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枭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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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枭臣-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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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之言,学生铭记在心,一定在文昌书院刻苦攻读,绝不会让老师失望。”

    陈文昭含笑点头,弟子一心向学让他欣慰,这两天的沉闷抑郁之气稍稍缓解。

    李茂察言观色,大抵看出陈文昭心情实际上不好,迟疑片刻问道:“老师,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陈文昭的笑容略染苦涩,叹息一声道:“任你官清似水,难敌吏滑如油,东平府的佐贰官不好做啊!”

第二十三章李茂字凌云() 
北宋初年,宋太祖赵匡胤为防止知州权柄过大,创设了通判官职。

    由皇帝直接委派,辅佐一州政务,旨在加强对地方官吏的监察和控制。

    作为知州的副手,通判不仅有管理钱粮户口,赋税狱讼的职权,还有直接向皇帝打小报告的资格。

    与知州互相制衡,分化州郡之权。

    陈文昭由进士而翰林,又做了几年提督学政,并不是无能之辈。

    但对庶务方面委实不擅长,司马光曾说躬亲庶务,不舍昼夜,但有些事情哪怕亲力亲为,也不见的能做好。

    正如李茂所想,陈文昭想借贼匪之事烧起出任东平府通判的第一把火。

    但是他低估了知府胡师文的怠政之心,轻视了典吏押司坐地户们的能量。

    几天来看似忙碌的脚打后脑勺,可正经事儿一件没办成,所以才在李茂面前生出这样的感慨和唏嘘。

    李茂闻弦歌而知雅意,陈文昭一句吏滑如油概括的太准确了。

    东平府刚经历一次科场弊案,再出现劫杀官员的大案,上到知府下到捕快,都得跟着吃挂落。

    达成这样的共识上下一心捂盖子扯陈文昭的后腿,仅凭陈文昭一个光杆通判的确玩不转,除非陈文昭行使直奏之权。

    监州之权是一把双刃剑,能给皇帝打小报告不假,可是刚赴任就打小报告,从侧面说明陈文昭能力不够。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打不开局面,不能团结同志,身在仕途这是很不好的评价和标签。

    陈文昭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见李茂因为他一句话而皱眉沉思,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好,话锋一转问道:“李茂,你可取了表字?”

    李茂愣了一下:“学生年未及冠,还没有表字。”

    “我既然做了你的老师,而你又父母双亡,已然顶门立户,这个表字就由为师给你取吧!”

    陈文昭略微沉思,接着说道:“唐朝杜荀鹤有一首诗,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你名李茂,表字凌云如何?”

    这个表字取的既贴切又讲究,李姓为木,茂名为茂盛之意。

    而表字凌云,则是希望李茂志存高远成为栋梁之才遂得凌云志。

    古人取名极为讲究,表字的缘由是成年后不便被人直呼其名,就取一个本名以外表示德行或者本名含义的名字。

    比如曹操表字孟德,刘备字玄德,诸葛亮字孔明,名字和表字互为表里,互相敬称表字是尊重亲近的意思。

    李茂李凌云,朗朗上口。

    李茂当即行礼致谢:“多谢老师赐字。”

    陈文昭说的那首诗李茂没听说过,他想到的是那首流传更广的诗文。

    他日遂得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好像是宋江所做,大概是这个意思,他当初看水浒传的时候有点印象。

    陈文昭赐字,师生二人的关系又近了一层。

    李茂既然看出陈文昭的难处,当即把范押司的为人和脾性说了说。

    “老师,范押司虽然贪财,却也是个做事的人,对东平府上上下下极为熟悉,老师用好了这个人,或许能撬开东平府的几分缝隙。”

    陈文昭手抚须髯沉吟不语,一个县里的押司地位太低,着实帮不上他的忙。

    倒是李茂提及范押司做了二十年小吏,未尝不能提携一二,招揽此人能让他在东平府多个耳目。

    师生二人聊了将近一个时辰,大多是陈文昭说李茂听,内容无非是传道受业解惑,督促李茂刻苦向学。

    李茂从书房出来,对陈文昭的学问极为佩服。

    大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暗忖老师不愧是翰林院出来的,水平不是一般的高。

    “老爷”

    李茂听到有人说话,一时间没想到是叫他,循声望去,月下站着的人却是换了一身装扮的郑爱月。

    郑爱月穿了一件对襟长衫,露出内里衬着紫色窄袖上衣,下面是水绿色的长裙,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鞋。

    和在茶酒摊时的颜色大相径庭,少了几分轻挑多了几分娇俏,俨然是个青春美少女。

    被郑爱月叫了一声老爷,李茂险些失笑,但也知道老爷是仆婢对主人的尊称,和辈分年龄无关。

    只是听着有些别扭,似乎把他喊老了。

    与郑爱月回到暂住的厢房,桌案上摆着一碗冒热气的米粥,还有一碟不知名的腌菜。

    让本来就有点饿的李茂食指大动,一边吃一边问道:“爱香儿好些了吗?”

    “睡了有一个时辰,已经用酒擦过伤口了。”

    郑爱月低声回答,说话的时候双手扭着衣襟,显得有些紧张,好像有什么话抹不开脸面说。

    李茂放下碗筷,打量着神情扭捏的郑爱月,“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郑爱月先是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抻了有一会儿才说道:“我听府里的嬷嬷说,仆婢都有身契,我和爱香儿也要立个卖身契吗?”

    之前郑爱月没想那么多,得知为人仆婢还要签个身契,心里便乱糟糟的六神无主。

    她和李茂毕竟相识不久,对李茂的为人了解不多。

    在茶酒摊耳闻目睹许多腌臜事儿,哪能不怕一旦签下身契,转手就被李茂卖给人伢子。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有这样的猜想在情理之中。

    李茂这几天心事儿不比郑爱月少,听完郑爱月的话,知道自己疏忽了。

    好言安慰道:“主仆之言不过掩人耳目罢了,你们姐妹不要放在心上,我既然答应郑虔婆照顾你们,绝对不会食言。”

    郑爱月闻听此言略微松了口气,随后又问出了让李茂措手不及的言语。

    “那我和爱香儿要给老爷做小妾吗?我听说小妾也会被送人,老爷不要把我和爱香儿送人可以吗?我和爱香儿吃的很少,一天一顿稀饭就可以”

    李茂石化的脸松动后免不了一声叹息,郑爱月说的卖身契他知道,古来有之。

    把小妾送人的历史典故也听说过,当事人还是本朝大名鼎鼎的苏轼苏东坡。

    不知是否是世俗风气使然,看来他给郑家姐妹留下的印象很没有安全感啊!

第二十四章卖身契() 
“明天让东平县的押司立个契书,不准我将你们姐妹卖掉,每日三餐好生养着,你们放心便是。”

    李茂只能这样安慰仿佛受惊小仓鼠般的郑爱月,想她一个乡野柴火妞也不懂什么契书内容。

    估计字更不认得,轻易就能糊弄过去。

    郑爱月心头压着的大石头因为李茂一句话凭空消失,喜极而泣道:“多谢老爷,我和爱香儿一定好好侍奉老爷,爱香儿年纪还小,我已经来了初葵”

    李茂愣了一下,随即才想起来什么是初葵,用老百姓的话说郑爱月成儿人了,可以娶进家门传宗接代。

    但是他没有那么禽兽,无论是关乎自己的身体还是他人的身体,都要负点责任,顺着郑爱月的话茬和她聊天。

    “原来你家中还有兄弟,嫂子,那为何你母亲”

    李茂得知郑家姐妹还有兄弟郑奉郑春,妓家出身的嫂子小桃红。

    郑虔婆的名声传开,除了郑虔婆自己做皮肉生意,还和小桃红一起做。

    直到前几个月小桃红有了身孕,郑家兄弟才带着小桃红去清河县城安胎待产。

    李茂一方面腹诽郑虔婆真能生,一方面明白了郑虔婆临终的真实想法。

    如果不把郑家姐妹托付给旁人,只怕在郑家兄弟的逼迫下,用不了多久就得和那位小桃红一样开门接客。

    随即深深看了郑爱月一眼,郑爱月急着让他立下契书,不单是怕被他遗弃卖掉,更怕郑家兄弟找上门来,此女有些小聪明。

    为了安郑爱月的心,为了给老师和范押司牵线,李茂第二天起早去县衙寻范押司。

    当着其他押司的面亲自写了一份卖身契,范押司签名用印后,只要郑家姐妹按上手印就没有律法上的破绽。

    而且是死契,和小妹卖给王招宣府上截然不同,今后是生是死都和李茂这个主人挂了勾。

    就算被李茂活生生打死,也只需官府罚些银两就能揭过去,封建社会就是这么毫无人性。

    李茂盛情相邀,范押司看到李茂挤眉弄眼心领神会。

    二人在县衙不远处的街面上找了个茶楼,李茂把雅间唱曲儿的一对父女请出去,转身对范押司道:“伯父,你的机会来了”

    范押司在“基层”摸爬滚打几十年,听李茂说把他引荐给东平府通判陈文昭,没有表现的多么高兴。

    身为东平县的地头蛇坐地户,范押司小道消息不绝于耳,早就知道新来的通判大人吃了瘪,弄的四下不靠到处树敌。

    这个时候靠上去可不是明智的选择,陈文昭被挤兑走了还能到别处继续做官,他把路走死了往哪挪?

    “贤侄,胡知府,许同知不是善茬,京城里都有靠山,陈大人想要借着拿贼开阖这步棋走的不是太好,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我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押司,这浑水没资格趟啊!”

    范押司在李茂面前不用藏着掖着,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他不看好为人刚正不知变通的陈文昭,陈文昭的脾性从这次科场弊案可见一斑,眼里不容沙子。

    “伯父做了近二十年小吏,难道不想混个官身?”

    李茂笑道:“老师为人刚直不阿,但手里的职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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