了车,仍然干着出租,还和那个差点跟我算账的女人一起生活着。 
  青春照相馆,关闭是它最好的结果,器材卖了,钱一部分还了账,一部分就帮小鲁领回了车,所剩无几。门面已改成一个做水果批发的了。关门的那天无缘无故地正好是5月4日,这是有始有终呢,还是一种讽刺?我到了外地,夜深人静时常常思考着这个问题:为什么平静的生活,因为一个人的涉足,会有那么多的改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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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什么有那么多问题,其中包括:我的师傅——老摄影师周牛皮到死时是否弄明白,自己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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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小鲁问我以后打算干什么。我说反正不会干摄影这行了,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也好,干点别的,可能更合适。他还问我,是不是想去找叶诗凡。他说那种女人不找为好,有哪点值得呢?一点点漂亮有多少用呢,当饭吃的?我看到他的眼睛都湿润了,就握住了他的手。走之前的晚上,张小鲁说给我饯行,我们喝了酒,平时不怎么喝的小鲁快醉了。他对我说了一箩筐的掏心掏肺的话,对人生大发感慨。我记得最后一句话,你走吧,没人会拦你,你骨头里的性格我知道,哎!容城又一个摄影师死了。 
  他的叹气让我心里猛然一紧,全身打了个彻头彻尾的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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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死了吗?没有。到了外地,我不想过去,只埋头做事,在一些人眼中我显得傻里傻气的,但老板们喜欢我这样肯卖力的人。半个月前,我照例在街头报摊上买报纸看,看到许多报纸在争相转载一篇与香港有关的报道。大意是说要切断内地与香港之间的色情输送渠道,还有一些被抓住的案犯的照片和简介。我没有看见周伟,也没有看到叶诗凡,报道的文字里也没有,也许他们改了名字我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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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没有被抓住,我是庆幸还是在诅咒呢?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叶诗凡,你也认识她,你能帮我个忙吗?请你问一问,她还记得容城的那个摄影师吗? 


公刘的诗
东 坡 
  并非出于自家的抉择 
  你把生命的园圃 
  开垦于黄州邑外的东坡 
  且低头 
  锄默默 地亦默默 
  众人从此将它嫁接于这年轻的老者 
  你乃欣然向空以指涂抹 
  这便是我的号了 
  东——坡 
  唇默默 心亦默默 
   
  一些伴劲节挺拨的翠竹 
  一些随苦汗滚落的果蔬 
  一些糙米 一些未脱麸的小麦 
  荫蔽着一些夜半的吟哦 
   一些酒后的行草 
   一些与块垒尽吐的水墨 
   
  四面八方 
  间或 
  有几缕游魂到此会合—— 
  都是一些草野渔樵 
   一些无须戒备的落拓 
   一些不必伪饰的松弛 
   一些只可神会的眼色 
   
  发誓不议朝政了 
  剩下 几滴干枯的忧伤 
  偶尔夹杂于泪花间 闪烁 
  汴梁府?那是个干什么营生的所在? 
  你已无意去探询、回忆和思索 
   
  难道,这儿不正是你的里? 
  学一学狱中演《易》的囚徒吧 
  将你悟透了的“天道”,如同新采的璞玉 
  码成九垛细细打磨 
   
  苦中宜作乐! 
  故垒西边 水际跋涉 
  兴会所至 你毫未疑惑 
  一抬脚 
  便跌进了“人道是”的漩涡 
  而不远处,蒲圻寥落 
  那一度被战火煮沸的江水 
  如今已然冷却 
  面对诗人的差错 
  此刻它 
  竟兀自退缩 
  袖起石头的双手 
  倒如醉如痴,不争不夺 
  凝神倾听那 
  神采飞扬的前后双赋 
  大开大阖 随风流播…… 
  赤壁之火 历史之火 
  生命之火 宇宙之火 
  噫戏!我们的居士终于醒来了 
  醒在 
  黄州、惠州、儋州的处处东坡 
   
  西 湖 
   
  想当然,苏子降生之日 
  上天曾授与你一道符 
  那是一道神秘的护身符 
  不论你到哪里,这符都叫西湖 
   
  奈何在杭州竟碎为三截① 
  被此间似断若续 
  随后流窜岭表,到达惠州 
  西湖竟再次跌落,散置五处② 
   
  主吉?主凶?是祸?是福? 
  道士的钟声反常,敲个不住 
  身插黑翅的钦差自金殿飞来 
  不由分说,押解登舟南渡 
   
  “投荒儋耳”!州不州,府不府 
  岂非愈发的鄙陋荒芜? 
  才斥退眩目恶浪 
  又袭来钻心瘴毒 
   
  你,摸了摸往日藏符的胸口 
  欲作最后一次徒劳的保护 
  糟糕!糟糕! 
  一切的一切 俱已化作虚无 
   
  唉,老矣老矣 
  清影憔悴,怎生起舞? 
  回首峨眉山月 
  山月泪眼模糊…… 
   
  折转身,你茫然四顾又戛然止步 
  何以苍天之上,危悬一方人间绝无的西湖? 
  波光潋滟,我的投影也荡漾起来了 
  并且如此空前地巨大 
  并且如此空前地清白 
  并且如此空前地媚妩 
   
  朝云墓 
   
  在杭州西湖 
  她醉卧成一条堤 
  在惠州西湖 
  她趺坐为一堆泥 
   
  他已失掉了竹林、药膳、书斋、琴和棋 
  他不能再失掉什么了,偏又失掉了你 
  但我们却很残忍 
  在这湖畔,坐拾一简痛苦之诗碑 
   
  流 浪 
   
  水在河与河之间流浪 
  风在天与天之间流浪 
  鸟在树与树之间流浪 
  歌在心与心之间流浪 
   
  生命碾作红尘流浪 
  红尘裹入星云流浪 
  星云跟随宇宙流浪 
  是谁?又将这一切装进褡裢,扛在肩上? 
   
  是那个年迈的流浪汉吗?踉踉跄跄 
  有人夸他慈祥,有人怨他乖张 
  昏花老眼,反正—— 
  睁着的一只是地狱,闭着的一只是天堂 
   
  霎时,有无声之声恣肆汪洋: 
  家乡即客舍,客舍即家乡 
  脚带驿站,心携篷帐 
  游牧八方,神也在路上 
   
  时间的皮肤 
   
  生命一环扣一环 
  组成了时间之链 
  环,无疑能随时折换 
  链却没有个完 
   这环真属于自家? 
   可链又归谁掌管? 
   
  生命像纤夫手中粗粝的绳 
  弓着腰,匍匐着全身 
  蘸着虎口与肩胛的血 
  单为写一个字:沉 
   一旦暗礁咬弦断了纤绳 
   沉重便只好垂作沉沦 
   
  生命又像杂技演员脚下的钢丝 
  谁不想一路平安,摇曳多姿 
  无奈鼻息成风,鬼知道,哪一阵 
  会教你从舞台上彻底消失 
   也许是你蹂躏了她的身躯 
   也许是她颠覆了你的胆汁 
   
  且将生命剖作两半一劈到底 
  就能穿透皮肤,入骨髓 
  生,原来如同嫩芽和胎毛 
  从柔软单薄变为坚硬稠密 
   命,不过是太阳负重的轮子 
   一圈圈,于叹息中进而后退 
   
  大海、浪潮及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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