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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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权- 第1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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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见横亘彼此的楚河汉界,看不见近在身侧的苦心绸缪。

    凤知微缓缓拿起那海棠酱大饼,帝京北疆路途遥远,大饼已经僵硬,硬硬的咯牙,她慢慢的啃着,仿佛还是当初,在御书房前靠着回廊栏杆吃饼。

    那时大饼很香软,笑容很轻松,一瞬,恍如隔世。

    那样一口口吃完。

    没有滋味。

    第八层,松子。

    “咱们和楼上邻居商量下,匀点东西来吃。”

    那棵松树上的主人,在她的如簧之舌下节节败退,被恶客掏光它的老窝。

    “人之恶胜于畜。牲畜很少会无缘无故挑衅你,背叛你,践踏你,伤害你,但是,人会。”

    正如她饿了便掏空松鼠一冬的存粮,自然也会逢上因为自己需要便掏空她一切的人。

    世道循环,道理从来都如此。

    第九层,鱼干。

    南海初至,下马威便如浪头打来,百姓砸上船头的鱼干,却被他和她很有默契的拿去分食。

    “殿下将亲自布筷,魏大人将亲自下厨,并邀请周大人上船烧火。”

    这一生你布筷来我下厨,不过是寻常人家平平常常家务事,换了不同身份不同立场的人们,便似乎要唱成奢侈的绝响。

    第十层,松瓤酥和薄荷糕。

    两道很平常的点心,她爱吃的,和前面这许多有特别意义的礼物比起来,似乎不具有什么代表性。

    她皱着眉凝思良久,也许,宁弈只是捎带点她爱吃的南食来?

    脑海中突有画面一闪,是相依偎的男女,他的手紧紧按在她不着寸缕的肩头,她的脸牢牢贴在他敞露的胸膛。

    在依偎的两人背后的桌上,却放着为她准备的点心。

    有些事当时未必注意,很久之后将记忆回溯,才会才画面闪回里,发现一些当初的忽略。

    他为她准备点心,等着海鲜宴后注定没吃饱的她,等来的却是险险一场误会。

    “我终有一日会做简单的女子,可简单的女子只适合简单的男子和简单的生活来配,到那时,我希望有一间小屋,几亩良田,还有一个合适的简单的人,在我被羞辱的时候站出来替我挡下,在我被背叛时操刀砍人,在我失望时和我共向炉火慢慢哄我,在我受伤哭泣时不耐烦的骂我,然后抱住我任我哭。”

    呵宁弈,说这番话的时候,你我都知道,别说你不是那个简单的男子,连我也不能是那个简单的女子。

    我们一生笑得虚假,我们没有哭的权利。

    谁能丢开了红尘牵念,忘做了凡人百年?

    第十一层。

    凤知微以为会是那种凤尾木做的盒子,不想居然是一截树枝,有些枯了,上面斑斑驳驳有些指痕。

    她认了半天没有认出来,只得掀开最后一层。

    第十二层,静静躺着一封信。

    凤知微凝视着那封信,她读过他很多信,那时,在南海的舒爽的海风里,满怀喜悦的读过。

    之后在海上清剿海寇时,亦无数次重温过。

    千里来书,须得温软期盼的心情开启,才能读出人生里绵延悠长的牵记。

    时景变换,物是人非,如今,信在,读信时的心绪已不在。

    “殿下对你,不可谓用情不深,只是再深,深不过这社稷天下,你得想清楚。”

    聪慧敏锐的华琼,在她最不能自控最轻狂时刻,一语道破。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因此想要尝试努力更好的活一场,想要学会珍惜人生里一些难得的心意,想要偶尔放肆一下遵从自己的心。”

    信马由缰的后果,便是踏破了方寸山河。

    如今,宁弈,你还要说什么呢?

    解释?也许;哀求?不可能;公事公办如对陌路——八成。

    凤知微在月色光影里,淡淡笑了一下,最终缓缓拿起信,一字字读了。

    一开始露出“果然如我所料”的神情,渐渐便敛了眉。

    “偏殿外矮树上有零落的指痕,可是你留下?你可是当时将那树当成了我?当成我也无妨,为何不等到我到来,用你的手指亲手掐紧我的咽喉?”

    一偏头,看见枯枝上斑斑指痕。

    那日大雪,偏殿外她茫然徘徊良久,记得曾在树下逗留,当时神魂飞散不知所以,到底对那树做了什么,她已不记得。

    真难为他居然能找到那树,能看出那些根本说不清是什么的印痕,还能联想到他自己的脖子。

    凤知微笑了笑,那笑,不在眼神里。

第261章() 
那天真正留下的关于他的印记,写在茫茫雪地里,被大雪一层层覆去,再被脚印一点点带走,他便是大罗金仙,也永不能得知。

    真正的心事,永不开启。

    化雪无痕。

    礼篮已空,精精巧巧十二层,十二件平凡之物,一路历程。

    他在告诉她不曾忘记,换得她午夜草原风中默然不语。

    我的心情,收藏在了哪里?

    你问我,我却给不得答案,或者就在那日娘太阳穴侧狰狞的血洞里,或者就在安平宫偏殿凤皓大睁着的眼睛里,或者就在京郊松山脚下那寂寞的孤林里,或者早已化作那日飘飞的纸钱,与雪同殉。

    月光渐渐的亮起来,淡淡的红,她席地而坐,倚着窗,偶一偏头,看见天边晨曦初露,已换了明亮的日光。

    十一件礼物,一封信,不知不觉,便尽了一夜。

    地毡上散落着那些东西,她一一收拾起,除了已经吃掉的,都按原样放好。

    忍不住笑一下——宁弈又骗她一次,说是有凤皓生辰八字的,在哪里?

    淡淡的日光里,她的笑意再不复一贯的温柔而远,而是实在的,微凉的,覆上积雪,镀上秋霜。

    随即她慢慢掩起了脸,将头埋在臂弯,将身子缩成一团——一个保护自己,拒绝外界的姿势。

    她不知道。

    门廊外有人睡在栏杆上,双手枕头,大大睁着一双七彩宝石般的眼眸,将月色从东头看到西头。

    隔壁有人盘膝而坐,手心紧紧贴着墙壁,向着,她背靠的方向。

    天亮的时候,除了三个一夜未眠的人,其余人都精神饱满得很。

    最饱满的是昨晚赶到的达玛活佛,说赶到是假的,老得骨头都酥了的活佛,是被赫连铮派人用布袋子一包,快马扛过来的。

    老家伙昨晚一到,便想昭告他的存在,却被担心他累着的赫连铮赶到房间去睡觉,并且不许任何人吵扰活佛,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指名传叫赫连铮。

    遥遥听见前殿方向的声音,似乎有点沸腾,凤知微打开门,一眼看见睡在走廊上的赫连铮,不由怔了一怔。

    赫连铮一翻身爬起来,向她伸出手,“走吧,我们去见达玛阿拉。”

    他笑容坦荡,伸手的姿态充满包容,眼睛里却有一夜未眠导致的细细血丝。

    凤知微看着他,缓缓将手伸进他的臂弯。

    还没走到前殿,便见牡丹花儿精神百倍的指挥着奴婢安排客人,一间宽敞的大殿前席地放了很多地毡,已经坐了百来号人,把个前院吵嚷得沸反盈天。

    “哪来这么多人?”

    “都是你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伯伯伯母舅舅舅妈大伯子大嫂子小叔子弟媳妇”牡丹花儿凑过来滔滔不绝。

    “哪来这么多亲戚。”赫连铮不以为然,“从现在开始,那都是我的属下、子民。”

    “札答阑!”有人捋着袖子高喝,“那是你的汉女吗,天啊,长得比草根下的土疙瘩还黄!”

    四面哄笑声起,那些不管势力大小都觊觎着王位的兄弟们,笑得拍打着地面就差没四脚朝天。

    “那是你们的大妃!”赫连铮暴烈的一喝,声音震得满院子的喧嚣都静了一静,“不懂规矩的,立刻给我滚出去!”

    淳于猛带着他的护卫轰然往人群中央一站,哗啦啦长刀和铁甲交击声清脆,眼神比那些长刀刀锋还要寒芒四射。

    四面的声音安静了些,有些人面露敌意。

    “札答阑你要在达玛阿拉面前动武么?”那男子斜着眼睛盯着赫连铮。

    赫连铮冷笑一声,立即开始捋袖子,却有人将他一拉。

    “札答阑是草原人,不能在活佛面前动手。”凤知微笑吟吟踱了过来。

    那男子冷哼一声,看也不屑看她一眼。

    “大妃我和我的属下们却是汉人,未必需要遵守某些规矩。”凤知微慢条斯理整着衣袖,对淳于猛一偏头。

    淳于猛高兴的“嘿!”一声,上前一脚踢翻了那人的桌案。

    “正看你不顺眼!有种就干一架!”

    “呸!”那人悍然立起身来。

    两人混战在一起,武将世家出身,又久经出名武师教导的淳于猛,自然不是草原这些出手没章法的汉子可比,没一会就把人强势压倒,按在身下猛揍。

    四面的人面有怒色蠢蠢欲动,凤知微淡淡道:“谁要群殴,我们奉陪。”

    群殴,谁也殴不过她三千护卫,何况淳于猛也是一对一打得对方无法招架,众人只好眼睁睁看着,那男子闷声痛哼,淳于猛抓起一把草根下的黄泥,塞在他嘴里,“奶奶的,看清楚,黄吗?黄吗?”

    牡丹花儿目光灼灼的盯着淳于猛的背,口水流到了脚背上,“我怎么以前没发觉这孩子这么英武壮健呢?瞧那话问的,黄吗?黄吗?黄!”

    凤知微瞟她一眼,心想神婆你怎么听见个“黄”字就这么兴奋呢?

    “看清楚了是吧?看清楚了可以滚了!”淳于猛手一扬,将那家伙偌大的身躯砸出了几丈远,砸在地下轰然有声。

    这下百多号人终于安静了。

    “这男人到底是谁?”凤知微望着那个还在坑里挣扎着要爬起来的男子,问。

    “库尔查的长子加德。”牡丹花儿附在凤知微耳边,“赖着不肯交那两万军权呢。”

    “呼卓部的王军和其余部族的散民为军不同。”凤知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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